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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富贵也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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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你做的?”一个差役模样的人指着柜台上的过滤坛子说道:“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可不要妄言骗人。”

    赵老板连忙过来抱拳作揖:“这位差官,小老儿我可以作证,此物却是这位公子弄出来的,我见并不妨碍观瞻便摆在此处了。”

    姜田似乎明白了什么,从来没有在这消费过的差役怎么会突然间冒出来询问这件事?看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只是自己除了不远处倚红楼的那个势利眼之外就没得罪过什么人,又会是谁要陷害自己呢?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三个人的身影,可是又一想似乎有点不对劲,对方为什么要害自己?做个净水器又犯了哪家王法?

    那名差人似乎也看出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解释着说道:“我家大人听说有人制出可以让苦水变甜的东西,特命我来一验真伪。绝非你们所想的那般,若是此物真有这般神奇,想必一番赏赐是免不了的。说不定受到大人的赏识还能让你寻一份差事。”

    赵老板[ 是人老成jīng的典范,他才不会轻易相信这番说辞,恐怕是某个官员看上了这项发明要据为己有,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如猜想的这样,自己又能怎样?说到底还要看这个傻秀才怎么应对。

    姜田没想这么多,他还在思考告密者的心态,难道是那三个纨绔子弟嫌自己冷落了他们?以他们的身份要整治一个店小二,哪怕是有秀才功名应该也不用这么费事吧。他见人家问起净水器的xìng能,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一切照直说以不变应万变。

    “这位差大哥客气了,实话实说此物虽能去除苦涩之水的味道,却不如真正的甜水受用,在这店中也只有我与掌柜二人为了省钱而饮用,如果不信可以尝尝。”

    公差听他一说也不客气,反正自己想试试这东西究竟有多神奇,只是他端起碗轻轻的喝了一口之后便皱起了眉头,的确就如这个潦倒秀才所说,水是勉强可以喝下去了,但味道还是无法恭维。他轻轻的放下碗,只好遗憾的摇摇头:“我这就回去向大人如实禀报。还请你将此物画影图形写个详细的条子,我也好同大人交代。”

    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两个人的心中同时松快了不少,赵老板心想:这么一个不能令人称奇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人惦记。姜田则想到:反正我的言语中应该没有漏洞可抓,他们还能将我怎样。

    其实吧,有时候这世间的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来猜测的,否则历史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但是也不能将一个问题想得太复杂,这样会让本来简单的事情搞得曲曲折折没完没了。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净水器,由于牵扯到了当今皇上,结果几方人马汇聚到一起各种猜测纷纷出炉,当他们将掌握的信息汇总到一起之后,还是搞不明白这个穷秀才为什么能复制出皇帝的发明!这时终于有人灵光乍现,将复杂的事情以一个最简单的办法给解决了,派个人去探探底不久成了。当这些没事吓唬自己的家伙拿到姜田绘制的说明图之后立即就炸了窝!

    “这这这……”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指着一张草纸上的线条惊讶的目瞪口呆。

    一个几缕长髯飘在胸前,一副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诧异的看着老人:“宋大人何故惊慌?”

    另一边一位胡子有点打卷也就是俗称的虬须,佩着一口装饰华丽的腰刀,一看就像是某个军营中的武将,神情中虽然有点不耐烦,可还是碍着面子小声说:“老先生就别卖关子了,究竟如何?”

    那老头眯起眼睛审视了半天,然后一道jīng光从浑浊的眼球中shè了出来:“听德馨说,此子惯写一手军字,可这图中用的却是寻常文字,想必是他要遮掩自己的身份,可这构图、这讲解、这文体……均是圣上独有的风格!”

    屋内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当今皇上究竟有多么的传奇?这事说来话长,用文武双全旷古烁今来形容也并不为过。其中最为世人称奇的并不是那半部《红楼梦》,而是独创了便于扫盲的军用文字。在他当年抗清的时候,便有计划的在军中推广使用,并且大力推行白话文体,一开始文人们还不太在意,毕竟一群丘八要是也动不动就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可让他们该怎么办。时间一长扫盲的效果逐渐显现,上下级传达命令,以及士兵作战士气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而且随着当年这位将军的地位逐渐上升,短毛军的战绩越来越辉煌,不少的军阀都开始效仿,直到最后开始威胁传统文人的地位,才引起他们的重视。所以说那帮人嘴上说维护明朝正统,拼命贬低当时的大元帅,与其说是忠君思想的体现,还不如说是困兽犹斗的歇斯底里。说来说去,这其实还是文人与武人之间的传统对抗,想他一个乡间的前明秀才,如何能熟悉军字与军中文体?就算他有机会接触到类似的公文,那么这种草图的绘画结构与传统国画相去甚远,解说的形式也有别于其他古籍,要知道当今圣上的手迹可是绝无外流的可能,因为只有天子的近臣才知道,咱们这位皇上虽说天纵英才,唯独那书法是烂的一塌糊涂。所以御笔的真迹少之又少,当年未发家时作的半部小说,也是由青楼中的才女代为捉刀。就是现在还有不少sāo客想仿效这些风流韵事,吟诵一些作品希望能获得当红姑娘的垂青。

    那么真相似乎是越来越模糊了,两个中年人和一个老人在那琢磨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那名武将耐不住这么压抑的气氛一拍大腿朝门外喊道:“你们仨都给我进来!”

    本来应该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仨纨绔此时齐刷刷的站在了房间之中,那为首的sè狼十分恭敬的朝武将问道:“爹,您们看出什么门道了?”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算作是替武将回答了:“你们还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仨人认真的想了想,也是齐齐的摇头,不过很快那位姓田的书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晚辈倒是想起一事,据说这人当初曾困顿街头,是一位倚红楼的丫鬟好心收留才苟延至今,他也曾夸下海口要替那位姑娘赎身,显然是不知道倚红楼原属大明的教司坊,里边的人别说是一个丫鬟,就算迎来送往的龟奴也不能脱籍。我想他是因为着急筹钱,这才制作此物,若是许以厚利说不准就能露出更多的破绽。”

    三个长辈同时点点头,那武将瞥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好sè儿子:“你瞧瞧人家,同样是在御教院读书,怎么你就没这番计较?”

    他的儿子心想:“你还随着陛下征战天下呢,经常能聆听圣训的,怎么也没见你长进多少?”

    心里是这么想,可嘴上绝对不敢说,否则那充满父爱的巴掌和鞋底就会与自己进行亲密的接触。好在他的朋友宋公子及时进行了解围。

    “爷爷依孙儿看,这件事涉及过广,不仅是勋戚们担心皇上的态度,说不定这也牵扯一些天家的秘密,不如我们据实上报,就说在市井之间发现有人剽窃了当年皇上的发明,且看圣上如何处置。”

    那白胡子老头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前朝往事历历在目,不由得你这些长辈们担惊受怕,其实我们也是多虑了,若皇上真要鸟尽弓藏也不会行此手段,只需一纸诏书一队官兵,还怕你不就范?”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中年人长叹一声:“宋老大人素来备受陛下赏识,曾亲口称赞为海内奇人,您追随今上比我们都早,亦长感叹天威难测,咱们这位皇上绝对是亘古第一少有,自从起兵平辽以来把个糜烂至深的朝廷重新匡扶,把那骄狂一时的满清打得四分五裂,剿灭东林却不怕天下读书人的反抗,金殿之上竟然亲手击杀国贼,多少军政命令都匪夷所思却又每收奇效,天下之人有谁敢说自己能读懂皇上的心思?别说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是刘兄这样家传武学的赳赳男儿面君时依然战战兢兢。怕也只有前朝的朱洪武才有这等的天威,我们能不怕么?”

    这话其实说的半遮半掩,前边列举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迹,好像这些人都是因此才害怕的,其实真正的潜台词是,万一这个马上皇帝犯起牛脾气,也和朱元璋一样高举屠刀将功臣勋戚大卸八块,他们连反抗的胆子都没有,只想着能提前得到消息,看看能不能先跑路。

    御前带刀侍卫刘大人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前朝的洪武四大案的确让人印象深刻,自家祖上也和北平的燕王渊源颇深,所以他知道哪些文人口中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了块遮羞布。蓝玉是死了,怎么徐国公一家就富贵到了明朝灭亡?直到如今才被剥了勋位。胡惟庸也完了,说他一个文官要造反的确牵强,但那些剥皮实草的官员们就真的冤枉吗?未必吧!看看明末那些东林党的龌龊嘴脸,依着自己的意思仅仅是剥皮都便宜他们了。看来还是古人说的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先出头的椽子先烂。要想自己的家族与国同休立世三百年,这夹起尾巴做人是第一要务。

    想到这再看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股无名的业火在心中升腾:“小畜生就知道傻站在这,你也是一样在内廷进学,可除了惹祸生事能干点什么!”

    刘sè狼让自己老爹骂的有点找不着北,心说我就是站在这里都不对了,那我该干点什么?其实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比另外两家更担心家族的前途,因为他们有着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刘家的本族其实是西北的回回,算起来也是迁到中原几百年的波斯后裔,只是除了宗教习惯之外,他家这一支脉已经完全汉化,因为在不到三百年前,他的祖先就曾追随朱棣起兵靖难,因累积战功这才获得赏赐土地一直在天津一带繁衍生息。没想到时过境迁,当初还是个小把总的皇帝北上抗清,路过天津卫的时候他老爹头脑一热就领着族中青壮参了军,多年血战下来还能回到故乡的族人不足两成,换来了威震天下回回军的名号和刘家的公爵封号与御赐族谱。别看他家是武将出身,可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几个傻瓜,在整个华北以及山陕一带来说,他家在**中的号召力实在是太大了,难保哪天不会被皇帝忌惮而招来横祸,再说自己一个外族倒霉,恐怕也不会得到汉臣的有力支援。所以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缺心眼的儿子不顺眼,万一这小子在外边惹了祸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说不准就是灭顶之灾。

    整间屋子里其实有一个人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就是一直都备受尊敬的宋老大人,别看他年岁大了可人并不糊涂,凭他多年的观察金殿上那位篡权上位的皇帝才没这么小心眼,那是一个真有海纳百川之气度的真龙天子,就这些勋戚的算盘根本不入眼,就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对付你们还用如此费事?直接派一队禁军上门宣旨抄家了事,你们哪个有胆子反抗?况且如今天下初定,西北的李自成遁入大漠yīn魂不散,四川的张献忠虽然投降了可还有些余孽未除,前明的四大藩镇虽然已经被打散了编制,可原先的军官还大多在军中服役,东南的郑家倒是和朝廷关系密切,也获得了定海公的封号,但谁想到郑芝龙的儿子偏偏死忠前明,愣是拉起一票队伍跑到了海对面的台湾,也难说这是人老成jīng的郑芝龙在和zhōng yāng讨价还价留个后手。面对这种局面哪个开国之君会如此亟不可待的剪除自己这边的势力。就算将来天下太平了,以皇上那气吞山河的宏图愿景,你们这些人也一定闲不住的满世界办差,到时候累都累的你们恨不得挂印封金撂挑子不干了。只是这个真相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不免有点小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