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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进门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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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螳螂捕蝉二姐进门黄雀在后周氏密告

    尤二姐听得王夫人来接自己进门,登时喜不自胜。

    蓉哥儿说的果然没错,这位大妇确实是个菩萨似的人儿!得知自己的存在,又眼瞧着外头贼人横行,便立马要将自个儿接进府去!

    尤老娘只当二姐熬出了头,笑呵呵的帮着三姐收拾行装。又要安排着叫家中的老人跟过去伺候。

    王夫人见了,忙拦了下来:“尤老太太大可不必!咱们那样的人家,哪里就缺伺候的人了!这般劳师动众的带人过去,这伺候人的、被人伺候的都不清楚府里头的情形,这日子还怎么过?倒不如去府里头再挑几个好的,也就是了!”

    尤老娘念佛道:“到底是大家太太,这份气度就是不同!”

    尤二姐好容易进了贾府,却不大如意。

    先说住处,正房住着王夫人,东厢房住的宝玉,西厢房住的贾环同赵、周二位姨娘。贾政或宿在正房,或在西厢房,不一而定。探春不过偶尔一来,早就回大观园去了,若不然,探春也是没地儿住的。

    尤二姐既不能同贾宝玉、贾环挤东西厢房,更不能去和王夫人一块儿住正房。正房左右两间耳房,早已有王夫人身边得脸的丫鬟分住了,尤二姐也不屑去抢。

    这么一来,便只剩了个后罩房。

    后罩房外头便是西直门,白日里人声鼎沸,入夜后还有水车骨碌碌走过,吵得尤二姐根本无法入睡。

    尤二姐虽有心分辩一二,奈何这贾府确实没有别处可以给她住了!

    二姐入府到底带了个小丫鬟,唤作探梅,算是陪嫁。

    那丫鬟倒提了个好主意:“叫环三爷挪去东厢房和宝玉一块住,姨奶奶同两位姨娘一块住西厢房,岂不是正好?”

    只是尤二姐一来不愿因自个儿委屈了王夫人的儿子,二来却自恃二房的身份,不愿自降身份与姨娘之流一道,竟是不乐意。

    后又有几桩小事,林林总总加在一块儿,终是渐渐疏远了那陪嫁丫鬟。倒是对王夫人送来的银瓶、玉勺极为倚重。

    二姐另一不如意便是“妾身未明”。

    当初贾政求取之时,便说好了要给二房的名分。二姐刚进门时,贾政也同王夫人提过此事。

    却被王夫人一句话堵了回来:“老爷原是说为子嗣计,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如今尤氏虽已显怀,然而十月怀胎,不到瓜熟蒂落那一日,谁也不能晓得尤氏这胎是男是女。”

    见贾政似有话要说,王夫人赶忙抢先说道:“倒不是我这做嫡母的重儿轻女。左右都是我的儿女。只是老爷既将‘为子嗣计’的话都说在前头了,尤氏这胎若是个姑娘,确实不好抬二房。”

    王夫人指着西边儿道:“老爷您想想,若尤氏这胎是个小子也就罢了;若尤氏生了个闺女,却抬了二房,老爷叫赵姨娘如何自处?我虽不喜欢她粗鄙,她好歹也是探春、环哥儿生母,为老爷生了一儿一女的!”

    贾政一听,方知不妥。

    若是二姐一举得男,自个儿一时高兴,将她抬作二房,倒无不可。

    只是......若放着生有一儿一女并养大了的赵姨娘不抬,却抬刚生下一闺女的尤二姐作二房,那所谓“为子嗣计”便是个笑话了!若是传扬开去,旁人只会笑话自个儿,偏爱年轻貌美的妾室,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

    王夫人在二姐跟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尤妹妹,我原是想叫老爷立时为你正名的。只是那个赵姨娘......你也知道,她素日里是不大尊敬我的......她时常仗着自个儿膝下有一儿一女,将来铁是铁板钉钉的二房奶奶,便要与我处处作对。如今你怀着身孕进府,老爷又亲口允了你二房的名分,可不是叫她急红了眼!她整日里将老爷留在前头西厢房,不叫老爷来寻你,这几日竟是连我都不大见得着老爷呢!”

    尤二姐的另一个不如意,便是贾政不常来寻自个儿了。

    贾政极好面子,轻易不与家中丫鬟多言。原先唯有的两个姨娘,也都是贾母所赐。

    如今虽纳了二姐,又喜她年轻,却着实拉不下脸来天天去寻她。

    又兼王夫人安排二姐住了后罩房,来往都要路过正房......饶过正房嫡妻去寻怀孕的小妾耍,这样有辱斯文的事,贾政是万万不会做的。

    王夫人挑拨完一边又一边,赵姨娘那头得知尤二姐可能要抬二房,自然蹦跶的欢!只恨不能将贾政缩在西厢房,再不必往后头去了。

    平时赵、尤二人相见,也是好一番较量。

    这日二姐喝了碗燕窝,再喝安胎药时,却怎么都喝不下了。银瓶好容易才劝着二姐喝了半碗。

    二姐将药放在一边,只说自个儿实在是喝不了了,等歇会儿再喝。

    将银瓶打发出去,尤二姐合衣卧在榻上。略睡了一会子,忽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冷汗涟涟,浸湿了衣裳。

    略喘了会儿,二姐躺回榻上,正想着再睡一觉,便觉得小腹一阵抽痛。只一刹那便痛的昏天黑地头晕目眩,再也提不起气力来。

    “银瓶!玉勺!人都去哪里了?”尤二姐高声呼喊,却不知自个儿已是气虚声微,一句话儿竟传不到门外去。

    尤二姐痛的恨不能榻上打滚,只可惜已失了力气,竟是僵在榻上半点儿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探进来一个脑袋。

    尤二姐气若游丝的问道:“是银瓶吗?还是玉勺?”

    只听那人小心回道:“奴婢探梅。”

    尤二姐想了半日,方想起来,这探梅原是自个儿的陪嫁丫鬟。

    此时探梅听得二姐的声音,已是发现了不妥,赶忙跑了进来。一见尤二姐的状况,又急急转身跑了出去,一面跑一面大喊道:“尤奶奶见红啦!快来人啊!尤奶奶要生啦!”

    尤氏躺在床上,心中一片凄凉:才六个月,生什么?

    因二姐的肚子月份未到,贾府并无产婆候着。

    王夫人闻讯,只得一面打发人去寻产婆,一面命人去将剪刀、热水等物一一备下。一时间有彩云在一旁提醒了二姐的月份,又要请大夫又要使人去寻贾政,更是忙得团团转。

    谁知前脚儿刚有人回说产婆已进了贾府大门,正往后罩房去,后脚就有婆子从后罩房来回,说尤氏流了一个成型的男胎。

    贾政暴跳如雷,尤二姐的胎一向是安好的,都六个月了,怎么忽的就这么没了?

    一时将阖府上下全叫到了后罩房,一叠声儿质问是谁干的。

    尤氏也不顾自己刚落了胎,正是要坐小月子的时候,在里间哭的是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要找出真凶,为枉死的孩儿报仇。话里话外指着是赵姨娘下的手。

    王夫人当场就拉过赵姨娘说道,“我竟没想到,你居然这般下作!合该好好儿将你送回房间看管起来才是!”

    贾环赶了来,冷笑道:“太太怎的这般容不下人?好端端的就要把人看管起来,如今可是半点儿证据都没有!”

    尤氏在里间喊出了声说:“怎么没有证据了!老爷瞧瞧外头桌上,是不是有半碗安胎药?定是赵姨娘在那安胎药里动的手脚!”

    众人瞧过去,只见那桌上确实放着碗药,还剩了一小半。

    贾政立马吼道:“还不快快将那碗药拿去给大夫看了!”

    王夫人瞪着赵姨娘道:“若是那安胎药里有什么不妥当,我看你如何辩解!”

    贾环笑道:“一碗药,黑漆漆的,若不是尤姨娘亲自指了出来,谁在意过?况且现下这屋里头丫鬟婆子乱转,进屋子到现在,少说有十来人往那儿去过!给这碗安胎药加点料也好、索性给换了一碗也罢,早当不得数了!”

    王夫人不听,执意要使人去验。

    加上尤二姐也在里头哭求,贾政也就允了。

    赵姨娘撒泼道:“太太好生了得,一贯有什么脏的浑的水便往妾身身上泼!只这一件事儿,我是万万不认的!”

    贾政气的是横眉竖眼,斥道:“荒唐!是非曲直,只待验过便知!”

    赵姨娘立时跳将起来:“好!验就验!太太往日净说我小家子气儿的,今儿我就大气一回,我偏要寻他十个八个的大夫,一个个儿的验过才好!若验出来是我做的,我定无二话!”

    王夫人方要反对,只听尤二姐在里间喊道:“让她去寻由她去寻!若是验出来了,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我!”

    贾政无奈,只得打发人去请大夫。

    因一时暂无定论,王夫人便叫人先将赵姨娘同贾环送回了西厢房,自个儿也去东厢房看望宝玉,免得他被吓着。

    王夫人前脚刚走,周姨娘便走到贾政跟前,轻声说道:“老爷,妾身有要事要回禀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尤二姐耳朵灵,立马说道:“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告诉我的?是了,你素来同那赵姨娘交好,定是为她求情来的。”

    贾政也说:“有什么话儿不能直接说,偏要学那鬼鬼祟祟的样子!”

    “老爷息怒,此事......妾身也不敢定论。”周姨娘为难道。

    贾政摆摆手,“你想来是个安静的,也没有什么口舌之事。有什么事儿你便直说,你不敢定论,我来定。”

    “要说这落胎的药,是赵姨娘找人下的手,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且不说赵姨娘在府里向来不大得脸,连个心腹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单把这弄进府里就不是赵姨娘可以办得到的。”

    尤二姐气道:“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她,还能是谁?”

    周姨娘念了声佛,说道:“妾身说句大不敬的,只怕是太太......”

    “混账!”贾政给了周姨娘一个大耳瓜子,“赵姨娘办不到,夫人就能办到了?”

    周姨娘跪下说道:“方才妾身来得早,听着尤姨娘的声响便觉得不对。赵姨娘生产之时我也等在外头,不是这么个动静......倒像是袭人小产的那回!袭人那是......后来老太太说怕宝玉房里有哪个不开眼的,上赶着做第二个袭人,便将那个方子抄了一份给了太太......麝月喝的药便是按那个方子抓的。”

    “袭人?麝月?”贾政皱了皱眉,麝月喝的是什么药,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一会儿叫大夫来给二姐看一看。”

    十个大夫,个个儿都说那安胎药不对,竟实打实的是碗落胎药。

    王夫人同大夫一同赶来,听得这话原还高兴着,以为这下便可彻底将赵姨娘打死。谁知贾政吩咐,叫大夫去给尤二姐把个脉。

    王夫人心喜万分,尤二姐喝了这要自是绝了子嗣的,还想着将此事儿一并推给赵姨娘,却不知里间不止有一个尤二姐,还有一个麝月。

    眼瞧着麝月从里间出来,王氏瞪大了眼,耳边只听得她回报贾政说:“大夫说是同一个药方子,只不过尤姨娘那碗药又加了几味,若不是尤姨娘没喝完,怕是要母子俱亡了。”

    “二姐身子怎样?”贾政问道。

    麝月摇了摇头,“大夫说,那药性极是厉害,尤姨娘身子伤的狠了,往后必得好生调养,方不会留下病根。只是......子嗣上,已是再无可能了......”

    “夫人这下作何解释?”贾政怒道。

    不等王夫人开口,里头尤二姐已是闹了起来:“都说大妇善妒,见不得庶子庶女,我原是不信的!我原以为太太是个慈善人,自我进府之后处处优待,哪知也是这般!前几日还同我说起,太太亲自同老爷说要抬我,却是叫老爷给拒了。如今想来,只怕是哄我呢!是了,我方才腹痛之时,偏偏不见了太太送来的银瓶、玉勺二人!若不是探梅来瞧,我怕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贾政一回想,立时发现了王夫人的动作,立马喊道:“快快将这个毒妇关起来!”

    尤二姐哭道:“还有银瓶、玉勺那两个背主的奴才呢!”

    贾政冷笑道:“只怕这两人另有主子呢!先关起来,回头好好儿的问一问,定要叫她们说出真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王夫人能叫王熙凤这个大房的儿媳妇来帮二房打杂,应该还是有点宅(忽)斗(悠)的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