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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红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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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瑄休沐这一日,有客来访。

    宋瑄和柳妙璎刚用完早膳,就见小厮莲蓬前来禀报,说是有两位崔公子求见王爷。

    “快请!”宋瑄吩咐莲蓬将两位客人迎入用以待客的锦和轩,转头对柳妙璎道:“小七,我的两位好友来访,你随我去会会他们。”

    宋瑄带柳妙璎到锦和轩时,就见崔四公子崔啸霆端坐品茶,崔六公子崔啸云则烦躁地走来走去。

    一看到宋瑄,崔啸云就忙不迭跑上前,急道:“王爷,我师父被关进京兆府大牢了!”

    “小六,你急得连礼数都忘了么。”崔啸霆提醒道。

    崔啸云这才注意到宋瑄身后的柳妙璎,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

    “忠国公府的七姑娘妙璎。”宋瑄向崔家兄弟介绍柳妙璎,又向柳妙璎介绍崔氏兄弟。

    崔四公子崔啸霆和崔六公子崔啸云都出自名满天下“一门三状元”的清河崔氏嫡支。崔啸霆为崔氏长房幼子,崔啸云为崔氏三房唯一的公子。

    崔啸霆与其父崔清渠、祖父崔呈都是状元郎,崔呈如今已入了内阁,是位高权重的肱骨之臣,崔清渠因文才出众,任文渊阁大学士。

    崔啸霆与宋瑄同岁,也是同一届参加科举的。他高中状元后,放弃入翰林院的机会,自请任京兆府的府尹。

    京兆府尹可不是个好差事,位不高但责任重,在京城这种随便扔一块砖都能砸到权贵和官员的地方,要处理纠纷、协调各类关系,着实不易。

    历任京兆府尹,就没有平顺地任职超过三年的,不是得罪了人被贬谪,就是死于非命,结局凄凉。

    因此,崔啸霆上任后,不少人为他捏了一把汗。好在他上任以来,雷厉风行地侦破了几件陈年悬案,赢得一片称颂,人也平平安安的,尚未遭遇不测。

    崔啸霆的隔房堂弟崔啸云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是国子监的学子,沉迷于问尸之技,拜了京兆府的仵作郑云为师,常常跟着郑云跑凶案现场。郑云验尸,他打下手。

    “崔六,你师父是怎么回事?”相互见礼之后,宋瑄问崔啸云。

    崔啸云将案件始末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就在五日之前,庆安侯府二公子康乐海的小厮阿顺,发现他的主子被人捅死在房里。经查验,康乐海是被一把薄刀给捅死的,一刀捅在心口,准确无误。那凶器就插在他心口。

    探查一番后,京兆府的官差竟发现那凶器是京兆府仵作郑云的刀。

    郑云常年在京兆府验尸,那把薄刀正是他验尸的工具,刀柄上刻着他的名字,且刀口边缘有一处小小的裂口,因此十分容易辨认。

    死者康乐海是侯府公子,而且还是汝阳郡主的次子,从辈分上算是宋瑄的表兄,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案发后,庆安侯和汝阳郡主悲愤不已,责令京兆府三日内抓到凶手。

    崔啸霆调查得知,康乐海曾在街头偶遇郑云之女郑芍药,出言调戏并欲将其强抢进府,被郑云撞见,康、郑二人发生了口角,且郑云扬言“早晚宰了你个王八蛋”。

    此事有多名百姓目睹,加上凶器是郑云的刀,郑云很快被捉拿归案。

    被关押的郑云在监牢里撕下衣衫,咬破手指,写了一个“冤”字。崔啸霆疑此案有内情,但久久查不出线索。

    庆安侯和汝阳郡主催得紧,要求依律将凶手处斩。崔啸霆扯大旗当虎皮,说此案有疑已上报刑部,这才暂时留下了郑云的性命。

    “尸体还在京兆府停尸房吗?”宋瑄问道。

    崔啸云点点头道:“在的,不过庆安侯府明日就要把尸体领回去办丧事,所以我才急吼吼地过来寻王爷。”

    “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小七去验尸。”宋瑄道。

    崔氏兄弟闻言,都不约而同看向柳妙璎。崔啸云带着怀疑问道:“柳七姑娘会验尸?”

    柳妙璎抢着回答:“当然,我从五岁就开始跟我师父学验尸了。”

    崔啸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崔啸霆也流露出震惊之色。倒不是崔氏兄弟不相信她,而是在他们眼里,柳七毕竟是高门贵女,就算再喜欢验尸,一般也不会被家里允许拜师学艺,崔啸云当年也是费尽心力才如愿拜师。

    不提崔氏兄弟的惊讶,宋瑄四人立即赶往京兆府。在前往京兆府的路上,柳妙璎问道:“既然仵作被抓起来了,那么是谁负责验的尸?”一般来说,府衙的仵作只有一人,是以她有此一问。

    “是董林,府衙的衙役,给郑仵作打过下手,略懂验尸之法。”崔啸霆答道。

    柳妙璎撇撇嘴,一个”略懂“验尸之法的衙役验的尸,还真有些不让人放心。

    前几日京城有些热,崔啸霆便令人在停尸房放置了冰块,以保证尸体不会腐坏。柳妙璎穿好罩衣,燃了苍术皂角,含着姜片蹲在尸体旁,检查了他腹部致命的伤,又扒开他的嘴唇,查看内里的情形。

    “验,死者男,约二十五岁,身长五尺四寸,致命伤为心脏下方两寸的刺伤,伤口呈梭形,长两寸,深三寸,刺口光滑整齐,无拖刀形成的划痕,说明凶手力气较大,熟悉人体脏器位置,且下刀利落。”

    “除致命伤外,死者身上无其他伤痕。另,死者内齿发黑,说明他死前曾被人下过蒙汗药之类的迷药。”柳妙璎一边验,一边慢慢说,宋瑄拿了纸笔在旁填验尸格目。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崔啸云在旁仔细观摩,佩服得五体投地,并反思了一下,如果自己验尸,能否验得柳七那般细致。

    “这么说,依照柳七姑娘的验尸结论,凶手很可能没有武功,身体也不好,担心控制不住年轻强壮的康乐海,才先给他下药,让他失去意识,然后才一刀捅死了他?”崔啸霆问道。

    “可以这么说。”

    据卷宗记载,郑云虽然不年轻了,但儿时练过拳脚功夫,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不在话下,根本用不着蒙汗药。只是,单凭这一点,还无法说明郑云并非凶手。

    “我带人去案发现场,也就是康乐海的卧房勘察过,房间里燃过沉水香。”崔啸霆又道。

    沉水香是一种价格高昂的熏香,一般只有权贵或者富商才用得起。康乐海是郡主之子,含着金钥匙出生,自然对熏香有讲究,尝试了几种之后就独独钟爱沉水香。

    据小厮阿顺和庆安侯府的管家说,康乐海的沉水香是他表兄从西域带来送他的,比京城卖的的质量好。

    “再去看看案发现场吧。”宋瑄道。

    秦王驾到,庆安侯亲自相迎,问明来意后,把他们引入康乐海的院子。

    康乐海的房间奢华无比,连帷帐都是用金线绣的。

    发现尸体的是他的小厮阿顺,阿顺一早请他去前厅用早膳,敲门敲了许久也没人回应,才推门而入,一进去就看到康乐海仰面倒在榻上,已经断了气,尸体上还插着一把薄薄的刀,他便慌忙找庆安侯禀报了情况。

    出事之后,康乐海的房间就被封锁了,无人打扫过,还保持着他遇害时的样子。

    凶手小心谨慎,没有在房内留下脚印,也没留下其他痕迹,就像并无外人闯入过房间里一般。红木八仙桌上放着酒壶和酒杯,酒壶已经空了,酒杯里也无一滴酒,无法查验蒙汗药是否下在酒中,但康乐海中迷药是事实。

    小厮阿顺说,当日,康乐海回侯府后就派人打听他下午遇到的小美人儿,即郑云之女郑芍药,晚上唤了个名叫春香的美貌丫鬟陪酒侍寝,但并未让春香在房里留宿,云雨一番后就让人将春香送回了下人房,康乐海则独自一人就寝。

    “这么说,凶手一定曾躲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春香离开后,他才下手。”宋瑄自言自语着挪步到房门外,在走廊里仔细查看。

    不对,走廊里虽然有扇窗子,但走廊正对着院门,若在此处蹲守探看很可能被人发现。那么,凶手应该就是在另一侧窗户边窥探房内的情形。

    另一侧窗户朝向后院的院墙,而院墙这里是个死角,没人会出现在此,是个绝好的蹲守位置。宋瑄绕到另一侧窗户所在的后院,细细观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总算在窗下的空地上找到了一点儿有用的东西:红泥。虽然只有极少一点儿,也足够说明凶手脚上曾沾过红泥。

    “崔四,你可知这红泥有什么特别之处?”宋瑄将红泥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递给崔啸霆。

    “红泥是极其稀有的泥土,只有蜀南才有,京城并无红泥。富贵人家为了养育名贵的花草,有时会花重金从蜀南运红泥来,据说用红泥养的花朵比普通泥土里长出来的要更加鲜艳夺目。”

    “整个京城,能用上红泥的人家屈指可数。”崔啸霆答道。

    崔啸霆安排京兆府的捕头周速去查京城有哪些大户家里有红泥的,然后对宋瑄道:“可要去牢房里会会郑仵作?”

    “当然,这就去吧。”宋瑄道。

    刚出了庆安侯府,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蓝衣女子向他们疾步跑来,“噗通”一声跪在他们跟前,对宋瑄道:“求贵人救救民女的父亲。”

    这蓝衣女子,正是郑云之女,郑芍药。

    “郑姑娘快请起,我们正要去见你爹,不如你也一起去?”宋瑄道。

    郑芍药点头如捣蒜,跟着宋瑄一行去了京兆府牢房。

    众人见到的郑云,看上去像个六十来岁的老叟,而实际上他只有四十来岁。郑芍药见父亲如此憔悴,眼泪夺眶而出,嘤嘤哭了起来。

    郑云看清了来人,欣喜地凑过去。狱卒打开牢门,郑芍药乳燕投林一般扑到父亲怀里,无声落泪。

    “好孩子,爹爹好久没洗澡了,脏得很,你离远些,当心被熏着。”郑云道。

    郑芍药摇头,又哭又笑。

    郑云看到不远处的宋瑄几人,不解地看向他们。郑芍药解释道:“爹,大人们要重新查这个案子,您有希望洗清冤屈了!”

    “多谢贵人,几位想问什么,尽管问吧。”郑云对宋瑄作揖道。

    “郑先生,您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宋瑄问道。凶手拿郑云验尸用的刀,显然是想嫁祸,说明郑云可能得罪过他。

    “唉,当仵作的,难免得罪人。曾有不少人要给我钱,让我编造死因或死亡时辰,从而使凶手得以脱罪,我一次也没答应过。仵作就是替死人说话的,哪能昧着良心编瞎话?如此,肯定有人怀恨在心。”郑云叹道。

    “那您得罪的人里头,有没有能准确找到要害、一刀将人捅死的?或者说,有没有熟悉人体结构的?”宋瑄接着问。

    凶手能够将康乐海一刀毙命,肯定不是一个对人体构成一窍不通的人。要么那人是个大夫,研究过人体,要么就是仵作,剖过死尸。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人熟悉人体结构,但凶手是这两种人之一的可能性最大。

    “有两个,一个叫王怀,他曾是我的同僚,很早就被逐出了衙门。他在府衙当差时,我们关系还不错,常常一起探讨验尸之技。”

    “王怀的胞弟好赌,欠了赌债还不上找他帮忙,正好那时候出了一桩人命案子,凶手出身富贵人家,其家人想买通仵作伪造死亡时辰,王怀为了他弟弟,答应了凶手的家人,还劝我一起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