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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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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最后十来年,就是各方博弈、内外混战的乱局。平王被刺杀身亡,但他的子孙却逃掉躲藏了起来。这些人自诩为王朝正统,一直试图东山再起,复辟大兴王朝。

    实力最为雄厚的宋国公胜出问鼎,其他势力暂时被压制,但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了地下的暗潮汹涌,新朝伊始,义军、农民军、山匪水匪等频频闹事。这些肇事者之中,属义军闹得最大。

    所谓义军,号称为“正义之军”,据说其统领是平王的一个私生子。义军统领收服了擅长制作工器和掌握机关术的墨家嫡支,武器装备远胜其他势力。

    如今与东琉的倭人勾结的,十有八九就是当年那位义军统领的后人,否则无法解释完全不会建造战船的东琉,为何在几年前突然有如神助,开始有板有眼地造起了战船。

    据细作传来的消息,东琉新得的战船比以往的大了一倍有余,且其上配备了四个巨大的炮筒,可发射威力巨大的火炮。而大祁的战船已有些老旧了,每只战船上,也就只有一个炮筒,且火炮的射程不远。

    五月中旬,东琉大军乘着新造的大战船,气势汹汹自澜海而来,趁着夜色突袭临澜港并火速占领了澜州,以澜州为据点,向西入侵大祁腹地。

    曾参与过抗击东琉之战的老将军程勇胜奉命率麾下三万大军,从冀州南下赶赴洪州,正面迎敌。

    双方开战七日后,柳瑄接到了调令。他被封为正四品的平东将军,将于接令两日后和另外一位老将军一起,自另外两个方向,对东琉军发动进攻。

    苏州知府,由一位年轻的新科进士继任。待战争结束后,柳瑄另有任用。

    柳瑄似乎早已料到,接到调令后十分平静。这个消息对柳妙璎而言,却犹如晴天霹雳。她一刻也坐不住,立即赶到碧筠阁。

    “三哥,你真的要上战场吗?”柳妙璎急切问道。

    柳瑄回答:“是真的,明日一早就出发,真是可惜,不能为你庆贺十岁生辰了。”

    柳妙璎扑进柳瑄怀里,说道:“我舍不得三哥。”

    柳瑄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三哥也舍不得你,可身为大祁官员,我不能知难而退。再说,不赶走入侵的敌人,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可能会打到苏州来,那才是最可怕的。你放心,咱们有精兵强将,也许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柳妙璎不知晓东琉有大战船之事,想到以往东琉的战力远远不如大祁,总算放心了些,说道:“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你午休的房间里,我给你留了些东西,明日你过来取。我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发,你就不必送了。”柳瑄说道。

    “这么急?好吧,我也要送给三哥一些东西,我这就去拿来。”柳妙璎说着,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先前并不知晓柳瑄要上战场,柳妙璎花了近两个月,给柳瑄做了里里外外五、六身衣裳。如今他要行军作战,外裳自然暂时不能穿了,柳妙璎便将里衣、中衣包了起来,又寻了些青岚留下的金疮药、解毒药等,一起包好送给了柳瑄。

    柳瑄给柳妙璎留下了一盒子银票,每张银票面额是一百两,他足足放了十张。此外,他还将他自己求学时写的字整理成字帖,让柳妙璎每日临摹练习。另外就是留下几本他批注过的诗、书典籍,让柳妙璎自己学习。

    柳瑄离开后,柳妙璎仍老老实实地早起习武,上午自学典籍,下午跟着林夫子学习,晚上练字,偶尔研究研究毒物。此外,她坚持每日折一只纸鹤,直到三哥回来。到时候数数有多少纸鹤,就知道三哥离开了多少天。

    柯瑶闲来无事,拿了根长线,将柳妙璎折的纸鹤串了起来。挂在廊下,迎风飞舞,倒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与柯瑶熟悉之后,柳妙璎就时不时拉着她聊天,开场一定是:“瑶姐姐,你说三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柯瑶总是耐心十足地回答:“应该快了吧。”

    “那你说,三哥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有危险?”

    柯瑶认真想了想,回答:“上了战场,哪儿有不受伤的。至于危险,战场上自然处处是危险。”

    柳妙璎闻言一梗,瞪着柯瑶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安慰安慰我吗?”

    柯瑶被柳妙璎奶凶的小模样逗笑了,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只说真话。”

    “呸呸呸,我三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受伤,也不会遇到危险!”柳妙璎坚定说道。

    柯瑶摊了摊手,说:“你愿意这样自我安慰,也行。”

    相处之中,柳妙璎发现,柯瑶和青岚是完全不同的人。柯瑶不太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是武将家的姑娘,只对武功感兴趣,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交流起来十分顺畅。

    她不会为柳妙璎梳头、做鸡丝面,不会嘘寒问暖,不会唠唠叨叨。除非柳妙璎遇到危险,否则柯瑶绝不会出手。她并没有身为柳妙璎护卫的自觉,进出小院十分随意,经常独自跑去城中酒馆买几坛醉春风回来,坐在小院的屋顶上自己跟自己拼酒。

    柯瑶不会引经据典,不会品茗作诗,不会耍那种看起来潇洒养眼的剑法,但她会给柳妙璎讲百姓的不易、讲普通士兵的不易,讲独行江湖的不易。

    她会教柳妙璎杀人,一招制敌的那种;她还会教柳妙璎喝酒,并告诉柳妙璎,会喝酒的女子,才算女中豪杰。

    为了成为女中豪杰,柳妙璎常跟着柯瑶喝酒。她从一口就醉到半盏就醉,最后能做到喝一整盏不醉。

    当然,柳妙璎也礼尚往来,教会了柯瑶如何不伤肌肤地易容。没错,柯瑶一直以假面示人。有一次二人都喝得半醉,柳妙璎用沾了水的帕子擦掉了柯瑶脸上的黑色泥膏,看到了柯瑶的真面目。

    柯瑶实际上是个略带英气的美貌姑娘,肤色是健康的麦色,柳眉杏眼,眼角微挑,十分耐看。她自小就被父亲当儿郎教养,性情坚韧,这才在家族蒙难时能撑起大梁,将家中女眷保护起来。

    柳妙璎知道,柯瑶把自己扮丑是不得已之事,于是将自己研究出来的一套易容方法一股脑儿地教给了柯瑶,柯瑶欣然接受。

    廊下已经挂满纸鹤串儿的时候,柳瑄还没有回来。谁也没想到,这一场仗,竟然打了三年多。

    这三年里,忠国公府的适龄姑娘们相继出嫁。先是四姑娘柳妙琪,她是一年前出嫁的,如愿嫁到了勋贵人家当正室夫人;然后是五姑娘柳妙琳,由她的长姐柳碧珺牵线,嫁给了越州知州的嫡三子。

    六姑娘柳妙珍已经及笄了,亲事也定下了,未婚夫是柳逸辰相熟的一位武将之子。许姨娘舍不得幺女,想多留她一年,出阁的日子便定在来年三月。

    国公夫人安氏被禁足后,世子所居的松林居清理了一批背主求荣的恶仆。经过一段时日的调理,世子的身体好了许多,世子夫人骆氏顺利产子。

    柳逸辰老怀甚慰,欣喜不已,亲自为嫡长孙起名“涵”。生下涵哥儿之后,骆氏养好身子出了月子,就开始逐渐掌握了国公府的中馈。许姨娘不舍得到手的权柄,但架不住世子夫人是名正言顺的正主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交接了。

    这三年,柳妙璎和国公府其他姑娘一样,每月都能领月钱和份例。府中偶尔办宴,她也会应邀参加。府中之人也渐渐习惯七姑娘时常出现在人前了。

    这三年,柳妙璎雷打不动早起习武、坚持自学典籍、坚持练字,闲暇时还给柳瑄做了不少衣裳鞋袜香囊挂饰。林夫子已于一年前自请去职,因她已经把该教的都教了。

    这三年,柳妙璎的师父余仵作从湖州调回了苏州,还带着他在湖州府收的新徒弟桑叶一起回到苏州府,师兄严宽也被调回来了,师徒四人终于齐聚,这是三哥不在的三年里最让柳妙璎开心的事。

    尤其是听着比自己年长五岁的“师弟”桑叶喊自己“师姐”,柳妙璎就甚为得意。

    起初,柳妙璎还时不时能收到柳瑄寄给她的信件,可三个月之后,或许因为大军已离开了大祁国土,柳妙璎就再没收到过柳瑄的信,因此她只能持续关注邸报的内容。

    然而,一年多之后,连邸报里都不再有澜海之战的只言片语。战况如何,柳瑄如何,柳妙璎完全无从得知。她只能让自己更加忙碌,以防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六月十七,于妈妈一大早就为柳妙璎煮了香喷喷的长寿面,柳妙璎请柯瑶以及于、孙两位妈妈一起吃面。柳逸辰、世子夫妇都派人给她送了生辰礼。

    “七姑娘满了十三,虚岁就是十四了,国公爷怕是已经在为姑娘寻女婿了呢。”于妈妈笑呵呵道。

    柳妙璎性情随和,待下宽仁,从来不摆架子,更不会恶言相向非打即骂,因此两位妈妈不怕她,说话也随便。

    柯瑶笑着看向柳妙璎,见她完全没有害羞的样子,竖起大拇指夸道:“七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

    柳妙璎笑道:“那是自然。”又对于妈妈说:“上回去梧桐院看父亲,他并没有提这个,我也不想嫁人。”

    孙妈妈喝着面汤,说道:“七姑娘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及笄了就要嫁人,不嫁人那不就成老姑娘了。”

    “老姑娘就老姑娘,有什么关系。”柳妙璎撇撇嘴说道。

    几人正说笑着,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柯瑶耳力极佳,她听了一会儿,看向柳妙璎说:“外面的人都在奔走相告,说是大祁赢了。”

    柳妙璎激动得站了起来,说道:“真的吗?我去看看。”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苏州府沸腾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大祁总算是打赢了这场漫长的仗,东琉军被赶出了大祁国土,苏州府的危机彻底解除了。不仅如此,大祁军乘战船出海,一个海岛一个海岛地打,最终打到了最大的琉璃岛上。

    琉璃岛是东琉国都所在地,也是东琉国最为繁华之岛,防卫也是最为严密的。大祁军势如破竹,一路打来,胜多败少,士气高涨,虽然费了些功夫,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但结果是好的。东琉国的国主自尽,国师率大臣及残兵败将向大祁俯首称臣。

    自此,东琉国不复存在,那些海岛都成了大祁的国土。圣上将其命名为琉州,与其他州府一样,由朝廷任命的知州统一管理。

    七月流火,官道上,三骑如风一般飞驰。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面庞如雕如琢,俊美非凡,身穿银色铠甲,满是英锐之气。

    此人正是柳瑄,战争结束后,原本要北上进京献俘及参加庆功宴、接受封赏,但圣上派人送来了旨意,说是体谅柳瑄思乡之情,允他先行归家,封赏的圣旨会直接发到国公府。

    柳瑄接旨后,便带着听风听雨日夜兼程往苏州赶。

    三年了啊,那个小丫头,已经从孩童变成少女了呢。

    近乡情怯,到了苏州东郊,柳瑄反而放慢了速度,认真看着四周的景色。

    快马加鞭赶路,马儿也跑累了,三人索性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悠悠往苏州城走。

    快到苏州城外的十里坡时,听雨远远看见,坡上的无名六角亭里,依稀有个女子的身影。

    “公子,那亭子里有人!”听雨忙向柳瑄禀报。

    柳瑄看向六角亭,因隔得较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走,过去瞧瞧。”柳瑄说着,翻身上马,往六角亭奔去。

    到了十里坡,柳瑄下马,看向亭中之人。那是个极其美貌的少女,身着浅粉流仙裙,梳着垂云髻,发髻上斜插一支白兔玉簪。

    那少女明艳如芍药、清丽若芙蓉,带着几分女童的稚嫩,又含着少女的妩媚,可谓人间姝色。

    她的肌肤晶莹剔透,大而圆的一双杏眼,亮晶晶水汪汪。樱桃小嘴不点而朱,粉艳的唇瓣因激动而微微张开,绝美的脸庞上满是喜悦。

    柳瑄听到她激动道:“三哥,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