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拂柳闲记 > 第10章 引蛇

第10章 引蛇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三哥,我有个引凶手出现的法子。”柳妙璎眼珠子转了转,对柳瑄道。

    “什么法子?”

    “既然凶手恨极了岳新诚和柳琨那等行径,且还没来得及离开山庄,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引蛇出洞?”

    “怎么说?”

    柳妙璎凑过去,对柳琨耳语一番。

    “你说的这个法子,我也不是没有试过,你当关着岳新语和苏枚的云遥院为何只有两个人守着?可这两日并没有可疑之人接近院子。”柳瑄面露遗憾道。

    “官府介入调查,凶手必定会龟缩不出。但如果营造出官府破案毫无眉目、准备将此案列为悬案、将官差撤走呢?”柳妙璎道。

    柳瑄双目一亮,说道:“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出事之后,岳家和苏家派了不少高手在暗中保护二人,凶手很可能也料到这一点,所以,怕是不会轻易对他们出手。”

    柳妙璎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我可没说诱饵是岳新语和苏枚。”

    “你的意思是?”

    柳妙璎狡黠一笑,凑在柳瑄耳边低声说起来。

    “胡闹!你不要闺誉了?我绝不会同意的!”柳瑄斥道。

    柳妙璎摊手道:“晚了,我已经让张捕头派人散布流言了。三哥也别怪我先斩后奏,我都是为了早日破案……”

    见柳瑄气得要揍人,柳妙璎脚底抹油,火速溜了。

    被拘在山庄的众人发现,原本守在院子门口的官差撤走了,隐有府衙久查不破决定放弃此案的传言。

    清河县主听说后,立即派人前去查探,得知柳瑄果真带着府衙的人下山了,但山路不知为何遭到了破坏,府衙已安排人抢修,一时半儿仍无法下山。

    同时,仍被困在山庄里的众人,百无聊赖之际,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某位父母官竟与岳新诚、柳瑄等人为一丘之貉,仗着他尊贵的身份,强留了杀人案的三个嫌疑人即丁香、月季几个小姑娘在院子里。

    除此之外,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不足十岁的美貌小丫头,随时供其亵玩。

    这倒不是传言,而是事实,因为那几个可怜姑娘的哭喊声传得老远,也不知受到了怎样的非人虐待!山庄里洒扫的仆妇、送酒菜的伙计都听到过。

    “听说有个小姑娘才十岁出头,已经快被云霓院那位折磨死了,我昨儿送香瓜去那儿,看到那姑娘只剩一口气了。”仆妇甲面露悲戚说道。

    “真是造孽啊!这样的禽兽,就该挨千刀!竟还是咱们的父母官!”仆妇乙咬牙切齿道。

    诸如这样的对话,在山庄里随处可听到。像是为了验证这些琐碎对话的真实性,当日夜里,就有几个小厮扛着一个人形麻袋趁着夜黑风高从云霓院出来,将那麻袋扔到了山上一处断崖下。

    第二日一早,山庄里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云霓院昨晚有人扛了一具女尸出来,女女尸惨不忍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据送饭菜的杂役说,云霓院确实少了个小姑娘,原先送的是三人份饭食,今日那边只让送两人份。

    是日深夜,云霓院门口的两个守门护院已经困得靠在墙上打盹儿,一个黑影迅捷地跃入院子,摸到一个房间外,寻到窗子,拿火石点燃迷香从窗户缝隙中扔下,然后寻到下一个房间,重复燃香扔入的动作……最后,黑影闪入主屋,借着月光,摸索着找到了寝房床榻边。

    那人从腰间的皮袋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向床榻上呼呼大睡的人刺去,谁知那人竟醒着,轻松挡下了匕首,并趁着那人惊诧愣神的工夫,反客为主制住了那人。

    “让本官看看,是谁扰了我的清梦。”柳瑄玩味笑着,扯下了那人蒙面的黑布。

    与此同时,门外闯入一群官差,以及几个举着灯烛、杂役打扮的人,将那人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右颊上有一道狭长的疤。

    张立带着一群官差跨入房间里,对柳瑄禀报道:“大人,他是刘五公子的护卫黄彪。”

    这人的特征太过明显,张立又在云晖院见过他一面,因此立即认了出来。

    黄彪这才明白,原来府衙所谓“撤回山下,放弃查案”只是一个诱他出手的圈套。

    “柳大人,我黄彪是上过战场、杀过北蛮子的汉子,我做过的事,我都认,没什么好说的。”黄彪梗着脖子说道。

    柳瑄叹了口气,说道:“作恶之人,自有律法处置,你行凶害命,是觉得大祁律法都是摆设?”

    黄彪冷嗤一声,说道:“律法治得了姓岳的这类衣冠禽兽?那些渣滓何曾将平民百姓当人看待?他们为恶多年,可有受到惩处?”

    柳瑄被问得哑口无言,低头不语,一旁的张立却想到了旁的事,他对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柳妙璎说道:“七姑娘,你不是推测凶手是个女子或者瘦弱男子吗?这黄彪不符合啊。”

    “他的右手手腕受过伤,使不上力。”柳妙璎道。

    在黄彪“行凶”时,柳妙璎就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他身手矫健,但拿匕首的右手细看下有些抖,并非因为紧张或是害怕而抖动,而是因为手腕受过伤。

    “不过,这个人的确有问题……”

    说话间,门口一阵喧哗,一对年轻夫妇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进了房间,正是云晖院的住客刘五公子夫妇。

    “柳大人,出什么事儿了?”刘五公子一脸疑惑地问道。

    见黄彪被两个官差押着,刘五公子惊问:“黄彪犯了何事?”

    黄彪在看到刘五公子一行后,迅速看向人群中的一个,然后垂下头不言不语。

    密切观察他的柳妙璎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向人群。

    在看到黄彪时,有个人明显露出了惶恐和不安,虽然很快掩饰了过去,但还是被柳妙璎发现了。

    “他与山庄里发生的命案有关。”柳瑄答道。

    “如今证据确凿,凶犯已落网,大人也算对岳家和侯爷有交代了。”张立补充道。

    张立的话提醒了众人,这凶手杀伤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官员和权贵。

    普通的杀人犯,大不了被秋后处斩,但若是岳家以权势压制柳大人,让他将凶手交给岳家处置,想必柳大人也不会不允。岳新诚身死,黄彪落在岳家人手里,会遭到怎样的折磨,可想而知。

    柳瑄正要下令将黄彪押下山,就听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面容沧桑的妇人,平静说道:“你们抓错了人,杀人、伤人的是我,与黄彪无关。”

    “荀娘,你在胡说什么!”

    “荀娘,都是我做的,你何必为我顶罪!”

    妇人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两道声音。

    第一道声音来自刘五夫人,她急切地对那妇人说着,双目满含关切。

    第二道声音来自黄彪,他急得双目赤红,睚眦欲裂。

    “夫人,奴婢杀伤了人,往后不能再服侍夫人,望您珍重!”荀娘说着,向刘五夫人施了一礼。

    “彪哥,你的大恩大德,荀娘来世再报。人是我杀伤的,不能让你替我承担。“荀娘转向黄彪,也对他施了一礼。

    “不!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杀人!就是我,就是我杀的人!你们不是已经抓了现行吗,把我抓走吧!”黄彪歇斯底里喊叫道。

    柳瑄叹了口气,令押着黄彪的官差放开他,说道:“本官还没有糊涂到胡乱抓人,该抓谁,本官自有主张。“

    两个官差在柳瑄的示意下走到荀娘身后,但没有上前押住她。

    荀娘是刘五夫人的心腹仆妇,刘五夫人难过又不解,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人?”

    “奴婢杀的是禽兽,不是人。”荀娘咬牙含恨道。

    “是因为小彩?”刘五夫人想了想,问道。

    “没错。”

    荀娘是湖州兴阳县大满村人,十二年前,大满村爆发鼠疫,十户九死,所幸荀娘一家三口未染上疫病,从村里逃了出来,逃到苏州。他丈夫原本身体就不好,一路奔波,风吹雨淋,染了风寒,因救治不及时小病拖成了大病,最后药石无效病故。

    荀娘身上带的本就不多的盘缠全给丈夫治病了,身无分文,无钱安葬丈夫,听说岳府在买人,她便卖身进府在浣衣房当差,同时进府还有她八岁的女儿小彩。

    一天,一个面生的嬷嬷来浣衣房带走小彩,说岳二姑娘身边缺个丫鬟,让小彩补上。那一年,小彩只有十一岁。这之后,荀娘再没见过小彩,每次她要见女儿,都被告知外院当差者不得入内院。

    一年后的一个春日,一个嬷嬷来浣衣房告诉荀娘,她女儿染上疫病死了,为防疫病传染给他人,尸体已经烧了。那嬷嬷交给她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小彩的骨灰。

    那年春天,苏州南郊确实有村庄爆发疫病,荀娘也没有怀疑。她三天三夜没吃没睡,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又过了一年,在一个寒凉的冬夜,有两个醉酒的婆子歪歪倒倒地路过浣衣房,荀娘正好在院门口喝烧酒,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其中一个婆子说:“我阿美做得最好笑的一件事,就是从厨房里寻了煤灰装进罐子里送给荀娘,告诉她那是她女儿的骨灰,她还真信了,听说天天把那罐子当宝贝一般供着呢,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她女儿早被扔到乱葬岗去了,哪会有骨灰。”

    两个婆子慢慢走远,荀娘放下酒壶悄悄跟上去,只听另一个婆子道:“你小声些,别被荀娘听见,否则她肯定要找你拼命。”

    “切,我才不怕她呢,再说了,我也是听夫人的命令行事,要拼命也不该找我啊,应该找大公子和夫人。夫人院里死了那么多小女娃子,要是她们的娘都来找我拼命,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啊。”先前说话的婆子道。

    荀娘听完,怒火和悲愤汹涌地奔腾起来。她回到房间,砸碎了那个她爱若珍宝的陶罐,枯坐在房里,眼泪簌簌落下。她嚎啕大哭,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日,她拿出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离开了岳府,之后几经辗转,成了刘五夫人的管事妈妈。

    原本荀娘只是随刘五夫人上千叠山避暑,谁知竟偶然得知岳新诚也在山上。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复仇,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眼下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她又怎舍得错过。

    她让相好黄彪帮忙准备了迷香,潜入云霓院迷晕了所有人,杀了岳新诚为女儿小彩报了仇。因柳琨就住在岳新诚隔壁的房间,荀娘想顺手宰了他,但柳琨竟不在房内。

    柳琨喝了许多酒,去了一趟净房,因此没有中迷烟。荀娘躲在门后,在他跌跌撞撞倒在榻上后逼近行凶,因慌乱并没有伤到柳琨的要害,只刺到了他的下身。

    柳琨疼得大喊大叫,荀娘怕自己被发现,只得迅速逃离。

    后来,官差上山来查案,荀娘安分地待在云晖院里,倒也安然无事,直到她听说山庄里有个和岳新诚一样的禽兽,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祸害了一个小姑娘。她想到了小彩,按捺不住想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