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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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酒幺莫名地又怒了,重宴又困惑了。

    前阵子渊溯宫上上下下都给他出了许多点子,集思广益,来财替他罗列了整整一寸厚的纸。其中有一条他以为甚好:从对方喜欢的东西入手。

    听闻酒幺时常托元宝买话本,故早前他特意命人寻了元宝来渊溯宫,仔细了解了一番酒幺的兴趣爱好,喜欢的书籍类型。

    有时候可以从一个人喜欢的书来窥见人的内心,重宴对此深以为然。

    可当元宝将几本封面艳俗,内容花花绿绿的话本承给他时,重宴内心是拒绝的。但想到这些是酒幺看了三百年的东西,他还是用自己高贵的双手翻开了它们。

    “......”

    看了一眼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元宝,重宴轻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地问:“宫主她这三百年就是看这些过来的?”

    元宝面上浮现一丝难色,嗫嚅着:“其实还有那个更甚的。”说着飞快瞟了一眼重宴的脸色,见并无异常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殿下可还要看看那类......那个更甚的?”

    其实收了酒幺高昂的代购费就断断不该和人说这件事,元宝已经出卖了自己的职业操守。

    “不必了,”重宴淡淡道。倘若真要看,在酒幺的房里一定可以看到。

    揣摩着他的神色,元宝很是机灵地开口:“殿下且放心,我从未与人透露过宫主的兴趣爱好。除了蟾宫的那两名小童子,还有您之外,我保证再没向谁说过。”

    “嗯”,重宴点头,似是对他的做法予以认可。

    ·

    不论蜀欢还是酒幺,女子都是瞬息万变的。

    重宴想他掌控得了山河变迁,可以握光阴于掌中,却实在把控不了女子的心思。这着实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前几日蜀欢也在他面前溜达过几次。

    听来财说近日阿道都没有找过她,应该是失恋了,她一个人躲在房里将枕头都扯烂了几个。可重宴几回撞见她的时候,蜀欢对谁都是笑脸吟吟的模样,仍如从前的好脾气。

    直到有次来福手抖不小心将茶水洒了一点在她裙角,蜀欢就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嘤嘤地哭起来,不由分说地追着来福打了整整半日。

    重宴虽没见到她哭的模样,但仍可以凭来财的描述脑补,当时场景一定是极为壮观。

    后来蜀欢讲她动怒的原因是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后来重宴也稍稍注意了一下,她所谓的最喜欢的裙子就是渊溯宫大宫女的统一款。

    ·

    “我不是这个意思。”重宴一时语塞,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兴许是因为重宴的嚣张气焰第一次被她打击下去,酒幺看着他有话却不敢说出口的样子顿感自信心爆棚。

    使力把半伏在她身上的人推开,酒幺整整衣裳直接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半眯着眼,恶声恶气地问他:“殿下是心虚了么?刚才真要和我说话怎么不直接解释,只晓得动手动脚?答话也只取我意思的一半?嗯哼!”

    “我......”

    “套路,全都是套路!你以为本宫主不清楚吗?本宫主真挚地奉劝你一句,还是多一些真诚为好。”

    重宴彻底哑然。

    “本宫主最后给你个机会,我问你几个话,若你交代得老实,我大人大量也不会和你计较。如果你胆敢诓我,有半分虚言的话,后果......”酒幺声音逐渐淡下去,也不再说话了,只用一种自觉十分威慑人的眼光睨着他。

    兴许是真的被她的气势震住,重宴老实地躺在床榻上,脸上满是无辜。在酒幺的胁迫下最终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酒幺对他的识时务很是满意,伺机摸了把那张近在咫尺俊脸就开始问话:“那你便说说在一开始你来桂苑来接近我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没想到调戏人的感觉是如此不错,表面虽不动声色,其实她心里已经乐得飘飘欲仙,忘乎所以。以往她都是被压的那个,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滋味果然极佳。

    ·

    如果老实交代就是为了去看一看,看看曾经那株踢过他一脚的月桂过得怎么样了,重宴思虑着她应该会更为恼火。于是决定在措辞上稍微变通些许,遂答得简明扼要:“我思念你已久。”

    这个答案的确是酒幺没想到的,可她也比较乐意听到,尚算合格。

    只是她嘴上还是不愿意饶人,嘟嘟囔囔地嘀咕:“你从前待我又不好,我可不信你会思念我呢。”

    “傻子,若我心里没你,你当真以为我闲得无事才十年如一日地取水去喂你?你可见我何曾这样对他人过?”见她态度倏然软了,重宴轻轻巧巧地就将问题反抛给她。

    果然元宝向他推荐的一些热门攻略看一看是不会有错,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那些是前人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多听一听学一学都大有裨益。

    书上讲:只要将回答始终围绕着她,不奢求满分却也能求个及格。古人诚不我欺也。

    听他如此回答酒幺已经心满意足,开心地圈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那最后一件,你除了我之外。唔,我是说你在外的那三百年里,除了青魇,可还与什么姑娘有什么纠葛往来没有?”酒幺从未过过问过他这方面的事,不是不在乎,相反其实介意的很,但一直拉不下脸来问。今日借此机会她的确想听个明白。

    捧着她的脸,重宴十分认真地凝视着她,一字一语缓缓道:“只有你一个。心里想着你,怎么可能还会与其他女子有往来?”虽然是个送分题,重宴也道出了肺腑之言。

    其实他年少无知的时候每到夜深人静就在想,待他回了天庭到底该赐她雷劫好还是捆仙锁好。一想到她那张娇滴滴伏在他座下求饶的脸便越期待越兴奋,以至于巴不得早些历练完回去,哪里还有心思看其他女子。

    但后来他也变了,因为他读过的书、受过的教都叫他要对女孩子以礼相待,要温柔。

    最重要的是随着年岁增长,重宴明了让她服输求饶也不只有暴力手段,并且他不讨厌她,甚至还因为常常想她就总是盼着再见她。

    逐渐,这种想念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萦绕在心间。

    ·

    就算自我感觉再良好,酒幺也不以为自己有如此倾国倾城的魅力。半带怀疑地审视着他,重宴却目光诚挚,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又不像有假。

    “从前是,今后也是。我只会有你一个。”重宴忽然缓缓开口,音色醇厚优雅,十分郑重地许诺。

    她胆小怕事,若不趁此机会吐露清楚,给她服下定心丸,恐怕她下来不知还会在心里猜忌多久。

    听他一席话后,酒幺有些慌乱。她和重宴的相处方式素来都是吊儿郎当的模式,没想到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而那些话确实是她一直以来都想听的。

    悄悄摸了摸自己烫得似要烧起来的耳根子,她想一个人消化消化。

    偷偷退到一边,她不大自在地看了看重宴。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我去喝口水。你等一等。”话出口时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其实她应做的是顺势和他互吐心意,两人深层次地交流一番。但关键的时候她却怂了。

    说罢就逃似的利索翻身下榻。在触到地面时酒幺尤感不真切,只觉脚步轻飘飘的,如踩云端。

    重宴见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也不勉强。支起头看着她仓皇的身影,他倒不信她能跑了。

    ·

    酒壶里没倒出来一滴水。酒幺叹口气,忽又像想到什么,直接朝外走去。有夜风吹过,她整个人清醒许多,脸也不烧心跳也不那么快。

    每有风过,宫门前的千年月桂都会落下大片的桂花,可枝头上的却像从来未少过一样。酒幺绕着树走了一圈,最后似下定决心般,站在某个位置不动了。

    找准地方,酒幺闭眼轻声念起法咒。

    只见地底几根枝丫便不断往外窜,土里有什么东西突突地跳着。不一会儿一个酒坛子便从地里露了出来。

    将酒坛清理干净,酒幺笑了,拍拍手抱起坛子又往回走去。

    直到她走远,桂树上才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而后一道雪白的身影飞速地跳下来。

    看着她的身影,阿文啧啧而叹,眼中不知是欣慰还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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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幺抱着酒坛回去的时候,见得重宴正在她的书架前看她的书。

    书架子里有秘密,所以酒幺心中很有点不安。正打算开口请他喝早前答应过他的女儿红来分散人注意力时。重宴却先一步出声问她:“你平日里都看这些东西?”

    酒幺这才装作不经意地一抬眼。

    只见他剑眉微挑,面上表情颇有些奇怪。寻着他的手看去,还好,不过是一本《诗词三百首》。

    他是奇怪自己是这般有内涵有文化的人么,酒幺笑得十分谦逊,慢悠悠地道:“哪里,哪里。那些知识我早已倒背如流,以前还常翻翻,现在已掌握要领,不需要了。”

    听了酒幺的话重宴面色愈发古怪,随手再拿起一本快速翻阅后,良久未做声。

    酒幺也是不解他为何突然就这般,“殿下莫不是被本宫主四溢的才华所折服?”说着便起身走到他身畔,将脸凑过去,一边将他手中的书抽走一边不明所以地道:“我又不是不识字的文盲,不过是一本诗词有什么好惊......”

    当书本上香.艳露骨画面展现在眼前时,酒幺的话就在那一瞬间全卡在嗓子眼。图中男男女女姿势各异,无一例外地都忘我地交.缠,画中女子或眉头微蹙,或一脸天人交战后的餍足......

    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画中的人神情都被刻画得十分逼真,旁边还有条条注释。

    酒幺就这么看着,仿佛隔着薄薄的纸都能深深体会到那种生命大和谐的极致快乐,看起来真是叫人......感同身受。

    酒幺只觉尴尬得很,甚至不敢去看重宴的表情。将春.宫书糊上《诗词三百首》的封面好像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至少远到她都忘记。

    那时她应该还是纯得像白纸的一样吧,所以就算在只有阿道阿睡的蟾宫,也做足掩人耳目的功夫。

    酒幺手忙脚乱地忙将那几本书塞到架子最底下,不再让他靠近书柜半步。重宴也只噙着玩味的笑而不发一语,盯着她的眼也不眨。

    老脸羞得通红,酒幺为了岔开只得佯怒道:“你怎的不经应允就随意翻我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书啊。就摆在架子上。”重宴耸耸肩,极是无辜。

    咬咬唇,酒幺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这就脸红了?”赶忙上前一步把人拦下,重宴俯下身子细细地观察着,不愿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他的鼻尖若有若无地擦着她绯红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将她牢牢包围,她看得他身后浓烈的月华透过雕花窗棂,光晕在地上徐徐绽开。她的心就如同地上蔓延的光。

    “你喜欢看倒也无妨,本殿往后陪你一起看就是。”

    刹那间,酒幺心里的光就破碎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勉强镇定下心神,摆出不久前那副厉害模样,咬牙切齿地吐出四字:“斯文败类!”

    可重宴没再次有被她震慑得肝胆俱裂。

    他就笑吟吟地看着她,不断贴近她,“哦?”像是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我知道了”一般。

    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上当,酒幺细密的睫毛不断慌乱地颤动。“太不是东西了”她暗暗在心里唾骂,面上羞恼更甚。想隔开些距离背后却是书架子,直接断掉她所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