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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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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个月的康复锻炼,诚诚的腿几乎恢复到受伤以前的状态。人也一天比一天开朗,一天比一天充满希望。

    王秋云却越来越担心。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跟诚诚好好谈谈。一来她不愿显得太突兀,二来诚诚现在高三,学习紧张。

    机会终于不请自来。

    那天吃完晚饭,王秋云正在厨房洗碗,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从厨房出来,看到诚诚已经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生,看起来比诚诚年纪小一点,却和诚诚差不多高。英俊斯文,又略带腼腆,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品盒。

    诚诚问,“你找谁,”

    男生问,“请问黎馨颖住几楼?”

    诚诚说:“这里没有这个人。”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如果那个男生站得再稍微往前一点,门只怕会打到他的脸。

    王秋云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诚诚如此无礼。

    诚诚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愤怒的表情。看见妈妈,愣了一下。

    王秋云知道,她必须和诚诚好好地谈一下了。她问:“那是谁?”

    诚诚迟疑了一下,回答说:“颖子的同学。”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无礼?”

    诚诚无语。

    “诚诚。”王秋云提高声音。

    “同学有事在学校说,找到家里来干什么?”诚诚有些不耐烦地说。

    “诚诚,颖子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管她的闲事?”

    诚诚不做声。他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个男生姓甚名谁,却知道他是颖子班上的班长,不仅成绩好,照片跟自己的一起贴在校门口的光荣榜上,而且多才多艺--他曾在学校里见过那个男生打篮球,也听过他唱歌。

    诚诚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一看到这干净清爽的男生来家里找颖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王秋云不罢休,问:“你和颖子现在是什么关系?”

    诚诚迟疑了一下,说:“普通朋友的关系。”

    王秋云接着问:“你还是喜欢她?”

    诚诚紧闭双唇,好像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是。”

    当然,他也不会撒谎抵赖。他知道,那毫无用处。

    王秋云又问:“你不是说想通了吗?”

    是,他说过。可是......诚诚无话可说。

    见诚诚不做声,王秋云问:“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诚诚皱着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说:“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也许,喜欢的东西太多,反而无从说起。反正,他就是喜欢她,不由自主。其实,真的说起来,颖子的毛病可不少。

    不知道,不知道还喜欢得要死。王秋云心里火气更大,脱口而出:“你和颖子是不可能的。”

    诚诚立刻反问道:“为什么?”

    王秋云不做声。

    “为什么?”诚诚再问一遍。

    王秋云一脸悲哀地看着诚诚。真的要她说吗?

    看着妈妈脸上的神情,诚诚突然觉得出奇的愤怒,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声地质问:“就因为我是个跛子?”

    王秋云继续沉默。理智告诉她,此刻她应该狠一狠心,回答“是”,断了诚诚的妄想。可是,看着诚诚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她无力开口。

    天下做父母的,从来都是尽力鼓励孩子去追求他们的梦想。王秋云也不例外,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做。

    所以,诚诚能长成今天这样一个优秀的青年,她功不可没。

    只是,在颖子这件事上,她不能鼓励诚诚。相反地,她必须帮助诚诚面对现实。

    王秋云知道,感情的事,谁也无法强求。诚诚聪明英俊,温柔善良,同时个性坚强。但那有什么用?说到底,他是一个残疾人。

    如果颖子不是那么漂亮,那么优秀,他们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可颖子偏偏样样出众,惹人喜欢。就算王秋云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诚诚喜欢颖子,是不自量力。

    诚诚年轻,思想单纯,还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他以为,他和颖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颖子至今没有嫌弃他的残疾,他们将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真是天真得可以。至少,颖子家已经清清楚楚地表明态度,不接受诚诚。

    既然这事毫无可能,她当然不能回答“不”,给诚诚错误的希望,最终害了他。

    与此相反,她应该说“是”。

    可是,她又如何能说“是”?

    诚诚喜欢颖子,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点两点。

    颖子不在的日子,他深深的绝望和痛苦代表着他深深的爱情。而后的受伤,更表明他的爱已经深入骨髓。

    王秋云曾以为,诚诚受伤之后,已经想通。至少诚诚对她那么说时,她倍感欣慰。可是,颖子一回来,诚诚便又一头扎进去,而且这次,扎得更深。

    现在,她必须做那个粉碎儿子信心和梦想的人。看着诚诚脸上愤怒和痛苦的表情,她又实在是于心不忍。

    猛地记起诚诚小时候,有一次问她:“妈妈,真的有人不在意吗?完全不在意?”

    她立刻知道诚诚在问什么,觉得心酸。面带微笑,直视诚诚的眼睛,说:“真的,爸爸妈妈就完全不在意,我们永远爱你。”

    “我是说,除了你们,会有别的人吗?”

    “会。”她使劲地点头,肯定地回答。

    诚诚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时,诚诚几岁?八岁?还是九岁?好像刚刚认识颖子不久?是否,就是因为不敢相信颖子真的毫不在意他的残疾,所以才问那个问题?

    当时,不管自己相不相信,她都万分肯定地回答了诚诚的问题。因为,她需要建立诚诚的信心,让他相信人间有爱,不要自惭形秽。

    可是现在,她不能说谎,因为那样会害了诚诚。

    王秋云不说话,只是一脸悲哀地看着诚诚,千言万语融化在她悲苦怜惜的目光里。

    其实,她根本不用开口,因为对诚诚来说,她无声的回答响亮又清晰。

    诚诚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也会这么想,和别人一样地这么想。难道,就因为他是个跛子,他和颖子便真的完全不可能?

    不,他不相信。因为他知道,颖子不在乎他的瘸腿。

    “她不在乎!”诚诚忍不住大吼一声。

    看着诚诚受伤和痛苦的表情,王秋云本来心疼得很。但见他如此的顽固,心里不禁气恼起来,将心疼推到一边,大声地回应:“她不在乎?她才几岁?十四还是十五?就算她现在不在乎,那将来呢?”

    诚诚低下头,不做声。是啊,将来呢?颖子现在不在乎,将来长大以后,还能不在乎吗?她会继续把他当朋友,依然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不知道。

    王秋云明白,自己的话很伤人。可是,看诚诚执迷不悟,她迫切地需要把他唤醒。于是,她接着往下说:“就算她将来也不在乎,那她父母呢?亲戚朋友呢?”

    是啊,还有父母和亲戚朋友,颖子会受他们的影响吗?

    也不知道。

    诚诚的头垂得更低,仿佛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王秋云无法确定那是一种甚么样的表情--是悲愤?是痛苦?是恐惧?还是绝望?

    王秋云忍着心疼,继续说:“那天戴阿姨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他都听到了,也明白戴阿姨的意思。颖子从香港回来以后,他更加明白。同时,可以想象,在香港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就算戴阿姨不认可,颖子还是颖子,他没有办法停止喜欢她啊!

    “她喜欢我。”诚诚的声音很小,他还在作垂死的挣扎。

    “她从小把你当哥哥,当然喜欢你。也许以后还会继续。可是,那是不同的喜欢。”王秋云毫不客气地指出。

    诚诚知道。这,其实也是他所担心的,他无法反驳。现在,他的头已经垂得不能再低。

    “诚诚,以后你还会遇上很多好的女孩。”王秋云于心不忍,出声安慰。

    听了妈妈的话,诚诚抬起头,看着妈妈,突然笑了。什么好的女孩?除了颖子,再好的女孩又关他何事?

    知子莫若母。看着诚诚惨然的笑容,王秋云更是心惊肉跳。

    她索性直接问:“难道,你就不能停止喜欢颖子?”

    诚诚索性直接回答:“不能,已经太迟。”

    什么?已经太迟?王秋云心慌得不知所措。不,诚诚还年轻,尚未满十八岁,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已经太迟?王秋云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

    她绝望地提醒:“诚诚,她不属于你。”

    诚诚看着妈妈,并不否认,只是平静地说:“可是,我属于她。”

    什么?王秋云震惊得无以复加,一时之间无法思考。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按说聪明绝顶、坚韧顽强的儿子,竟然说自己属于颖子?

    此刻,王秋云真正地意识到,诚诚已将自己的心给了出去,再也收不回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爱,不顾一切,把最单纯美好的爱献给颖子。

    也许,颖子不会想伤害诚诚,至少,不会想故意伤害他。也许,她真的把诚诚当哥哥,喜欢、甚至很喜欢他。也许,她没有一点错。

    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诚诚爱上颖子,那是奢求,他注定会受到伤害。事实上,他已经受到伤害,比如那次的哭泣,比如这次的骨折。往后,他只是注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王秋云突然记起从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一个苦者对禅师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

    禅师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放不下的。”

    苦者说:“可我就偏偏放不下。”

    禅师让苦者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

    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

    禅师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

    痛了,自然会放下。很简单的道理。

    可是,事情到了诚诚身上,为什么就行不通?为什么痛了,他还是不能放下?

    诚诚这样一个坚强的孩子,原来为了一个“情”字,竟可以如此脆弱,如此神伤。

    王秋云是过来人,从前,却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爱--明知是煎熬,却无法躲开。明知无希望,心却收不回来。如果是言情小说或是影视戏剧,她可以感动。可是,这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她不能让他再受伤害。哪怕他自己愿意,也不行。

    无论如何,诚诚不能和颖子再呆在一起。如果还在一起,他只会越陷越深,越来越痛苦。今天不过是一个男同学上门来找颖子,他便反应如此巨大,那以后呢?

    眼看着颖子一天比一天长大,一天比一天漂亮。很快,会有男孩子排着队来约她,等她,极有可能,就站在诚诚家窗外。

    诚诚会眼睁睁地看着颖子花枝招展地下楼来,满面春风地跟男孩子出去约会。也许,看见诚诚,她还会“嗨”一声,叫声“诚诚哥哥”。

    到那时,他会怎样?会不会发疯?

    再往后,颖子会从这里出嫁,会有高大健全英俊潇洒的男人来这里迎娶她。

    诚诚会亲眼看着颖子和她的爱人手牵手离去,脸上笑靥如花。

    到那时,他又会怎样?王秋云想都不敢想。

    三个月前,只为戴雪梅的几句话,诚诚便绝望痛苦得不能自拔,找人打架,以至于受伤骨折。将来亲眼看着颖子幸福地出嫁,对他来说,是不是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他?

    世上有些希望,经不经得起一再落空?

    人间有些伤,能不能在心里一尝再尝?

    凉意从王秋云的心底蔓延开来。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不能。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眼看着他受伤害。

    王秋云深深地吸一口气,问诚诚:“那你有什么打算?”

    诚诚看着妈妈,有些茫然。打算?他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他会继续喜欢颖子,做她的哥哥,她的朋友,直到她长大。

    “你会告诉她吗?”

    诚诚摇摇头,说:“不会。她还小。”

    王秋云稍微安心一点。然后问:“那以后呢?”

    诚诚想了想,说:“不知道。等她上了大学再说吧。”

    对未来,诚诚没有信心。

    也许,等颖子长大以后,他会告诉她: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就偷偷地爱上了她。

    也许,他什么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