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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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舟,怎么了?”夜色萧索,游戏会场从天空投影的光亮透过栅栏,落在陆衡舟脸上,半明半昧,看不清楚。

    这一回不是晏临一个人赶路,这样算起来的话,要赶到晏钦所在的顺四区十六度起码要七八天的样子才能到,陆衡舟的居所面积不小,就腾出一块地方来让大家修整一晚上,明天再去找晏钦。

    他听到了暖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才转过头,脸上没带上一贯温和的表情:“你留下来照顾他们两个?”

    林翘无声无息地跟在暖身后,漆黑的眼睛有点瘆人,暖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想着:“漆雕记忆的事情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墨微跟漆雕打算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先前晏临说起晏钦曾经去聿那边赢取药物,这么想起来他身边应该也有眷属才对,更何况他最后还抱走了一个小孩,倘若晏钦要参加的话,你们不如把他那边的眷属也送过来,这边隐蔽,我也好一并照顾着。”

    陆衡舟神色总算慢慢软化了下来,轻轻把暖垂在眼前的头发拉到一边:“拜托你了。”

    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虽然我现在没有作为王的便利,还有超出无域的力量,身体也不好,不过起码比一般人强一些,再不济我的情报比他们多,总能有应变的法子。所以在我这边最为妥当。”

    “暖……”陆衡舟对着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在想,你们王,还有我们凡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么?”他瞳色很浅,清澈见底,倒映着暖的模样,“力量带来恐惧,恐惧衍生的往往是盲目,盲目之后便是崇拜与信仰,你们也有这样的信仰么?”

    “信仰?”暖挑起眉毛笑了两声,锐利的很,“信仰不过是一句笑话,衡舟,你本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民众这种东西,并没有意义,追随你的人,把你当成救世主的人,被人三言两语挑拨欲杀你而后快的人,到最后明明已经背叛你伤害了你,却依然责备你不去救他们的人,他们就是所谓的大部分民众。他们容易被煽动,容易被鼓舞,他们经常自以为举世皆浊自己独清,可是这也不过是煽动的手段而已,他们追捧英雄,他们迫害英雄,他们信仰,他们献祭,可是他们真的信仰什么么?”

    “暖。”陆衡舟低声唤了一声,又仿佛只是想叹一口气。

    “宗教,有无数种方法。”暖平静了一下情绪,毫不避讳地开始说当初的事情,“以为我也是主持游戏的王,在封决定我来处理里社之前,我也偶尔观察过木盐的金教。”他们两人不是那种尝试把矛盾隐藏起来当做没有发生过的人,所以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谈起里社的事情,陆衡舟只是略略扬了扬眉,没说话,耐心地继续听。

    “木盐劝说人们,神爱世人。世人皆犯下无数罪孽,而神上帝之子耶稣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将自身投入地狱来代替世人受罪。亦即是说,倘若你肯信仰这个神明,你就不必为自己犯下的罪孽接受惩罚,因为神之子会替代你受罚。”暖嘴角弯了弯,“所以为了解脱罪孽,他们信仰宗教,因为畏惧惩罚,他们肆无忌惮地将罪孽抛给神之子承担。”

    暖盯着陆衡舟,微微地笑:“想要逃避罪责才信仰,这本身不是罪孽么?我们犯下罪孽,凭什么应该由别人代替我们接受惩罚?衡舟,而你,永远都不要想着去成为那个神之子,不要用自己受罚来原谅别人的错。”

    “暖。”陆衡舟笑了笑,“可是我能活得比别人好,不过是因为我出生的位置比他们好,受的教育比他们好,不过是运气好,这不公平。”

    “哈,可是这不是你应该去弥补的事情,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享有的一切是你的先人努力的成果,你本不该去补偿他们。”暖摇了摇头,“衡舟,你不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你不要再去思考他们的想法,这世间多的是行尸走肉,多的是无望的囚徒,多的是无论你如何拯救也仍旧肮脏得让你无法直视的人。就算你不肯自私一点为了自己活下去,那就庸俗一点,为我活下去,为了我不必再千载万年地孤独下去,为了豆豆和笑笑能成为王而活下去,你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她这句话里里外外的担心并不难听出来,陆衡舟笑了笑,轻声回答:“我知道。”

    晏临没想过到最后动身去找晏钦的,居然只有她和陆衡舟两个人。显然暖也预计到他们两个单独跑个七八天大概有点尴尬,为了防止增加额外的精神压力,所以林翘也一路随行了。这两人加一只宠物的体能都不错,倒也大大增加了行动速度。

    陆衡舟所在的地方在王监视的区域之外,封是这么告诉钟寸心的。不过显然他也没完全说实话,单纯就暖告诉陆衡舟的情报看,整个顺七区十五度都已经失去了监视。这当然主要是罗洱的功劳。

    从内心里来说,晏临不是很想跟陆衡舟说话。原因大概有两个,一来是她跟陆衡舟并不太熟,然而这个向来光风霁月的男人在她面前的时候恰恰是他人生中最为狼狈的时候。当时迫于生存压力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到再见面的时候难免觉得尴尬。第二个原因在于,晏临不是个能够钟寸心一样心安理得做坏事的人。

    恩,她把陆衡舟的消息卖给叶辰一次,而就后来钟寸心提到的情报看,叶辰也是个无域之中城府名列前茅的人,她心里也有点担心自己卖给叶辰的情报会给陆衡舟带来些什么,因而再度面对陆衡舟的时候,难免有点心虚。

    “晏临。”在沉默地赶了接近一天路之后,他们停下来生火热点东西吃。陆衡舟终于开了口,“寸心这一年一直跟你在一起?”

    晏临立刻找到了第三条她不想跟陆衡舟说话的原因,因为钟寸心被带走并且受伤的时候本来是跟她在一起的。这会儿对着钟寸心一起长大的兄弟,她总有一种把人家孩子弄丢了的诡异内疚感。

    “额……算是吧。”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好像没什么错,感情上就是觉得亏欠了别人三分,一时间居然连说话都有点支支吾吾,“额,对……是跟我们在一起。”

    陆衡舟倒是没什么尴尬感,不过仔细想想,事实上晏临根本没见过陆衡舟觉得尴尬是什么样子,这个人偶尔坦坦荡荡得让人很想抽他:“你有没有听寸心说过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这句话倒是很适合作为这种半夜三更荒郊野外交交心的聊天的开头。然而作为另一方的晏临立刻绷紧了神经:等等,陆衡舟问这句话什么意思?陆衡舟盯着篝火,想了想,自嘲地笑笑:“算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想来寸心也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寸心他……”晏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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