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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悲催人频遇悲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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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景辰不肯说,许子文自然能从林谨玉处着手。

    林谨玉倒是无所隐瞒,“是我审薛家时得的银子,冬天京都府什么的不都要舍粥施饭,看那些穷人也怪可怜的。反正是得的贿赂,我自己添了些,献给皇上也能多救济几个人。我又不缺银子使,叫皇上知道我收别人银子也不好。”

    没哪个皇帝会喜欢贪官污吏,许子文想着林谨玉费的这一番周折,笑道,“你这拖拖拉拉的为点儿银子操了一大圈的心,自个儿又没使,还不如当初不要收人家的,也省得现在费事了。”

    “先生。”林谨玉肩并肩的挨着许子文,“这又不是国库的银子。再说了,先生您一直是往下拨银子的人,自然不喜有人贪贿。这审案子就不同了,哪个案子没点油水呢?我若是不收,底下人要怎么做?人家以前都是吃荤的,乍一跟着我要他们改吃素,这案子就审不下去了,显得不合时宜,就是风评上也落不得好儿。别看下头那些人官小职微,要齐心使起绊子来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不但要收,还得给他们肉吃,这样他们才有劲儿干活儿。我也能落个体上怜下的好名声,案子断起来不会拖冗。”

    林谨玉是真不贪财,本身他就是富五代,林家家底够厚,外头庄子铺子产业啥的都渐渐置办起来了,每年这些收入就足够这一大家子花用了。再者,他并不是个奢侈的人。可能是上辈子穷惯了,林谨玉觉得现在呼奴使婢的已经是天堂一般的享受了。做人,不但要惜福,更要知足。

    许子文见林谨玉心里有数,索性多叮嘱他几句,“官场不是好混的,你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没事儿好生琢磨。做官真做到两袖清风的是凤毛麟角,真正这样的清官能不能长久也得两说。水至清则无鱼,你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不过,有些人收银子升官,有些人收银子就得掉脑袋,贵在分寸二字。还有,你如今在内阁,又早与皇上有接触,要慢慢学会揣摩帝心,行事要知帝王的忌讳。”

    林谨玉猛然来了精神,央着许子文道,“先生,您跟皇上青梅竹马的长大,皇上有何忌讳,您知道吧?”

    许子文曲指一弹林谨玉的脑门儿,笑道,“你倒会捡现成的便宜。这不是一句半句能说明白的,你当差慢慢学吧。”

    薛宝钗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被西宁王府的一顶小轿自角门抬了进去,至于王子腾,只是象征性的叫史氏往薛家送了份礼。倒是荣国府听说薛宝钗被西宁王纳为妃妾,王夫人亲自走了一遭,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驾喜,直夸薛宝钗有福分。

    史氏回去与王子腾说了,只觉得礼薄,王子腾道,“有多厚的礼呢。又不是名媒正娶,一个侍妾而已。就是以后也是有限的,想送礼等宝丫头有了子嗣再送不迟。我早就跟妹妹说,着紧给宝丫头订下门亲事,她就左挑右嫌的,这倒好……”王子腾很有几分恼怒,薛宝钗带着王某人外甥女的名头儿竟然去做侍妾,真是脸都被这一家子混人丢尽了。

    元春进宫是依制而行,在宫里当差是本份。可哪儿有像薛家这样上赶着欢天喜地的把好端端的姑娘送去给人家做奴婢的道理,真是不知所畏!

    其实要薛姨妈来说,也是满心的冤枉。她根本不知道西宁王府的大门儿朝哪边儿开,不过西宁王派嬷嬷家前问来了,你薛家敢说个不字儿吗?薛姨妈本想找王子腾帮忙,可是夏金桂得此信儿奉承了无数好话,又拿着西宁王赠的玉佩说事儿,说了一番薛宝钗日后如何受宠如何有福分的话,薛宝钗自己也是七分羞三分恼的……

    青绸小轿进了王府,等待薛宝钗的并不是想像中金尊玉贵宠爱无双的生活,因她第一日进门,王妃指了个侧妃徐氏的院子里安置下了,当日只在府里摆了桌酒便罢了,除此之外没人再多提什么。

    安置薛宝钗的院子倒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比贾母所住不相上下,正房是徐妃的居处,薛宝钗给徐妃行了礼,徐妃便命大丫头福儿领着宝钗莺儿去了正房后的三间小厦,里头家俱摆设都齐全,只是逼仄了些,莺儿起先以为是经她们下人住的呢,福儿闻言笑道,“我的妹妹,薛姑娘既来了,也当明白些高低尊卑,咱们府里,有名有份的妃妾就一把子数不过来,何况似薛姑娘这等人,”话间有几分不屑,莺儿顿时要恼,还是宝钗先一步笑道,“劳姐姐给我们讲讲吧,我们新来的,也不大知道规矩,别冲撞了贵人。”又叫福儿炕上坐,心知福儿定是徐妃派来给自己下马威的,故而脸上只见恭敬,塞了两锭小银锞子到福儿手里,又命莺儿去烧水煮茶。

    屋里原配的丫头叫燕儿的,给薛宝钗见了礼,端了茶来,便拉着莺儿下去了。

    福儿坐着炕沿搂着茶碗笑道,“不敢。这话本自有嬷嬷来教导姑娘的,只是我还是先多嘴说一句罢,姑娘您既然在我们主子的院里安置,我们主子就担着责任呢。姑娘若是不小心失了规矩,王妃也会怪我家主子调教无方。”

    宝钗忙道,“既如此,我要不要给各位娘娘请安去。”她早知自己身份不正,想着先巴结好了王妃等人,日子也能慢慢的往上熬着。

    福儿一笑,慢呷了口茶方道,“姑娘不是正经妃妾,是不必去的。每日卯初去给我家娘娘请安,再伺候娘娘一道去给王妃请安,若王妃有吩咐,自当听侯。若无事,姑娘就在屋里好生养着。我们娘娘是个慈善人,等闲不必叫姑娘们立规矩。东边儿那三间住的是文姑娘,文姑娘笃信佛事,薛姑娘若是觉得长日无聊,陪文姑娘念念经礼礼佛也是好的。”

    薛宝钗脸上的笑渐渐僵了,一颗热火似的心逐渐冷静了下来。

    自过了年,林谨玉就掐着手指算林黛玉生孩子的日子,他现在还没小孩儿,不过不能阻挡林谨玉做舅舅的热情,小衣裳小褥子小毯子小被子小玩具小推车往穆家送了好几车了,穆离知道林谨玉一片好心,路上遇着林谨玉,还是笑劝他,“昨儿个送来的东西我见了,快别送了,这些用十年都用不清了,知道你们做舅舅、舅妈的疼他。”脸上还是有几分得意几分炫耀的对林谨玉显摆道,“大夫瞧了,说是儿子。”

    林谨玉大失所望,“不是女孩吗?唉呀,我喜欢女孩儿,到时侯穿着小裙子扎辫子戴头花儿撒娇多可爱。”

    穆离笑,“不急,我倒不是重男轻女,不过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以后能护着弟弟妹妹。”穆离这口气可不是只要一个独生子就罢休的,林谨玉连声问,“姐夫你准备要很多孩子吗?”

    穆离有几分不解了,不过仍是喜气洋洋地,“子孙是福气,我跟你姐姐都喜欢孩子,我那天算了一卦,我这辈子合该有五男三女来着……”

    接下来的话,林谨玉根本没听进耳朵里去,他被五男三女给吓着了!

    穆离现在有变话唠的趋势,因为林谨玉早跟他说了一番家教的大道理,穆离恨不得自己儿子生出来就是金科状元,每天晚上必然拿了四书五经对着林黛玉的肚子朗诵大半个时辰。几个月下来,林谨玉都觉得穆离那两片水润润的红唇有变薄的趋势。

    “对了,前儿我还跟你姐姐说呢,你该取个表字了。”穆离道,“现在你交际越来越多,官场中人,称呼表字比较亲切。你也别等到弱冠礼再取了,先去跟表哥说一声,估计他得查书考证,给你取个既雅致又寓意深刻的。”

    “知道了。姐夫,要没事我先回家了。”林谨玉着急走呢,穆离偏说个没完,“你着什么急?这方向可不是回你家的路?”

    “有事有事。”林谨玉笑眯眯的凑过身,在穆离耳边道,“听说小斐病了,户部那边儿也告了假,不知厉不厉害,我趁着休沐去瞧瞧他,说不得害的是相思病呢。”

    穆离很有姐夫范儿的抽了林谨玉后脑勺一记,提醒道,“你先跟弟妹生个孩子是正经,你姐姐常说呢,这都大婚快一年了吧,着些紧。别让我与你姐姐为你操心,去吧。”

    “是。”林谨玉提了马缰,带了随从们去了。路上遇到卖花女,花了三十个铜板买了一篮子的红玫瑰,让平安提了。平安怪不乐意地,觉得是娘们儿用的东西,脸上不好看,“大爷,弄这个做什么,王爷府里什么花儿没有呢?不是显得寒碜么?”

    “寒你个头,那些凡花俗草的,能跟我亲自买的相提并论么?”

    “大爷,那不是马大爷么?”吉祥眼尖的指着银铺子前停着的一辆青绸子马车,外头站着个青衣书生,可不就是林谨玉的连襟儿马文轩么?

    马文轩身边儿的一个丫头打帘,里头钻出个身姿窈窕粉袄粉裙的小媳妇,马文轩一只手挽着小媳妇的手,细心的扶她踩入车凳,两人都没注意到林谨玉这行人,一并相携进了银楼的门。

    林谨玉眼神够好,若是他没看过,这小媳妇可不是许玉琳的姐姐。曲指一算,这马文轩与许玉清大婚也一年了吧,上回还听许玉琳说许玉清有了身孕。这马文轩的动作够快的,看来是纳了小。他不是个多事的人,娶个门当户的贤妻,再纳几个美貌研丽的妾室,是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的想法。

    一路到了瑞王府,瑞王府的人对林谨玉并不陌生,上头早有交待,对这位林大人要像对待主子一样恭敬。门房一见是林谨玉又是作揖又是牵马陪笑,赶紧派人进去通禀,林谨玉照例赏了银子,让手下人在门房侯着。

    林谨玉才到仪门,何顺儿就陪笑迎出来了,“林大人,您来了。我们王爷前儿还念叨大人呢。哟,好俊的花儿。人都说林大人别致,连这礼也透着秀雅呢。”实际上何顺儿还是头一遭见探病送花儿的,这又不是啥值得庆贺的事儿,您老拿一篮子花儿算个啥说法呢。

    “你们王爷病可好些了?”

    何顺笑,“王爷在松院跟吴大人说话呢,就是换季着了凉,没大碍了。”因到晌午,何顺儿道,“奴才正要去厨房吩咐饭食,林爷想用什么,奴才一道跟他们说去。”

    “诶,堂堂大总管,怎么成跑堂的了?”

    何顺儿笑,“吴大人在饮食上食多忌讳,还是奴才亲自去说一声妥当。奴才本就是要去小厨房那里,听到小的们说大人来了。这好几天没见大人,奴才先给您请安才是。”说着就要作揖。

    林谨玉笑着一搂何顺儿的肩,没叫他弯下腰去,“行了,咱们不用外道,你去忙吧。我认得路,自己过去就成。”

    何顺儿作揖走了,林谨玉倒是连连皱眉,吴忧怎么也来了,听何顺儿的口气还不是来了一遭半遭。人家吴忧同徒汶斐在一块儿,那真是京都双璧,美貌成双。这两人该不坐有什么猫腻吧,林谨玉遂放轻手脚,他没绝世武功,不过每日都会打拳,练呼吸吐纳的功夫,十几年未曾间断,同门口的守卫摆了摆手,林谨玉是来惯了的,一直到书房外头也没见其他人,看来是都打发出去了,林谨玉疑心乍起,侧耳细听里头隐隐的话声。

    “这是好事,你别总闷在心里了,身上可好些了。”一句话就让林谨玉酸倒牙,吴忧啥时对他这样轻声细语的说过话呢,每次都要刺他几句才罢休。当然,林谨玉把他出卖吴忧的事儿都忘脑脖子后头去了。这个死徒汶斐……竟然敢招蜂引蝶!

    “已经好了……”

    “好了就别总躺着了,出去透透气,心情也会觉得舒畅。你病的这几天,怎么没见林谨玉过来?”

    “我想一个人静静,叫他不必担心。”

    “林谨玉是个很小心的人,非常善变。你这样一昧的迁就他,也不是长法。”竟然挑拨他们关系,难道吴忧真对徒汶斐有意下手?

    “慢慢来吧。开始我也只是想借他讨得舅舅的欢心,相处久了,觉得他也不错,起码省事,不是个让人操心的……他的确很谨慎,不是个肯轻易交付真心的人……这不是短时间能成的……”

    “何必要受这种委屈?”

    “咳咳……这也算不得委屈……跟以前比……”

    林谨玉听到“委屈”两个字就懵了,呼吸一乱,里头一阵轻动,帘栊一响,吴忧已经站在门口,一身湖水蓝暗花衣袍,腰束玉带,头勒金冠,脚踩云靴,脸若美玉,目若明星,看到林谨玉的时候多了几分深沉。这小子究竟听到了多少?

    林谨玉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一篮子鲜花,微微发抖,良久举步上前,递到吴忧跟前,声音干涸,“替我交给小斐吧,我就不进去了。”

    徒汶斐显然是听到了声音,匆忙出来,雪白的里衣外头披了件靓青色的衫子,面色慌乱,“谨玉?”

    “你这样高贵,长得也好,我也很奇怪你怎么会喜欢跟我在一起?原来是因为先生。现在明白也不晚。”林谨玉微微一颤,躲开徒汶斐伸出的手,强扯出的笑有说不出的难看,“你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欠吴大人的情,出卖过他两回,这回就当还他了。谁会不喜欢体贴细心又漂亮能干的情人呢?这几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也不是没怀疑过你要利用我,只是你对我嘘寒问暖实在太好了,我觉得一个人演戏,一天两天容易,一年两年就难了,你始终如一,日久见人心,我也就信了。我,我只顾着自己开心,没想到你过得根本不快活。既然知道了,咱们就到此为止。你回屋去吧,别着了凉。”

    不知是因病未癒,还是怎地,徒汶斐的脸比天上的云还要苍白几分,指尖儿微微地蜷起,目光深情悲伤无奈,“若是我说一开始我是打算利用你,后来,后来,我是真动了情,你信吗?”俊美苍白的脸上竟带了淡淡的恳求。

    林谨玉深深的看着徒汶斐,这个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皇室中人都是这样的吗?他觉得自己真是笨蛋,跟人家滚了三四年的床单,竟然不知道人家是装的?若是林谨玉,他自问真没这份道行。直到现在徒汶斐都能说,他是动了真心的。林谨玉把花塞到徒汶斐手里,转身离开。

    林谨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人,眼泪多。这种被人抛弃的时候,更是忍都忍不住。尽管林谨玉一再的安慰自己,从物质到精神上都没吃亏,可他就是难过,他是替徒汶斐难过,跟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j□j,说不定徒汶斐找他办事儿前都要先吃药才能j□j呢?堂堂一个龙子凤孙,何必要受这样的委屈?吴忧说得没错,他都替徒汶斐委屈,何况徒汶斐自己。

    林谨玉抽抽嗒嗒的出了瑞王府,把一干子随从吓个半死,平安急得转圈儿,小声问,“可是瑞王殿下不大好了?”说完就挨了赵初的一个嘴巴,“闭嘴。大爷,到底怎么了?”

    林谨玉泪流满面的爬上马,平安没敢让林谨玉独自骑,给他牵着疆绳,林谨玉实在憋得难受,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赵初几人急得差点儿上了吊,磨破了嘴皮子劝的话音儿消失在林谨玉嚎哭的大嗓门儿里。只得赶紧往家赶,路上遇到了王子腾,王子腾见林谨玉这个阵势,哀声叹道,“贤侄先不要忙着伤心,虽然那两府被抄了,园子还在,如今你外祖母一干女眷都被关在园内,并未入监,倒是你两个舅舅……”

    林谨玉根本没听到王子腾的话,径自哭着去了。王子腾暗叹,以前真是看错了林谨玉,原来竟是这样的重情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