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贵妃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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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角的院落不算太好，虽然算得上大，但是好像颇有些破落的意味。
郭嫣虽然挂心着厉景明不知来不来得及赶回来，但是暗卫已经出去传消息了，在假山石处刚刚死了人，怕也不是个安全的可以藏身的地方。
郭嫣稍一犹豫，还是没有躲回去。
毕竟也是那位姑娘救了她一条命，既然这位姑娘临终托付与她去东北角的院落，她怎么也该去上一趟。
手中沾染的血迹干了，有些粘腻。
郭嫣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此时方才意识到刚刚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跟前死去。
事发突然，原本不怕，此刻却又有些腿软。
厉家出了什么变故了？
究竟是他的那个叔伯忽然搞了这样一出？
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并州内乱平定，化零为整，焉知并州不会让环伺的群雄占了个现成的便宜？
还有师兄，他真的有完全的把握了吗？
毕竟事发突然，他岂能预料到今晚会出事？
郭嫣只觉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一路躲，一路尽量地往东北角移动。
可惜无论如今这座厉宅，还是当年那座厉宅，她都只来过那么两回，根本搞不清各种小路捷径，走大路又偶尔能看到戒备的家丁——又好似不是家丁，皆是手持利器，许是怕消息流传出去，接连砍杀了数个在外的丫鬟家丁，一路走去，就见到数具尸首横于院中。
因此这一路却是走得极慢。
郭嫣心里不合时宜地忽然想起了初到无垢山庄时，她被人指错了路，小师兄还当她天生就不识路，好一段时间她要去何处，都要问她能不能找得见。
郭嫣心中苦笑，心道此时是真的找不见路了，也不见他出来给她指路。
如此小心翼翼地一路挪了过去，总算看见了厉府的院墙，想来也算是到了边沿了。
不过院墙旁戒严的人更多，郭嫣只敢在树丛的遮掩下往东北方向移动，慢慢躲躲停停，总算是看见那个稍显破落的院子。
不过若是一路冲过去，便要暴露到没有遮掩的环境下。
也不知院门锁了没有，若是锁上了不能及时进去，那就危险极了。
贵妃？郭嫣在心里反应了好半天的工夫，方才反应过来，这位贵妃多半是先前从金陵一路带过来的那个。
好似还有个小太子？
啧，看起来厉家还没怎么顾得上这两个？
这般摆着，倒还不如好生安置，扶持了即位，也比如今金陵那位名正言顺。孤儿寡母，留着当个活玉玺，号令诸侯，管他有用无用，至少也是占尽大义。何况还有那些忠于雍室的老臣......
拥护朝廷的自然要表态修好，若敢来犯并州，那也必定是四方声讨。
毕竟谋逆的大罪名，总是各方有这个心思，却也轻易不敢让其流于表面。
厉承思算不得聪明人，想必身边也没有几个得力的门客，明明占着天时地利却不加以利用......
郭嫣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思量得对不对？许是还有更深远的打算？
巡视的一路人走了过去，好似有一会儿没有回转了。
郭嫣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一股脑朝着那破落的院门冲了过去。
近了，很近了。
郭嫣把整个人都贴在了大门上，正欲伸手拍门，小门就开了一道缝，有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郭嫣吓了一跳，不敢叫得太大声，但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郭嫣叫道：“谁啊？！”
一旁的人也吓了一跳，叫道：“不是冷玉？！你是谁？！”
郭嫣这次反应过来，这里的这个姑娘怕是在等方才被人砍杀了的那位姑娘，不由得忽然觉得有些愧疚难过，低声道：“她被坏人杀了，要我...要我回来帮她传个消息......”
那将她拉进来的女子看起来大为震惊，捂着嘴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颤声问：“怎么会这样，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郭嫣低声道：“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人在巡视，给看见了就上刀砍......”
那女子抽噎了两声，勉强平静了下来，问道：“姑娘，你是哪位？如何会...”
郭嫣一时不该如何解释，只得随口道：“我方才刚好遇见那位姑娘，受她临终之托，所以特地过来。”
想了想又续道：“那位姑娘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大约是要你们锁好门不要出去。”
那女子点了点头，拉着她，低声道：“你与我过来。”
郭嫣与那女子一道走过地上青砖破损，有青苔生长的破败院落，进到了还亮着灯的房里。
那女子开了门，快步进去，带着哭腔道：“娘娘，冷玉出事了。”
郭嫣跟在后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外面折腾了好一阵子，骤然见了光亮有些眼花，挡了片刻方才稍稍看清了周围。
那一身半旧衣裳的锦衣女子正抱住了方才的那位姑娘安慰，如云的秀发绾成回心髻，上头簪有两根普通的骨簪，料来就是那位戚贵妃了。
戚贵妃抬了头，眼眶晕红，却向她轻声道：“这位姑娘，多谢你回来为冷玉传达。”
郭嫣忙道：“不妨事的......”
却忽然愣住了。
那张妩媚端丽的圆脸，秀丽多情的眸子，那张脸......
郭嫣如坠梦中，不敢置信地轻声叫道：“...梅姐？”
戚贵妃听见这个久违了的称呼也踉跄着站起了身，震惊地看着她，端详着她的脸，回想着七年之前小小女童的脸。
下巴尖尖，杏眼，丰唇，那个小姑娘的脸，眼前少女的脸，慢慢地重合。
戚贵妃试探着唤道：“...嫣儿？”
郭嫣点了点头，唏嘘道：“真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你。”
戚贵妃，戚枚上前拉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似悲还喜，低声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见着你了。”
不过眼下却不是闲话的时机，戚枚擦了擦眼泪，向方才引着郭嫣进门的那名女子道：“凝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出府了？”
那名叫凝香的姑娘道：“怕是只能硬闯，可是娘娘，我们几个女子，只怕未必能闯得出去......”
郭嫣疑惑道：“梅姐，为何一定要出府？你在这院中，那些人未必就敢冲撞与你？”
戚枚道：“厉家的那位小公子于我们有恩，如今这般情形，冷玉原本是想要去传消息与他......”
郭嫣意外道：“小公子？哪个小公子？...厉景明？”
戚枚应道：“正是。”
郭嫣舒了一口气，劝慰道：“梅姐，无妨，我叫了人帮忙给他传信去了，那人轻功很好，应当赶得及。”
戚枚有些意外，还未发问，郭嫣就解释道：“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唔...传讯的人也是他身边的人。”
戚枚一愣，似乎放心了些，点了点头。
郭嫣又道：“梅姐，此刻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我需得再出去一趟，瞧瞧外头出了什么事......”
戚枚拉住她，摇头劝道：“如今既然外面危险，你又单枪匹马，实在不应该再出去，既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你能做的事就都已经做了，其余的只能看他自己了。”
郭嫣站住低头想了想，呼了口气，叹道：“说的也是......”
戚枚安慰道：“在此处等消息吧，这里总归比外面安全。”
郭嫣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忧心，问道：“梅姐，这外面的...是厉承穆的人？还是厉承晟的人？”
戚枚道：“不知道，不过听见了些风声说，厉承穆人不在厉宅中，此刻应当在城南的营地......”
郭嫣喃喃道：“师兄的营地好似在...北边？那这是厉承晟搅和的？”
两个人交换了信息，郭嫣还是一头雾水，只是隐隐觉得有种莫名的信心，觉得事情应当没有脱离小师兄的掌握。
说了一会儿话，戚枚问起郭嫣是否要休息一会儿。
郭嫣虽然隐隐觉得小师兄必定有对策，却也忍不住心焦，哪里有心思睡觉，跑去院中趴在大门上侧耳听了片刻又听不见什么，这才彻底熄了心思。
长夜漫漫，一时又不知外面进展如何，戚枚这才与她说起这七年以来的遭遇种种。
当日，戚枚原本脱了贱籍，被小官吏收作义女，师灵均事先打点，上有势力压制，戚枚就算是在婚事上都有几分自己说话的权利。
谁料偏就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戚家小姐原本已到入选秀女之龄，谁料却与授课琴师有染，竟在选秀前日与那琴师双双出走。
名字都已上报，过了初选，哪里是能报上一个急症就能搪塞的？
戚枚究竟是心软，只得主动站出解围，也是想着自己在秀女中资质平平，未必就会入选。
怎奈造化弄人，这一入宫，竟就被留了下来。
当时少帝重用宦官，听之信之，特地打算挑选身份低微的秀女来诞育皇子。
就这么阴差阳错，戚枚自此入了宫门。
虽是生下了皇子，加封了高位，但终究是没法像师灵均所说的那样，嫁与“最好、最英俊、最体贴”的如意郎君了。
何况后来，少帝身死，孤儿寡母，几经流离，寄人篱下。
这世道的女子，有几个不是身似浮萍呢。
郭嫣听到后来不知该说些什么，能报以的，也只有叹息
东北角的院落不算太好，虽然算得上大，但是好像颇有些破落的意味。
郭嫣虽然挂心着厉景明不知来不来得及赶回来，但是暗卫已经出去传消息了，在假山石处刚刚死了人，怕也不是个安全的可以藏身的地方。
郭嫣稍一犹豫，还是没有躲回去。
毕竟也是那位姑娘救了她一条命，既然这位姑娘临终托付与她去东北角的院落，她怎么也该去上一趟。
手中沾染的血迹干了，有些粘腻。
郭嫣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此时方才意识到刚刚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跟前死去。
事发突然，原本不怕，此刻却又有些腿软。
厉家出了什么变故了？
究竟是他的那个叔伯忽然搞了这样一出？
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并州内乱平定，化零为整，焉知并州不会让环伺的群雄占了个现成的便宜？
还有师兄，他真的有完全的把握了吗？
毕竟事发突然，他岂能预料到今晚会出事？
郭嫣只觉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一路躲，一路尽量地往东北角移动。
可惜无论如今这座厉宅，还是当年那座厉宅，她都只来过那么两回，根本搞不清各种小路捷径，走大路又偶尔能看到戒备的家丁——又好似不是家丁，皆是手持利器，许是怕消息流传出去，接连砍杀了数个在外的丫鬟家丁，一路走去，就见到数具尸首横于院中。
因此这一路却是走得极慢。
郭嫣心里不合时宜地忽然想起了初到无垢山庄时，她被人指错了路，小师兄还当她天生就不识路，好一段时间她要去何处，都要问她能不能找得见。
郭嫣心中苦笑，心道此时是真的找不见路了，也不见他出来给她指路。
如此小心翼翼地一路挪了过去，总算看见了厉府的院墙，想来也算是到了边沿了。
不过院墙旁戒严的人更多，郭嫣只敢在树丛的遮掩下往东北方向移动，慢慢躲躲停停，总算是看见那个稍显破落的院子。
不过若是一路冲过去，便要暴露到没有遮掩的环境下。
也不知院门锁了没有，若是锁上了不能及时进去，那就危险极了。
贵妃？郭嫣在心里反应了好半天的工夫，方才反应过来，这位贵妃多半是先前从金陵一路带过来的那个。
好似还有个小太子？
啧，看起来厉家还没怎么顾得上这两个？
这般摆着，倒还不如好生安置，扶持了即位，也比如今金陵那位名正言顺。孤儿寡母，留着当个活玉玺，号令诸侯，管他有用无用，至少也是占尽大义。何况还有那些忠于雍室的老臣......
拥护朝廷的自然要表态修好，若敢来犯并州，那也必定是四方声讨。
毕竟谋逆的大罪名，总是各方有这个心思，却也轻易不敢让其流于表面。
厉承思算不得聪明人，想必身边也没有几个得力的门客，明明占着天时地利却不加以利用......
郭嫣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思量得对不对？许是还有更深远的打算？
巡视的一路人走了过去，好似有一会儿没有回转了。
郭嫣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一股脑朝着那破落的院门冲了过去。
近了，很近了。
郭嫣把整个人都贴在了大门上，正欲伸手拍门，小门就开了一道缝，有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郭嫣吓了一跳，不敢叫得太大声，但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郭嫣叫道：“谁啊？！”
一旁的人也吓了一跳，叫道：“不是冷玉？！你是谁？！”
郭嫣这次反应过来，这里的这个姑娘怕是在等方才被人砍杀了的那位姑娘，不由得忽然觉得有些愧疚难过，低声道：“她被坏人杀了，要我...要我回来帮她传个消息......”
那将她拉进来的女子看起来大为震惊，捂着嘴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颤声问：“怎么会这样，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郭嫣低声道：“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人在巡视，给看见了就上刀砍......”
那女子抽噎了两声，勉强平静了下来，问道：“姑娘，你是哪位？如何会...”
郭嫣一时不该如何解释，只得随口道：“我方才刚好遇见那位姑娘，受她临终之托，所以特地过来。”
想了想又续道：“那位姑娘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大约是要你们锁好门不要出去。”
那女子点了点头，拉着她，低声道：“你与我过来。”
郭嫣与那女子一道走过地上青砖破损，有青苔生长的破败院落，进到了还亮着灯的房里。
那女子开了门，快步进去，带着哭腔道：“娘娘，冷玉出事了。”
郭嫣跟在后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外面折腾了好一阵子，骤然见了光亮有些眼花，挡了片刻方才稍稍看清了周围。
那一身半旧衣裳的锦衣女子正抱住了方才的那位姑娘安慰，如云的秀发绾成回心髻，上头簪有两根普通的骨簪，料来就是那位戚贵妃了。
戚贵妃抬了头，眼眶晕红，却向她轻声道：“这位姑娘，多谢你回来为冷玉传达。”
郭嫣忙道：“不妨事的......”
却忽然愣住了。
那张妩媚端丽的圆脸，秀丽多情的眸子，那张脸......
郭嫣如坠梦中，不敢置信地轻声叫道：“...梅姐？”
戚贵妃听见这个久违了的称呼也踉跄着站起了身，震惊地看着她，端详着她的脸，回想着七年之前小小女童的脸。
下巴尖尖，杏眼，丰唇，那个小姑娘的脸，眼前少女的脸，慢慢地重合。
戚贵妃试探着唤道：“...嫣儿？”
郭嫣点了点头，唏嘘道：“真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你。”
戚贵妃，戚枚上前拉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似悲还喜，低声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见着你了。”
不过眼下却不是闲话的时机，戚枚擦了擦眼泪，向方才引着郭嫣进门的那名女子道：“凝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出府了？”
那名叫凝香的姑娘道：“怕是只能硬闯，可是娘娘，我们几个女子，只怕未必能闯得出去......”
郭嫣疑惑道：“梅姐，为何一定要出府？你在这院中，那些人未必就敢冲撞与你？”
戚枚道：“厉家的那位小公子于我们有恩，如今这般情形，冷玉原本是想要去传消息与他......”
郭嫣意外道：“小公子？哪个小公子？...厉景明？”
戚枚应道：“正是。”
郭嫣舒了一口气，劝慰道：“梅姐，无妨，我叫了人帮忙给他传信去了，那人轻功很好，应当赶得及。”
戚枚有些意外，还未发问，郭嫣就解释道：“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唔...传讯的人也是他身边的人。”
戚枚一愣，似乎放心了些，点了点头。
郭嫣又道：“梅姐，此刻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我需得再出去一趟，瞧瞧外头出了什么事......”
戚枚拉住她，摇头劝道：“如今既然外面危险，你又单枪匹马，实在不应该再出去，既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你能做的事就都已经做了，其余的只能看他自己了。”
郭嫣站住低头想了想，呼了口气，叹道：“说的也是......”
戚枚安慰道：“在此处等消息吧，这里总归比外面安全。”
郭嫣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忧心，问道：“梅姐，这外面的...是厉承穆的人？还是厉承晟的人？”
戚枚道：“不知道，不过听见了些风声说，厉承穆人不在厉宅中，此刻应当在城南的营地......”
郭嫣喃喃道：“师兄的营地好似在...北边？那这是厉承晟搅和的？”
两个人交换了信息，郭嫣还是一头雾水，只是隐隐觉得有种莫名的信心，觉得事情应当没有脱离小师兄的掌握。
说了一会儿话，戚枚问起郭嫣是否要休息一会儿。
郭嫣虽然隐隐觉得小师兄必定有对策，却也忍不住心焦，哪里有心思睡觉，跑去院中趴在大门上侧耳听了片刻又听不见什么，这才彻底熄了心思。
长夜漫漫，一时又不知外面进展如何，戚枚这才与她说起这七年以来的遭遇种种。
当日，戚枚原本脱了贱籍，被小官吏收作义女，师灵均事先打点，上有势力压制，戚枚就算是在婚事上都有几分自己说话的权利。
谁料偏就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戚家小姐原本已到入选秀女之龄，谁料却与授课琴师有染，竟在选秀前日与那琴师双双出走。
名字都已上报，过了初选，哪里是能报上一个急症就能搪塞的？
戚枚究竟是心软，只得主动站出解围，也是想着自己在秀女中资质平平，未必就会入选。
怎奈造化弄人，这一入宫，竟就被留了下来。
当时少帝重用宦官，听之信之，特地打算挑选身份低微的秀女来诞育皇子。
就这么阴差阳错，戚枚自此入了宫门。
虽是生下了皇子，加封了高位，但终究是没法像师灵均所说的那样，嫁与“最好、最英俊、最体贴”的如意郎君了。
何况后来，少帝身死，孤儿寡母，几经流离，寄人篱下。
这世道的女子，有几个不是身似浮萍呢。
郭嫣听到后来不知该说些什么，能报以的，也只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