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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见,冠城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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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晨阳要走了,这回不是从县里到市里,而是去很远的一个地方,以后,如果不是回家看望父母,怕是很少回庐阳市了。

    新峡县这个地方,胡晨阳前前后后呆了近10年,感情很深!

    走之前,胡晨阳最想回去看看的地方,当然还是冠城乡,那是他真正的“福地”。

    万钢、倪虹、阿炳、曾明才都跟着一道回了冠城乡。

    说起来,大家都是冠城乡出来的,如今,胡晨阳、万钢、倪虹都是县级干部了,几年前,谁能想到?

    冠城乡不仅是胡晨阳的福地,也是大家的福地啊。

    车到了乡政府,蓝小凤、文涛他们都在门口迎接,胡晨阳下车后吩咐道:“你们把我车上的东西都搬到敬老院去。”

    冠城乡敬老院,还是赣源药业捐助20万元盖起来的

    “车上的东西”,当然是烟、酒、干货什么的,都是平时有些人带给胡晨阳的,不收也不好,这回,彻底处理干净了。

    听了胡晨阳的话,蓝小凤心里有些发酸,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晴。

    一伙人跟着胡晨阳进了蓝小凤办公室,一下就挤满了整个办公室。

    胡晨阳坐上了蓝小凤的位子,笑道:“哎呀,这个书记的宝座,我好久没坐了。”

    大家都笑。

    胡晨阳道:“当年。我在冠城乡时,是有一个规划的:要把冠城乡建设成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我走了,万钢接着干;万钢走了,小凤书记又在接着干,这就叫做‘一张蓝图画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拜托大家了!”

    大家都说请胡书记放心。

    胡晨阳笑道:“恩。放心。以前有位老领导几十年后回到故乡,最大的感慨就是:家乡的变化好大啊。所以,我也希望几十年后,我胡晨阳回来,也能说上一句:‘哎呀,冠城乡的变化。好大啊’!”

    胡晨阳在说“好大”时,故意夸张地拉长声调。逗得大家直笑。

    这时,正好陶瓷厂的高佬也赶过来了,胡晨阳高兴地又加了一句:“哎呀,高佬的变化好大啊!”

    大家又笑。

    高佬却是莫名其妙,不知大家为何发笑。

    高佬算是胡晨阳收的第一个“徒弟”,练功最勤。悟性也不错,身体越来越好,几年过去。人不但不显老,给人的印象还更年轻了,加上头发越留越长,有点艺术大师的风范了,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点窝囊的高佬了。

    这几年,冠城乡陶瓷公司发展得很快,与高佬的贡献是分不开的,高佬现在也是县政协委员,但除此之外,他没怎么跟官场有关系,工作之余,就热衷于二件事:一是练功,二是画画。高佬喜欢临模,他觉得,临模大师们的画,才能更好地领悟和欣赏大师们当时创作的构思和意境,甚至会激发出创作灵感。

    而由临模得来的创作灵感,高佬并没放在绘画上,而是用在产品设计上了,这正是他的敬业之处。

    所以,高佬这样的设计师,是任何一个企业老总都视之为宝贝的。

    听说胡晨阳要离开新峡县了,高佬送来了一幅画:依然是《冬令小品》,但是,现在这幅《冬令小品》,比前几年“创作”的那些,更简洁,更朴实无华,却又有些空灵的意境了。

    胡晨阳能感受到这种意境,觉得高佬的这幅《冬令小品》,应该无限接近陈天寿的原作了吧?

    ……

    吃过中饭,胡晨阳由蓝小凤等人陪同前往凤凰岭。

    胡晨阳跟蓝小凤坐在一辆车里,倪虹则坐在万钢的车里,有避嫌的意思。随着倪虹的又一次提拔,嫉妒的、说闲话的更多了。

    现在的凤凰岭,已经修了一条柏油路。可以直达蓝家村了。

    蓝小凤以前曾经跟胡晨阳荒唐过,但现在,两人更多的是同事、战友情谊了。

    蓝小凤道:“还记得么?以前,我叫你书记弟弟?”

    “恩,”胡晨阳道,“你永远是我的小凤姐。”

    有这句话,蓝小凤很满足了。

    蓝小凤道:“我就是觉得,你跟倪虹没成一对,真是遗憾呢。”

    胡晨阳没有作声。

    蓝小凤叹了口气:“倪虹哎,将来她怎么办呢?”

    胡晨阳依然没有作声,他在考虑另一件事:要不要告诉蓝小凤:玄青道长是她的哥哥?

    自从得知玄青道长是蓝凤凰和彪哥的儿子,胡晨阳就很想劝玄青道长跟蓝小凤相认,但是玄青道长却没这个意思,后来胡晨阳也想通了:玄青道长是出家人了,怕是早已经看开了一些东西,自己又何必把他拉回到俗世中?

    而对蓝小凤来说,“土匪头子彪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背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甚至都从来没在胡晨阳面前提过自己是蓝凤凰的女儿,可见,她也是有顾虑的?

    沉默了一会,胡晨阳道:“小凤姐,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是蓝凤凰的女儿。”

    蓝小凤奇道:“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胡晨阳微笑道:“冠城乡什么事瞒得过我?”

    “算你厉害。”

    “你还有个哥哥,你知道他在哪么?”

    “不知道。听老人说,是送到好远的地方去了,好象是湘省?”

    “湘省?”胡晨阳哑然失笑。

    蓝小凤道:“以前是不敢去找他,怕给他添麻烦,也怕给我们添麻烦;现在,想找也不知道到哪去找他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胡晨阳微笑道:“你就当他还活着吧。活得很好,当大官了,发大财了,儿孙满堂,嘿嘿。”

    蓝小凤笑道:“那就好。”

    想了想,蓝小凤叹了口气:“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

    蓝永明带着乡亲们在村口等候。

    现在的凤凰岭。跟几年前比,变化也很大了,

    现在这里,都不大种粮食了,整片的田畦,都种植着背阴草等草药。

    许多农户其实已经成了“药农”。“茶农”,收入不错了。

    村里的养殖大户也不少。除了蛮牯大叔这样的养野鸡专业户,还有养猪、养鱼、养牛专业户。

    有几位粤海省的老板,已经在凤凰岭投资办厂,生产一些以竹、木为原料的工艺品,村里一些妇女,闲暇时做些有畲家风情的针织品和衣物。不用出门就能“打工”了。

    “畲族风情旅游”也已经初具规模,但真正要发展起来,还需要时间。

    更让胡晨阳高兴的是。乡亲们对未来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有些想法,几年前想都不敢想啊。

    凤凰岭小学是粤海省与闽西省畲族宗亲会捐赠的,以前,凤凰岭的孩子们是在邻村的小学读书,现在,是邻村的孩子跑到凤凰岭来读书了。

    吴依然现在是这个学校的五位老师之一。

    现在,吴依然经常会到学生家里去“家访”,其实就是采访,所到之处,很受大家欢迎,山里人最实诚,对老师比对村干部还敬重,吴依然问到的一些事,只要他们知道的,都不藏着掖着。

    关于当年的“土匪”,村里人叫“山匪”,老年人都还有些记忆,尤其是蓝凤凰这个人,大家都说,当年全村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就是蓝凤凰,远近闻名,这也给她惹了大祸,让土匪头子知道了,把她抢走了,在山上整整呆了十年,当了十年的土匪婆子。自从她上山以后,山上的土匪就再也没来骚扰过蓝家村村民。

    大家说,当年,土匪头子彪哥,其实很少为难穷人,他们的装备也就是土枪,还有用大刀的,人也不多,十几号人,经常打猎,自己也种蕃薯、南瓜,有时会勒索地主老财,但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何况,整个冠城乡,也没什么大地主老财。

    吴依然班上的蓝志明同学,他爷爷据说就干过土匪,后来跟着彪哥向政府投降了。

    还有人说,土匪中还有一个当过红军呢,后来红军杀ab团,也就是自己人杀自己人,那人就跑了,干起了土匪。

    真实的情况,让吴依然有些失望:“传说中的凤凰岭土匪,才十几个人,几条破枪?”

    不过,总的来说,关于蓝凤凰,关于彪哥,关于这支土匪武装的真实情况,还是渐渐清晰起来,在吴依然心目中,一个畲族少女蓝凤凰的形象,也慢慢生动、丰满起来。

    吴依然当然还记得胡晨阳的承诺:适当的时候,告诉她蓝凤凰与彪哥的儿子是谁?不过,吴依然觉得蓝凤凰与彪哥的儿子是谁,现在在哪里,并不是太重要。蓝凤凰最具传奇的,是她在山上当“土匪婆子”的那十年,那才是她最想写的。

    至于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蓝凤凰因为有个“土匪婆子”的身份,日子并不好过,她的故事,牵扯到太多的政治,很难把握,即使写出来了,恐怕也会让人很郁闷,吴依然不想写。

    所以,她的构想,就是写青春少女的蓝凤凰,如何与一个山野后生“定亲”,然后被土匪头子抢上山,如何一步步被那个剽悍的男人所征服,最后又如何带领解放军只身劝服土匪投降的?

    吴依然觉得:用二、三十万字,把这个故事写好了,就行了,别像那些网络作家,动不动就写几百万字,那是灌水呢。

    当胡晨阳与蓝小凤、倪虹等人一块来到村小学时,吴依然当然很意外。

    吴依然问胡晨阳:“胡……县长,你怎么来了?”她本来想直称胡晨阳的,可这会儿有这么多乡、村干部,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

    胡晨阳道:“恩,来看看你啊,吴老师。”

    “专门来看我?”

    “不是。”

    “唉,知道不是,你就不会假装是啊?”

    胡晨阳嘿嘿一笑,认真地道:“依然,我要调走了。”

    “哦。又要升官啊?”

    吴依然就有这本事,其实她并不知道胡晨阳真升官了,但却能一语中的。

    胡晨阳也不好多说,道:“你在这还习惯吧?”

    “还行。这里的人都挺好。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恩。有收获就好。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恩。这话你以前也说过,以前我听不进去,现在,能听进去了。”

    “好。”胡晨阳点点头,“你坚持了一年,对自己也应该有信心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相信你会成功!”

    “谢谢!”

    ……

    傍晚,胡晨阳与冠城乡的干部、群众依依惜别,当车子离冠城乡越来越远时,胡晨阳很激动,想哭,又不好意思,只好努力控制自己,双手放在膝盖上,捂住脸,整个身子却在剧烈地颤动。

    这一幕,让坐在他身旁的吴依然也很受感染,她还是第一次目睹,一个大男人,激动起来,突然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