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反派男配,攻成身退(文穿文) > 第四十八章 ·两人的争吵

第四十八章 ·两人的争吵

推荐阅读:剑来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一夜,两人相缠了许久,容惜辞没有主动,被动地躺在温御修的身下,接受他的爱抚与亲吻。

    两人在一起那么久,都未曾诉说过彼此心中的情意,他们只是用自己的动作,诉说对方在自己心底的位置。

    不过出乎意料的,这一晚上,两人欢|好之后,竟然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温御修在欢|好后,因为太过劳累,便懒懒地躺在床上歇息,容惜辞身上黏糊糊的,自然不乐意,推拒着温御修去打水来给他洗身子。

    温御修被容惜辞压在下方惯了,忽而主动出力,这力气还未回上来,便软声拒绝了。

    可容惜辞不乐意了,冲他大喊了几声,说他不在乎自己。结果这说着说着,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容惜辞炸了起来,一股脑把对温御修的不满都吐了出来,说自己跟着他来到这个鬼地方,什么好处都未捞着,反倒为他忙东忙西的,而他整日里便是翘着个脚,同明莲眉来眼去。

    他这么一说,温御修也恼了。想他对容惜辞一心相护,情有独钟,容惜辞竟然越说越难听,还说自己同明莲有了一腿,登时这气就窜了上来。一个掀被穿衣,温御修理也不理会他,直接摔门就走,懒得同他计较。

    霎时,闹哄哄的房里,便只剩下了容惜辞一人的呼吸声,静得可怕。

    温御修出外了许久,一直都未归来。容惜辞气恼,只得自己出外打水给自己洗身,可他向来是被伺候惯了的,哪知晓去哪儿打水,结果在房内转了几圈,一点儿主意都没。只得又气呼呼地翻身上床,蒙头就睡。

    温御修一气之下,心中郁结,待得过了一个时辰,想着容惜辞可会是气消了,便归房了。

    哪知晓,方一靠近床上的容惜辞,迎头而来的,是一个枕头,容惜辞怒着赶他走,说自己不想见他,这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气,又给窜上来了,温御修好言软语的哄了几声,但容惜辞却偏生不依,气鼓鼓地也不理会他。

    结果僵持不下,温御修打水给他清理身子后,只得乖乖地听他话,滚到一边去睡了。

    可在桌子上撑颔,他哪睡得着,心绪烦闷想到诸多事情。最后,却是起了身,看着容惜辞已经陷入梦乡,便悄声推门,走了出去。

    他在西苑逛了许久,一路沿着山林小道走下去,时而抬头望月,时而低头望树,心情寂寥,直待他毫无意识地逛到一处地方,他方停下。

    “哟,这不是温郎么,大晚上的到我这儿来,莫不是想通了。”

    清冽的声音撞入心扉,温御修身子一抖,看向那斜靠在庭院的拱门外,媚笑着的人。

    该死,左右环顾后,温御修暗暗咒骂了一声,自己怎地会跑到明莲这儿来了。

    明莲笑得是一脸灿烂,他绕起了自己的长发,捻在指尖把玩:“既然来了,便不走了罢。”缓步朝温御修走去,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若我们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如何,温郎?”说道最后一句温郎时,明莲的脸已经凑到了温御修的耳畔,这手将要揽上温御修的脖子。

    但温御修却是把人一推,嫌恶地掸了掸被他碰到的地方:“明阁主,在下方沐浴过。”言下之意,便是嫌弃明莲脏了。

    果不其然,明莲的脸色便给变了几变,但他也算大度,冷笑了一声,不同温御修计较。他站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温御修一番:“如此长夜,你不在你的闺房里同小情人度过,却来我这儿,你说若是他知晓了,会如何?”

    眉头微微一动,温御修又毫不变色地道:“呵,若真如此,明阁主那可得小心了。”

    “哦?我小心?”明莲笑答,“我还怕他一人不成,倒是你,小心被人恶意挑唆关系,同他越走越远。”

    留下一句重话,明莲转身摆着手道:“瞧你精气不足,心绪不宁,我今夜便放过你,下一次若再行到我这儿,我可不会放过你了。”

    心中一颤,愕然明莲所为,温御修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明莲了,原先明莲可是见到他便巴不得扒上来,一步也不让自己分开,想尽法子诱惑他,目光灼得都快把他衣服烧尽了。可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淡定,对自己也没原先那么上心。这究竟怎地回事,为何他感觉,这几日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明莲变了性子。

    看着明莲的背影,他闷笑出声,招呼道:“明阁主,可愿陪在下喝酒。”

    脚步一顿,明莲侧身回道:“喝花酒么?”

    迎着明莲那得意的神情,温御修讪讪地笑道:“喝普通的酒便好。”

    唤手下拿来了美酒,温御修抬头望着朗朗明月,便提出想到处走走,明莲颔首应答。当即,两人便拎着两坛子酒,一边走一边对饮。

    这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言,兀自举酒独饮。因着行路之故,他们手上的酒坛子并不大,是以还未将这千香阁走完,温御修手里的酒便空了。

    步伐站定,温御修摇了摇手里的酒,蹙眉道:“啧啧,竟喝光了。”

    明莲在他半步前站稳,回头瞧了一眼,笑着甩动自己手里的酒道:“我这儿还有,你可要。”

    温御修哂笑道:“吃你唾沫不成,不要。你再让人拿一坛大的来。”温御修也不同他客套,开口就要他唤人。

    明莲左右看了一眼,如今乃是深夜,周围走动的人都寥寥无几,一时之间,倒是寻不到下人去拿。

    犹豫之刻,温御修指着前方亮光处道:“呶,那处不是有人么。”

    顺着他所指望去,明莲发现那是之前被容惜辞烧掉,后来重建的药房,身子微怔,他笑道:“成,我们过去罢。”

    行到那处,意外发现药房外竟有数人来回巡逻把守,其人下盘扎实稳固,迈步整齐规律,可见乃是武功高手。

    温御修两人还未走近,那守卫们竟同时停步,唰地一下摆好了攻击姿势,直待看到来人面目时,才齐刷刷站好,恭敬地道:“参见阁主。”

    明莲颔首,挥了挥袖,唤来一个守卫让他去拿酒后,便让其余人继续巡逻。

    等酒等得无趣,温御修便在药房周围四处逛了起来。这药房占地颇大,堪比他们的湘阁,虽被容惜辞烧过,但丝毫不减它的巍然,重建后更平添了几分慑人的气势。淡淡的药香从房内透出,沁入鼻尖,直觉一身舒爽,里头打着明火,倒影出几个来回走动的人影。

    “啧啧,莫怪你要在此布置恁多守卫了,这房乍一眼见之,我倒还以为是放置宝物的大殿呢。”

    “呵,”明莲行了过来,接话道,“本来此处并无守卫的,但最近千香阁不太平,若是不安排守卫,只怕这好不容易兴建起的药房又叫人给烧了去。”

    “哦?”温御修一挑眉尾,故意道,“明阁主惹着什么人了,这千香阁可是身在山中,平日里甚少有他人往来,怎地会突生大火,莫不是,遭天谴罢。”

    明莲横了他一眼,笑道:“这便无须温郎关心了,比起这个,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瞧,您还是小心这天谴会降到你头上罢。”

    温御修笑眼眯眯,但笑不语。他又在这周围走了几圈,赏了几轮风景,明莲的手下才将酒带来。

    有了美酒,温御修就丢下了这药房,同明莲顺着这条道,一路走了下去。

    很快,两人便将千香阁除却西苑外的地方都走了个遍,步子落在湘阁附近时,温御修手里的酒,正好空了。遥望一眼那早已熄了烛火的地方,他叹息地摇了摇头。

    “怎地,不进去么?”背负着一只手,明莲笑问道。

    温御修长叹一声:“恐怕他还在生气罢。”

    “嗤,吵架这种事,床头吵床尾和,”明莲走了上去,破天荒地拍了拍温御修的肩膀,“有什么话挑明了说,莫到挽留不及时,方开口,那便晚了。”语落,他便转身同温御修告别了。

    怔怔地望着那迎着月光的红影,温御修掸了掸自己的肩头,一头雾水。这明莲究竟搞的什么鬼,为何今日的他,瞧起来同往日很不一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摇了摇头,温御修便挑着个空酒盏,一步三跳地往湘阁蹦去,结果这么蹦着跳着,又给撞到了人。

    “哎哟,”身子一避,温御修定睛而瞧,眼前的乃是明莲最信任的齐长老。

    伸手扶好被自己撞摔之人,温御修疑惑问道:“齐长老,恁个晚了,怎地跑这儿来了。”他语带暧昧地瞧着齐长老,笑眼眯眯。这儿是明莲男宠的西苑,这些男宠有时候不得到明莲的临幸,往往会去另寻他人求欢,他在湘阁这些日子,可是暗中瞧着了不少龌龊事,是以见到了齐长老,自然语带调侃。

    哪知齐长老闻声脸色竟微微一变,抬手一揩额上的热汗,目光闪烁地笑道:“嘿嘿,没啥,过来吹吹风。温公子,若无他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便拱了拱手,甩袖离去,看得温御修是一头雾水,转身对着齐长老的身影,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方才齐长老拭汗时,他好似瞧着他手心有些微红,但现下从他背负的双手来看,又好似没有,莫非自己看走了眼?

    罢了,摇了摇头,温御修便折身走回湘阁去,不再多想。

    然而,屋内迎接他的,却是踢他下床的一脚。

    “滚!”

    “嗷——”

    接下来的几日,温御修两人都在不冷不热之中度过,也不知容惜辞究竟哪根筋不对,无论温御修怎么哄,他都有气,一生气来,就一点也不顾及温御修,追着他打了好几里路,惹得众人纷纷围观,笑着对他们俩指指点点。温御修也一直好脾气,没有发火,一个劲地哄他,可这男儿的面皮再厚,总有撕破脸的时候。接连几日受到容惜辞的冷对待,温御修终于发火了。

    积攒许久的怒气噌地冒上了头,烧起了青烟。这一天,整个西苑里都回荡着他们俩的吵骂声,人人都纷纷跑出来瞧他们的热闹,连明莲都惊动了。

    他方赶来,便看到了两人动起了手,从嘴上骂战变到了手上的攻击,打得是如火朝天,连周围有人都不理会。

    齐长老行了上前,焦急地望着那被他们打坏的建筑,对着明莲问道:“阁主,可要阻止他们?”

    明莲目光灼灼地瞭望着对打的两人,负手而立:“先观察一阵,稍后再说。”

    齐长老叹息应下,不敢再言。阁主不发话,众人也乐得看戏,看着两人从地上打到了房顶,一间间房舍地打过去,结果却不分胜负。

    本来这远攻的容惜辞,在攻击上便占有优势,可温御修却也不差,在关键时刻能袭近容惜辞身,用扇的尖刺直刺容惜辞周身大穴,迫使容惜辞频频倒退。

    起先,明莲还处在观望不语的阶段,他原以为这两人是故意演戏,是以便停下来留意观察,可是看到他们彼此身上都擦出血痕后,他方知两人都是真正地动手了。

    这嘴角微微一弯,他禁不住便笑了出声:“人总说有情人在一块,越是想法子分开他们,越是难办。不若任由他们而去,他们反倒会生出矛盾而分离。此话果真不假。”把手一挥,令道,“派人去将他们俩阻下,可切莫让他们俩给毁了我们这儿的地。稍后,邀温御修到我那儿居住。”

    接到明莲的指令,众人旋即去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打得面红耳赤的人拉了开来,而容惜辞嘴里还在叫嚷着大骂,听得温御修这脸一阵黑一阵青的,后来还是明莲安抚了他几句,这火气才消。

    而容惜辞看到他们俩在一块的情景,这气更大了,当即便甩手冲着温御修道:“好你个温御修,你去同你的相好在一块好了,我不稀罕!”语落,他愤愤地丢下暴怒的温御修,甩头回房,气得温御修脸红脖子粗,就要冲进房内去教训他。

    明莲伸手过来,拦下了他的脚步,拍着他的肩头道:“你若当真气他,不若一会儿我让人将他赶出门好了。”

    只见温御修闻声,并未如明莲所期待的那般怔愕与目光闪烁,反倒是怒气冲冲地喝道:“好啊,将他赶走罢!我再不想见着他,哼!”奋力一拂袍袖,温御修迈着重重的步子便扬长而去。

    看着温御修的背影,明莲撑颔若有所思,想了想,他还是召回了欲去赶走容惜辞的手下,道:“不必了,留着容惜辞在那儿罢,他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

    此后几日,温御修同明莲关系密切,形影不离的消息便在千香阁里传了开来,每每众人私下里聊起这事,那语气又有羡慕又有嫉妒,有些人还故意夸大了事实,将这事儿越传越玄乎,到后面,直接说到温御修同明莲在床上如何颠鸾倒凤,如何温柔体贴。

    这话自然便给传到了容惜辞的耳里,他一听,简直是气炸了肺,哪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一气之下,他便不顾他人阻拦,强行闯到了明莲的居所。而此时,明莲正靠近出神的温御修,想偷偷落下一个吻,容惜辞闯门而入,正将这幕撞进眼底,登时这醋意与火气上涌,烧得他双目通红。

    “温、御、修!”大喝一声,容惜辞顿时扣指拨弦,一曲琴音从指尖泻出。

    “不好!”暗叫一声,明莲将温御修扯开,手里的指气顿时便射了出去,直打容惜辞的琴弦。前几日容惜辞同温御修对打,都只是用琴弦上弹出的琴芒而攻,并未使用杀伤力惊人的琴音,这一下若是用着了琴音,遭殃的便是周围众人了。身为阁主,明莲焉能让这事发生,立即动手,阻拦容惜辞。

    双腿倒退,容惜辞身姿轻盈地在密麻的指气中游走,拨弦的手一刻也未缓,明莲暴喝一声:“拦下他!”顿时,守卫纷纷闯入,将容惜辞团团围起,然则这琴音加上容惜辞自身愈加厉害的武功,攻击范围极其之广,影响极其之大,不过须臾片刻,便有几个内力不济之人倒下了。

    温御修暴喝一声,厉声喝道:“容惜辞你住手!切莫伤害无辜众人!”

    可容惜辞早已打红了眼,哪顾得这一切,来人越是阻拦他,他越是气恼,结果这攻击越加厉害,连明莲都阻止不及。

    温御修也气了,登时将气罩笼在全身,强行突破容惜辞的攻击圈,执扇直点容惜辞的大穴。

    容惜辞身周有一圈琴音形成的罡气,靠近者容易受到中伤,而眼看着温御修身上被擦出了血花,容惜辞竟无散开罡气之兆,反倒开口怒骂温御修,还将攻击尽数朝温御修打去。

    温御修也被点了火了,他喝退了对付容惜辞的数人,孤身闯入罡气圈,执扇直接对上容惜辞。

    明莲在这看得是心惊肉跳,他早已忘了自己原先对他们俩的观望之事,一心扑在了两人的对敌之上,他发觉两人的武功当真是变化莫测,连他都不由得有些叹服,若非自己武功高强,目力惊人,只怕都看不清他们的变招之处。

    这场恶斗的结果,是明莲的房子给毁了个七七八八,当温御修以一记扇剑把铁骨扇划到容惜辞脖子结束这场恶斗之时,明莲才从震惊中走出来,而举目一望,他这沉稳多时的脸,也挂不住了。

    指着这被摔得零七八碎的装饰品碎片,明莲怒道:“该死的!你们打归打,竟将我的房弄得乌七八糟,你们……”

    然则,这话还未道完,却听温御修震惊一唤,抬眸望去,原是容惜辞气急攻心,瞬间昏阙。

    抱着容惜辞,温御修紧张得不知所措,他虽气恼容惜辞,但这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当即便转头,急切地对着明莲道:“明莲,唤大夫,救他救他!”

    等待大夫的时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温御修却紧张得浑身冒冷汗,容惜辞静躺在明莲隔壁房的床上,容颜一片惨白,温御修一直在他面前敲着手心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攀着明莲的手臂问大夫怎地还不到,怎地还不到。

    明莲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回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温御修显然被他这话给愣住了,暗自锤了自己脑袋几下,恼恨道:“我怎地忘了,他身子不好,我一时气不过,我我……”这话说完,他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

    明莲蹙眉望着他的神情,在脑中暗暗思虑,观察着温御修的表情,可他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一点作假的意味都没有,脸上的神情自然,毫无造作之态。如此,要么是温御修当真真情流露,要么便是演技高超了。

    而当大夫过来时,明莲这怀疑的心,便给松了下来。

    大夫过来一瞧,这脸色变了几变,轻放下容惜辞的手,他不停地摇头叹息。温御修一急,连忙扯着大夫问道:“大夫,他怎样了,怎样了!”

    大夫叹息一声,轻轻地撇开了温御修的手,看向明莲,得到他的点头应答后,摇头道:“容公子的身体……唉,”又是长长一叹,大夫无奈地用手背重重地拍着掌心,叹恨而出,“只怕命不久矣啊。”

    此话一落,宛如晴天霹雳般朝温御修打来,他蓦地睁大了双瞳,用力地攫住了大夫的手臂,厉声道:“大夫,你说甚!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他不停地摇晃着大夫的手臂,好似要逼着他将方才的话给吞进去才肯放手,直待明莲看不过眼,将大夫解救出来,这大夫才得松一口气。

    大夫身为医者,眼见有人在自己的面前逝去,也是叹恨不已,他摇头叹息道:“容公子的身子似乎自幼被人下过毒,毒素已漫进心脉,身子也毁了个七七八八,本来他若能安心养病,切乱动气,那多活几年不成问题,可现下,似乎心病郁结在心,使得这身子毁得更是厉害,只怕没几个月可活了。”

    “不——”喉里吼出不敢置信的嘶鸣,温御修冲了向前,想抓住大夫询问,却被明莲挡了下来,“你镇定些。”

    “你让我如何镇定!”红了双目,温御修龇裂地瞪着明莲,那眸中的情绪让明莲不知为何竟为之一震,一种莫名的伤感随之涌上心头。有那么一刻,他的眼前浮现了一个他淡忘了许久的黑色身影,那个人……

    明莲蓦地松开了箍住温御修的手,淡淡地道:“趁着人还在,多陪陪他,切莫再吵闹了,有的时候,吵着吵着便将对方吵没了。”说完这话,他竟难得地叹息一声,拂袖离去。

    大夫见到明莲走了,便信手写了一张方子,要去开药,但温御修却拒绝了。

    “我去取可好,我想多为他做些什么。”

    “这……”大夫一顿,有些犹豫起来。毕竟药房那处可是放着不少好药,寻常人一般不给过去的。

    但门外随着飘进了一句话,让大夫放心地将药方给了温御修。

    “让他去罢。人生在世,能为对方多做些便多做些罢。切莫以后再后悔。”

    当“悔”字遗落在风中,飘忽到房里人的耳里时,明莲早已走远,只有一声叹息在风中孤寂的回荡。

    “明莲?”被明莲的态度所染,温御修心口都觉得堵了起来,暗恨自己的意气用事。侧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容惜辞,心疼地抚顺着他的白发,轻轻地在他额际落下了一个吻:“对不住。”

    他抱起了容惜辞,在明莲手下的带领下,来到了药房。

    进到药房时,药师还愣了一会,但看到容惜辞这惨白的模样,都不禁凑上来,关照了几句。

    温御修无力地笑答,没有多说什么,抱着容惜辞在药师准备的椅子上坐下,顺了顺他的长发。

    他将药方给了药师,迟疑了一会儿,便道:“可否让我来抓药,我……我想多为他做些事。”

    药师一顿,目光闪烁了一阵,但看到温御修那祈求的神情,终是不忍的摇了摇头,带着他到了药柜那处:“唉,来罢。”

    温御修微微一笑,循着药方上的药,找到了贴着标签的药屉,正要将其拉开取药,却听身后不远处发出了一阵清咳,顿时,他足下便如同生风一般刮回了容惜辞的身侧,抱着容惜辞轻声道:“惜辞,你醒了。”

    咳了几声,容惜辞朦胧的美目幽幽睁开,将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又力竭地敛了下来,温御修看得是心惊胆战,真真生怕这眼一阖上,再难睁开。但他又怕自己吓着容惜辞,因而只得关切地望着他,注意着他鼻尖的呼吸。

    好在容惜辞晕眩了半会后,便完全睁开了眼,看清了眼前人,这火气又跟着涌了上来,推拒着温御修道:“你在此作甚,去陪你的明阁主罢!”

    他在病中,这推拒的手自然无力,温御修依旧雷打不动地抱着他,还将这拥抱越搂越紧,生怕再不多抱一会,这人便这么没了。

    容惜辞再如何气恼,这心底还是别扭地对温御修上心的,加之温御修不停地哄劝,这气渐渐也消了。但看到温御修那急切的神情,他心底也如同明镜一般,知晓自己出了问题。把手一搭,便想给自己探脉,可温御修却将他的手阻了下来。温暖的手掌一握,把他冰冷的手裹在了温暖的温度里。

    “别探了,没甚毛病,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温御修强笑着,但他自己也知晓这笑容有多僵硬,更莫说早有心理准备的容惜辞了。

    眼底一黯,容惜辞没有多说什么,他轻轻地环住了温御修的手,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话音里是说不出的颤抖:“我不想死,不想死……”

    一句话,让温御修潸然泪下,他轻轻地拉开了容惜辞,将自己滚烫的唇印在了那冰冷的唇上,舔尽那咸咸的热泪。

    红了双眼的两人,相拥相吻,吻到地老天荒都不愿放手。

    直待药师清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他们才缓缓地放开对方。

    此刻容惜辞早已收敛了自己的坏脾气,窝在温御修的怀里敛去眼底的哀痛。温御修顺着他的长发,看着手里的药方,咬了咬牙,便抱起了他道:“我陪你拿药罢。”

    容惜辞没有答话,他将自己的脸深埋在温御修的颈侧,用余光四处打量着这个地方。

    带着容惜辞到了药柜前,温御修轻放下他,依着手里的药方,走到药柜前,一一拉出药屉,取出了药材,一样样整齐地摆放在柜台上。待到他将手放到药屉,准备取最后一样药材时,药师忽而叫唤了一声:“且住。”吓得他的手一抖,这药屉没拉好,撞到了屉边,发出了一道“喀拉”的声音。

    药师赶忙凑了过来,双手扶稳了药屉,缓缓地将其放回原位,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

    眸中快速地闪过一道光,但又不着痕迹地收敛,温御修疑惑问道:“怎地了?”

    药师一怔,转过头,故作镇定道:“噢,这药屉有些旧了,我生怕它掉下来,便想唤你小心些,吓着你了,实是对不住。这药我帮你拿罢,你去照看容公子罢。”说完,他也不给温御修拒绝,便失礼地拿过了温御修手里的药方,三两下打开了药屉,取出药材,摆放到柜台之上。

    温御修带着容惜辞走了过来,正见药师准备将这些药材包好,然则容惜辞素手一挡,软声道:“且住,我要瞧瞧这些药可有破损,我可不吃有损霉味的药。”

    “这……”药师有些难为的看着温御修,但此刻温御修一心都扑在了容惜辞身上,哪见得他半点不好,只得哀求地看着药师,期望他能答应。

    叹息一声,心中竟不由自主地被温御修的深情感化,药师摇了摇头,便将还未包好的药材打了开来,让容惜辞逐一挑选。

    容惜辞挑药时极其认真,连惨白的脸都恢复了一丝血色,若非他的双唇仍是病态的浅白,只怕温御修都以为他已经病愈。

    容惜辞挑了好几样,拿到鼻尖闻了闻,不自禁地阖目感受着药香:“好香啊。这是何药,为何我未见过。”

    药师定睛一看,竟是方才他阻拦温御修拿的药材,忙解释道:“此乃乌枝,乃是我们红湘山上的一种特有药材,取的是一种名唤乌闲木的树枝,熬成中药后有安宁定神的功效。”

    轻轻颔首,容惜辞拿着那段枯枝捻在手里搓了搓又闻了几口,软声道:“唔,这药似乎受了点潮气,能换换么。”许是病中之故,向来说话毫不客气的他,竟平添了几分让人垂怜疼惜的味道,让人都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药师轻轻颔首,接过一看,果真有些受潮,立时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药屉,换了一根新的乌枝给容惜辞。

    药师取药时一直背对着他们,是以全然未发现,温御修的目光一直灼灼地盯着他手里的药屉,耳朵微动,静心聆听着药师的一举一动发出的声音。

    待药师转头之时,温御修又恢复了一脸的哀色,变脸得极其迅速。

    一一检查过这些药无误后,容惜辞便对温御修点了点头,当即,他便抱起了容惜辞,带着取来的药,回湘阁去了。

    他们走后,药师左右看了一眼,便吩咐药僮几声,离开了药房,朝明莲的卧居行去。

    征得明莲同意,进了房后,药师毕恭毕敬地对明莲行了个大礼。

    明莲把手一挥,抵手于唇下道:“如何。”

    药师一拱身子,将方才他们在药房中的情况一一报给了明莲听,语落,明莲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可有他们的药方?”

    药师应答,将他们的药方呈给了明莲瞧。逡巡一遍,明莲将把这药方递给了在一旁候着的大夫,大夫上下浏览了一遍,颔首道:“不错,这确是老夫先前所开的药方。”

    明莲微微蹙眉,莫非他们当真是出了事?可这出事的时刻也太过巧合了,过不得几日,初一那时他便要闭关练功,而他们偏生在此时闹了矛盾,且容惜辞的病……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大夫,冷声道:“许大夫,容惜辞果真是不治之症?你在我们千香阁已多年,当知我们阁中的规矩。”

    森冷的语调把许大夫被骇得抖了三抖,他吞沫一口,咚地一声,对着明莲重重下跪,磕头道:“属下此言并非作假,容惜辞的身子早毁,必活不过几月。阁主您若不信,大可让其他大夫来瞧,属下却是万万不敢蒙蔽阁主啊,请阁主明察!”

    “罢了,”袍袖一挥,明莲撑颔道,“这药房里密道之事,仅有我们三人知晓,你们小心些。明日,许大夫你换个方子给他们,不可再给他们乌枝与浩草,不不不……”撑颔思忖了半晌,明莲蓦地抬眸,对上药师道,“你今夜归去,将乌枝与浩草所放之处同别个药材调换,药方依旧不变,以免打草惊蛇。”

    “是!”

    两人异口同声应答,询问明莲没何要事后,便相继离开了。

    房内霎时空寂了下来,明莲对着那幽幽烛火,静静地发呆。

    为何明莲三人如此紧张那药房,盖因在乌枝与浩草这两种药材之间,有一个药屉,这药屉中间未放有任何药材,而是一个机关。

    这是一个可以通往千香阁外的密道机关,千香阁建阁后,以防他日有要事,便兴建了这个离阁主房最近的密道,以供他人逃亡。原本这密道该建在阁主房内的,但因初代阁主好疑成性,生怕有人通过密道闯入房内,将他谋杀,是以便将密道选到了药房那处。而后来,明莲接手千香阁后,一来千香阁百年在江湖上相安无事,二来他也确实生怕有人从密道来袭,是以这密道一直留在药房,未有撤去。

    好在那时容惜辞烧药房后,发现及时,药房还未倒塌,是以这机关还未被毁,但也因此让明莲恨得是牙痒痒的,可惜却苦无证据捉拿容惜辞。好不容易,趁着竹清还在之时,设下一局,想从中得到温御修手里那张庇佑容惜辞的字据,岂知造化弄人,结果反倒把竹清给弄没了,容惜辞依旧活得好好的。

    而没过多久,这俩口子竟然无端吵起了架,一向身体无恙的容惜辞竟忽然有了不治之症,这般明莲岂不生疑,但多次观察下来,发觉两人也不似作假,神情俱都自然,便是许大夫也说容惜辞确实有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如此想来,莫非真是他多心了?

    但以防他们作假,他还是命了药师将那两样药材的所放之处,调了个包,以免温御修两人依靠听声,试探机关的虚实。

    此后几日,温御修日日带着容惜辞去药房抓药,未免再被他们发现端倪,药师都是拿着他们的药方,亲自帮他们抓的。当然抓出来的药,多少都被容惜辞挑出毛病,又不得不回头再抓。几次下来,这药师也被容惜辞的挑剔折腾得够呛,后来看他们俩也闹不出什么事,便将抓药的事情丢给了药僮去做,以免自己被他们俩弄得累死累活。

    而当他们抓完药后,他又得跑到医馆那处,将药方给许大夫瞧,以免这药方出疏漏。这些天这般跑来跑去,药师当真是叫苦不迭,这许大夫给的药方,每日都没有变化,他多跑那几趟,简直就是白忙活。后来明莲许是发了善心,眼看着温御修两人脸上的哀色愈加厉害,容惜辞的容颜也愈发憔悴,明莲觉得兴许是自己多想了,便让药师待得药方有变后,再去拿给许大夫瞧。

    关乎容惜辞病症之故,明莲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温御修,得知许是竹清离世之故,容惜辞心情烦闷,后来郁结于心,久久不好,是以便常常发火,以致到了今日,心病难医的地步。明莲又将这份说辞拿去问了许大夫,许大夫也给他分析得出,确实有这可能引发容惜辞的病。后来明莲以许大夫身体不适为借口,换了个大夫给容惜辞探病,得出同样的结论后,明莲终于放下心来,未再多加追究此事了。

    是以,脱离了明莲的监控与猜疑,温御修两人总算可是松了口气。习武之人最是警觉,但凡身周有人怀疑与监控,都能有所发觉,他们不笨,自然知晓明莲不会信他们,但他们自也有办法去应对。

    然而,便在明莲同温御修暗中斗智斗勇之时,容惜辞却突然离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y▽, ̄)╭ 哎哟哟……  容小猫崽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