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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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到吃滕晋马上来劲，眨眼功夫便赶到农贸市场。市场外围正在修路施工，地上积满废水垃圾。宝马车呼啸着碾过一个水坑，水花溅到一位路人身上，我连忙摇下车窗道歉。那人高大瘦削，穿着风衣，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相貌。按理说好好走在大街上被平白无故溅了一身脏水，就算不破口大骂也该朝司机瞪几眼。可是那人不仅一声不吭，甚至没有理会衣服上的水渍，像一樽铜佛般定定站在路边。
“现在这社会怪人真多！”滕晋啐了一句，“换了是我，早冲上去跟司机干架了！”
小凤揶揄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凭你这副小身板能挨人家几拳？你跳起来还没人家高呢！”
我突然心念一动：“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凤从后车窗望出去，只见那人一动不动杵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换，活像被点了穴道一样。
我疑惑道：“会不会是金银叔派来监视我们的？”
小凤皱眉道：“不好说，总之得时刻打醒十二分精神，保持警觉！”
滕晋忍不住问：“喂，这会儿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你们说的我半句都听不懂，搞得我像个外人……不，像个大白痴似的！”
我压低声音道：“别嚷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点再说！”
小凤爱吃川菜，滕晋想吃海鲜，俩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滕晋让步，搓了一顿四川火锅。
我一晚上心不在焉，吃完饭便催促着回家，我实在太累了，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轮胎和地面猛烈摩擦的尖锐之声，接着听见滕晋拍着方向盘破口大骂：“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有你这样过马路的吗？我告诉你，老子撞死你不用担一分钱责任！”
我睁开眼一看，原来已到了滕晋家楼下。一名黑衣男子右手压住车前盖，左手食指朝我勾了勾：“你，下来！”
“又不是我撞的你，找我算什么事呢！”我迷瞪着睡眼嘀咕。
“别理他，分明是他自己不长眼从路边跳出来，碰瓷居然碰到小区来了，嘿，真新鲜！”滕晋一手拉住我不让我下车。
黑衣男子走上前来敲敲车窗，大拇指朝身后比划一下：“我老板要见你，下车吧，别逼我动粗！”
他手指的方向是小区的休闲健身区，健身区外围种植了一片草丛，草丛外站着三名与他同样装束的年轻男子，双手下垂，神情肃穆，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身后几米远的凉亭里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双手拄着拐杖龙头，正似笑非笑地望向我。
“是他！”我心头一凛，默默计算日子，今天是我爸去世后第七天，他果然来了！
我推开车门大步走进凉亭：“老伯，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挺神通广大的嘛！”
老人微微一笑：“我要找的人没有找不着的，除非是死人！”
滕晋和小凤紧跟着跨进草丛，三名黑衣男子各自横出一条手臂将他们拦下：“无关人等不许靠近，就在这儿等着，否则格杀勿论！”
“嘿！还格杀勿论，冒充黑社会呢！”小凤冷冷回击。
我对她打个手势，叫她宽心。面前的老人就是我爸去世当晚来家里吊唁、想借龙凤扣看几眼那个神叨叨的老头。
老人朝身前一张石凳努努嘴：“坐下再说！”
我借助微蓝的路灯仔细打量着他：至少七十岁年纪，头发大半花白，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鼻梁高挺，双颊深深陷了下去，剑眉下一双眼睛半开半阖，神色疲惫委顿。他非常精瘦，一套中山装浑不似穿在身上，更像晾在骨头上。微风吹拂，裤管松松垮垮随风摆荡，一身行头像从大胖子家里顺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是我爸的朋友？”我疑惑问道。
“朋友？”老人仰起下巴望向一片深邃的夜空怔怔出神，半晌才道：“我跟他只算半个朋友！”
“你和他不熟？”我奇道。
“我和他前半辈子是莫逆之交，后半辈子成了仇人，满打满算顶多算半个朋友！”
“仇人？”我心头一颤：“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老人回过头来略显失望地皱皱眉头：“你还猜不出来吗？我之所以跟他反目成仇，正是因为那件东西呀！”
“龙凤扣！”我大叫着从石凳上一跃而起。
老人有气无力地摇摇指头：“年青人就是管不住自己脾气，容易冲动，坐下！”他的动作吃力而笨拙，仿佛刚刚生完一场大病。
他咳嗽几声，喘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说道：“龙凤扣是你们邝家的传家宝，我曾经跟你爸约法三章，在他有生之年不但不看龙凤扣一眼，还尽力保护玉佩周全！”
他知道龙凤扣的来历？我马上警惕起来，试探着问：“你凭什么说龙凤扣是我家的？昨天才有人告诉过我，龙凤扣是我爸借来的，不是我家的东西！”
“嘿嘿，你相信白毛狐狸的话？”老人干笑两声：“那么，昨晚你连夜赶去台城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台城？你跟踪我！”我猛吃一惊，连反侦察能力极强的小凤也没发现除了金银叔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们，而且他似乎连金银叔对我说过的话也了如指掌！
“没错，自从你爸过世之后，我一直派人跟踪你，这些天来你的行踪都在我监视之下。”
我盯着他空洞无神的眸子，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跟踪我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待我找出龙凤扣便使出横手捡现成！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再强调一遍，我不贪图玉佩，瞧几眼便足够了！”
“你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仅仅为了看几眼玉佩？龙凤扣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痴迷？”
“我答应过你爸不可告诉你龙凤扣的秘密……如果你一早知道真相，今日埋在地下的便不是他，而是你了……”
我冷笑一声，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和金银叔眼皮底下，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老人板起脸啐道：“你把我和白毛狐狸混为一谈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他算什么东西？一个不知廉耻的老混混，根本不清楚龙凤扣的奥秘所在！我早在四十年前就亲眼目睹过龙凤扣真颜，深知它的巨大价值！他垂涎龙凤扣仅仅为了钱，我考虑的却是利用龙凤扣造福人类、拯救万民！”
我忍不住仰天打个哈哈：“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如此伟大的抱负，真该给你颁个诺贝尔和平奖！”
老人叹了口气，神情略显落寞地道：“曲高和寡，你不了解龙凤扣的奥妙，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理解不了我的苦衷……”说着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衣男子上前递给他两颗药片，他和水吞服才渐渐缓过劲来，又道：“龙凤扣的神奇之处，你早晚会知晓。正是因为它太过神奇，几百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甚至豁出性命都不过为了看它一眼而已！”
“你是说……还有其他人打龙凤扣的主意？”我暗暗心惊。
“龙凤扣出自皇室，不但朝廷有官方记载，民间也以此为题材编造出无数古怪荒诞的传说。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人从野史窥出玄机，顺藤摸瓜查到龙凤扣落在你们邝家手上，便使出各种手段巧取豪夺。所幸你家祖先鸿福延绵，每次总能化险为夷，才没让龙凤扣落入歹人手中！”
我一直以为龙凤扣仅仅是邝、颜两族的家事，没想到还有外族人掺和其中。“依你所说，除了你和金银叔之外，还有无数贪婪狂徒时刻注意着我，一旦找出龙凤扣，他们便像雄狮猛虎一般把我吞了！”
“那倒未必……找出龙凤扣只是开始，破解龙凤扣的秘密才是关键。如果将龙凤扣比喻成药方，你就是药引，只有你才懂得破解你爸的暗语、解开龙凤扣的谜底！所以你暂时可以放心，秘密尚未解开之前，他们决不会伤害你分毫。”
“我爸的暗语？你指的是……”
“你爸有两本硬皮抄日记簿，一本红皮、一本绿皮，详细记录下龙凤扣的起源、历史、奥秘等等。只要找到两本日记簿，你就能了解龙凤扣的价值所在，再也不会把它视作普通玉石……你爸为了掩藏龙凤扣的真相，故意在日记里使用大量暗语和密码，如今他不在了，天底下除了你之外再没有人看得懂那些暗语了！”他轻轻杵了杵拐杖：“唉，可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真相大白那一天……”
前些天整理老爸遗物时我曾翻出十多二十本笔记簿，全是教学提纲、考点难点，并没有发现老人所说的两本硬皮抄。我心念一动：莫非老头偷了日记簿，故意危言耸听、向我套取“暗语”和“密码”？
一说到吃滕晋马上来劲，眨眼功夫便赶到农贸市场。市场外围正在修路施工，地上积满废水垃圾。宝马车呼啸着碾过一个水坑，水花溅到一位路人身上，我连忙摇下车窗道歉。那人高大瘦削，穿着风衣，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相貌。按理说好好走在大街上被平白无故溅了一身脏水，就算不破口大骂也该朝司机瞪几眼。可是那人不仅一声不吭，甚至没有理会衣服上的水渍，像一樽铜佛般定定站在路边。
“现在这社会怪人真多！”滕晋啐了一句，“换了是我，早冲上去跟司机干架了！”
小凤揶揄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凭你这副小身板能挨人家几拳？你跳起来还没人家高呢！”
我突然心念一动：“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凤从后车窗望出去，只见那人一动不动杵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换，活像被点了穴道一样。
我疑惑道：“会不会是金银叔派来监视我们的？”
小凤皱眉道：“不好说，总之得时刻打醒十二分精神，保持警觉！”
滕晋忍不住问：“喂，这会儿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你们说的我半句都听不懂，搞得我像个外人……不，像个大白痴似的！”
我压低声音道：“别嚷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点再说！”
小凤爱吃川菜，滕晋想吃海鲜，俩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滕晋让步，搓了一顿四川火锅。
我一晚上心不在焉，吃完饭便催促着回家，我实在太累了，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轮胎和地面猛烈摩擦的尖锐之声，接着听见滕晋拍着方向盘破口大骂：“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有你这样过马路的吗？我告诉你，老子撞死你不用担一分钱责任！”
我睁开眼一看，原来已到了滕晋家楼下。一名黑衣男子右手压住车前盖，左手食指朝我勾了勾：“你，下来！”
“又不是我撞的你，找我算什么事呢！”我迷瞪着睡眼嘀咕。
“别理他，分明是他自己不长眼从路边跳出来，碰瓷居然碰到小区来了，嘿，真新鲜！”滕晋一手拉住我不让我下车。
黑衣男子走上前来敲敲车窗，大拇指朝身后比划一下：“我老板要见你，下车吧，别逼我动粗！”
他手指的方向是小区的休闲健身区，健身区外围种植了一片草丛，草丛外站着三名与他同样装束的年轻男子，双手下垂，神情肃穆，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身后几米远的凉亭里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双手拄着拐杖龙头，正似笑非笑地望向我。
“是他！”我心头一凛，默默计算日子，今天是我爸去世后第七天，他果然来了！
我推开车门大步走进凉亭：“老伯，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挺神通广大的嘛！”
老人微微一笑：“我要找的人没有找不着的，除非是死人！”
滕晋和小凤紧跟着跨进草丛，三名黑衣男子各自横出一条手臂将他们拦下：“无关人等不许靠近，就在这儿等着，否则格杀勿论！”
“嘿！还格杀勿论，冒充黑社会呢！”小凤冷冷回击。
我对她打个手势，叫她宽心。面前的老人就是我爸去世当晚来家里吊唁、想借龙凤扣看几眼那个神叨叨的老头。
老人朝身前一张石凳努努嘴：“坐下再说！”
我借助微蓝的路灯仔细打量着他：至少七十岁年纪，头发大半花白，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鼻梁高挺，双颊深深陷了下去，剑眉下一双眼睛半开半阖，神色疲惫委顿。他非常精瘦，一套中山装浑不似穿在身上，更像晾在骨头上。微风吹拂，裤管松松垮垮随风摆荡，一身行头像从大胖子家里顺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是我爸的朋友？”我疑惑问道。
“朋友？”老人仰起下巴望向一片深邃的夜空怔怔出神，半晌才道：“我跟他只算半个朋友！”
“你和他不熟？”我奇道。
“我和他前半辈子是莫逆之交，后半辈子成了仇人，满打满算顶多算半个朋友！”
“仇人？”我心头一颤：“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老人回过头来略显失望地皱皱眉头：“你还猜不出来吗？我之所以跟他反目成仇，正是因为那件东西呀！”
“龙凤扣！”我大叫着从石凳上一跃而起。
老人有气无力地摇摇指头：“年青人就是管不住自己脾气，容易冲动，坐下！”他的动作吃力而笨拙，仿佛刚刚生完一场大病。
他咳嗽几声，喘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说道：“龙凤扣是你们邝家的传家宝，我曾经跟你爸约法三章，在他有生之年不但不看龙凤扣一眼，还尽力保护玉佩周全！”
他知道龙凤扣的来历？我马上警惕起来，试探着问：“你凭什么说龙凤扣是我家的？昨天才有人告诉过我，龙凤扣是我爸借来的，不是我家的东西！”
“嘿嘿，你相信白毛狐狸的话？”老人干笑两声：“那么，昨晚你连夜赶去台城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台城？你跟踪我！”我猛吃一惊，连反侦察能力极强的小凤也没发现除了金银叔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们，而且他似乎连金银叔对我说过的话也了如指掌！
“没错，自从你爸过世之后，我一直派人跟踪你，这些天来你的行踪都在我监视之下。”
我盯着他空洞无神的眸子，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跟踪我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待我找出龙凤扣便使出横手捡现成！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再强调一遍，我不贪图玉佩，瞧几眼便足够了！”
“你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仅仅为了看几眼玉佩？龙凤扣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痴迷？”
“我答应过你爸不可告诉你龙凤扣的秘密……如果你一早知道真相，今日埋在地下的便不是他，而是你了……”
我冷笑一声，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和金银叔眼皮底下，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老人板起脸啐道：“你把我和白毛狐狸混为一谈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他算什么东西？一个不知廉耻的老混混，根本不清楚龙凤扣的奥秘所在！我早在四十年前就亲眼目睹过龙凤扣真颜，深知它的巨大价值！他垂涎龙凤扣仅仅为了钱，我考虑的却是利用龙凤扣造福人类、拯救万民！”
我忍不住仰天打个哈哈：“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如此伟大的抱负，真该给你颁个诺贝尔和平奖！”
老人叹了口气，神情略显落寞地道：“曲高和寡，你不了解龙凤扣的奥妙，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理解不了我的苦衷……”说着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衣男子上前递给他两颗药片，他和水吞服才渐渐缓过劲来，又道：“龙凤扣的神奇之处，你早晚会知晓。正是因为它太过神奇，几百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甚至豁出性命都不过为了看它一眼而已！”
“你是说……还有其他人打龙凤扣的主意？”我暗暗心惊。
“龙凤扣出自皇室，不但朝廷有官方记载，民间也以此为题材编造出无数古怪荒诞的传说。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人从野史窥出玄机，顺藤摸瓜查到龙凤扣落在你们邝家手上，便使出各种手段巧取豪夺。所幸你家祖先鸿福延绵，每次总能化险为夷，才没让龙凤扣落入歹人手中！”
我一直以为龙凤扣仅仅是邝、颜两族的家事，没想到还有外族人掺和其中。“依你所说，除了你和金银叔之外，还有无数贪婪狂徒时刻注意着我，一旦找出龙凤扣，他们便像雄狮猛虎一般把我吞了！”
“那倒未必……找出龙凤扣只是开始，破解龙凤扣的秘密才是关键。如果将龙凤扣比喻成药方，你就是药引，只有你才懂得破解你爸的暗语、解开龙凤扣的谜底！所以你暂时可以放心，秘密尚未解开之前，他们决不会伤害你分毫。”
“我爸的暗语？你指的是……”
“你爸有两本硬皮抄日记簿，一本红皮、一本绿皮，详细记录下龙凤扣的起源、历史、奥秘等等。只要找到两本日记簿，你就能了解龙凤扣的价值所在，再也不会把它视作普通玉石……你爸为了掩藏龙凤扣的真相，故意在日记里使用大量暗语和密码，如今他不在了，天底下除了你之外再没有人看得懂那些暗语了！”他轻轻杵了杵拐杖：“唉，可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真相大白那一天……”
前些天整理老爸遗物时我曾翻出十多二十本笔记簿，全是教学提纲、考点难点，并没有发现老人所说的两本硬皮抄。我心念一动：莫非老头偷了日记簿，故意危言耸听、向我套取“暗语”和“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