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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瞳蛇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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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祎漫无目的地逛了一日,天空放晴,阳光毒辣,她的脸被晒得泛红,隐隐刺痛。路也走了,腿也酸了,她面色颓然脚步微晃,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酒徒喝得酩酊大醉,糊里糊涂便上了路。

    她看着天也快暗了,左右留意着,找了新的客栈投宿,相比起之前的垂云阁,清惠客栈的无论是环境还是服务都大不如前者,时不时还有客人气得跑出来投诉饭菜难吃,老板娘亲自出面一一道歉,裴祎倒是不介意这点,她现在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只想倒头大睡一阵,反正对于她来说,夜晚也不过是闭眼又睁眼就这么过去了,她无暇在意环境好坏。

    乱风把窗外树枝吹得张牙舞爪,梢上鸟雀惊得扑翅而飞,此时尚早,街道上华灯初明,上下相照,人流熙攘,烟火气浩浩。裴祎行了一天的路,倒是感觉有些饿了,于是她下楼点了份粥。

    有一批客人抱怨完客栈吃食后草草收了东西走人,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朝地上啐了几口唾沫,怒声扬言自己以后都不会来这块破地儿。客人抬脚远去,也散走了怨言怨语,眼下客栈冷清,只剩老板陈守德在厨房里动刀的声音,碗筷磕得叮当响,裴祎精神了些,她转着眼珠子环视着周遭,暗暗怀疑这客栈该不会只有她一人吧,不过她这个人一向对吃和住不太讲究,反正有东西能吃,有地方能睡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抬起眸子,看着长满络腮胡子的陈守德从厨房里走出来,眉头紧锁,心里的不愉快都写在了脸上,他忽地跪在地上,神态虔诚,嘴里碎碎念了几句,随之伏身拜了又拜,事毕后掐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锅里粥水沸腾,他起身拖沓着脚步,步履蹒跚地走回厨房继续忙活,裴祎歪着脑袋看向厨房,心里觉得老板应该是在做她的虾仁粥吧,她视线一转,注意到方才老板跪下的台前供着一尊小小的青瞳蛇女陶像。

    赔了客人,妻子蒋烿也挨了一顿骂,她抽着鼻子走进厨房,对自己的丈夫抱怨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拜神,有用吗!?”

    陈守德心里闷得难受,像有大片阴翳堵在他的胸腔,有气难出,他懒散地道:“哭什么哭,就你惨了?这不还有一位客人坐这儿吗?”

    听着自己的丈夫说着这种毫无志气的话,蒋烿顿时怒了,她吼道:“我看是傻子才会住在这里!”

    裴祎坐在外面,感觉自己莫名奇妙挨了骂,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她支着脑袋听着厨房内夫妻二人吵架,见桌子上爬着一只蚂蚁,裴祎的手指开始不老实动起来,四方轮着围截,堵得蚂蚁急得团团转,她神情自若,双目静得如同一汪潭水,她行走世间五百余年,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苦乐聚散,小吵小闹对她来说早就无感了。

    陈守德本来就心情不好,见着这么多客人都走了,还抱怨这抱怨那的,他的心里都是说不尽的挫败感。此时,就连他的结发妻子还来向他抱怨,他听着愈发愤恨,回道:“你他娘的扫把星!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真是晦气,是不是我喝西北风你才高兴啊!?臭娘们嘴真贱!”

    他正在气头上,理智被愤怒的洪流冲垮,抬手扇了蒋烿一巴掌,裴祎听到声音后眼眸微颤,脸色冰冷,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她的目光停落在厨房门口,里面安静了一阵子后,蒋烿捂着脸哭着走出来,委屈地坐在柜台前偷偷拭泪。

    身后传来孩子们的嬉戏声,突然一位小男孩跑进来,裴祎看着那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模样,小孩看到裴祎后忍不住驻足回望,随后抬手对她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去自己的娘亲那里,他双手双脚沾了泥巴,一看就知道又是偷偷跑出去贪玩了,小孩嘴里哼着悠悠小曲儿,在见到自己的母亲垂首哭泣的那一刻,眸中灵光倏然而逝,眉头微蹙。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清楚一定是父亲又惹母亲伤心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父亲能让母亲难过哭泣。

    他伸出小手抚了抚母亲消瘦的背,轻声安慰了几句,蒋烿泪眼婆娑,朦胧中见孩子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心痛更甚,哭得愈发猛烈,失声哽咽起来,她愧疚难安,觉得孩子们跟着她受苦了。她一把搂过自己的孩子,与他额头相抵,她虽然时常因为生活而感到沮丧,但每次见到自己的孩子活蹦乱跳玩耍时,心里的阴霾总会一扫而空。

    孩子就是她无坚不摧的盾,她也甘愿做为孩子披荆斩棘的枪。

    这时,又有三位女孩子跑进来,不同于刚刚那位小男孩,这三位女孩子沉沉闷闷的,进来之后就愣愣地走到母亲面前低着头,好像天生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事似的,她们也不说话,一个个做好随时被训的准备,这时老板娘果真开口训斥道:“你们三人怎么回事,居然让弟弟一个人跑回来!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弟弟吗,这点事你们都做不好!养你们有何用!?”

    那三位姊姊低头不语,即使被母亲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脸上也没有一点委屈难过的样子,当真沉得跟死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说,惜字如金似的,裴祎看她们三人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而那小男孩却脸色红润,她下意识觉得这家人一定很疼爱这个小男孩。

    蒋烿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让他先和姊姊们玩耍去,小男孩一听,心里有些不高兴,哭着喊着闹着脾气,一气之下蹬腿把离他最近的椅子踢翻过去,蒋烿搂着他怎么哄也哄不好,这孩子本来脾气就犟,软着面子过来哄他没用,硬着脾气来收拾他他便翻山倒海无所不能,蒋烿心力交瘁,小男孩噘着嘴,满怀怒意地瞪着坐在前面不远处的裴祎,仿佛是在迁怒于她,觉得如果不是她,那她的娘亲就不用挨父亲的骂了。

    裴祎迎上他的目光,她讽刺一笑,只觉得这孩子可悲极了。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如果这孩子对别的客人也这样,那么这清惠客栈客源稀少,风评极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守德端着热腾腾的虾仁粥走了出来,正要放下时,因为碗底太烫手滑了一下,眼看热粥就要洒到裴祎身上去了,他霎时吓得面容扭曲,大脑空白。裴祎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托起碗底,丝丝寒气汩汩流出,使她接触碗底的指腹感受不到一点儿滚烫。

    裴祎自始至终一脸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够惊动她。她手中的动作连贯流畅,陈守德看得目瞪口呆,人傻傻地愣在那里。裴祎放下碗后定睛看了一眼碗里的虾仁粥,随即微微挑眉,她觉得不可思议,碗里的粥稀得跟水一样,只有零星几块可怜的小虾米浮在上面,陈守德见她怔住,心里暗暗觉得这回可能又要挨骂了,意外的是,裴祎不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抱怨,反而还拿起调羹三下五除二地就把粥喝进肚子里去了。

    陈守德深知自己厨艺不精,服务不周,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嫌自己做出来的饭菜难吃,妻子蒋烿更是叫他不要再做浪费粮食的可耻事情了,早点关掉客栈和她一起回老家种田,岂不快哉?别人越是不看好他,他就越是要搞出点名堂来,他觉得别人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凭什么他就不行?

    裴祎是第一个不仅看到吃食时没抱怨,还一口气吃完的人,陈守德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变化,即使是裴祎眨了一下眼睛,他都能放在心里反复推敲对方是个什么意味,他迟迟不见裴祎开口评价,心里想着这人该不会真的是傻子吧……

    因为此事,他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正想厚着脸皮询问裴祎热粥是否可口时,不料身后却突然传来陶瓷破碎的声音,裴祎侧过脑袋一看,只见小男孩一脸错愕站在供台前,蛇女陶像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碎片溅了一地!

    陈守德如同受了刺激的疯牛般冲过去,一手推开自己的儿子,跪在地上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被摔得四分五裂,不成样子的蛇女像。他双手颤抖,不知道该不该拾起陶瓷碎片,在他心里,蛇女大人是高贵圣洁的存在,岂能容得凡人冒犯!可是现在,他一时无法辨认眼前这摊破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他神色惊慌地胡乱抓挠自己的头发,他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的心里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轰然倒塌,山石碎裂,卷起滚滚尘埃,迷得他看不清眼前的风景。他双手紧握成拳狠狠捶向地面,像是在泄愤!瓷片扎进他的皮肉里,伤口有鲜血流出,他也全然不在乎,被愤怒蚕食着,他连一点疼痛都感知不到。

    而另一边小男孩的后脑勺撞在了桌柜角,整个人失声昏了过去,蒋烿见状心急如焚,连滚带爬地哭着冲到自己的孩子身边,用袖子捂住他的伤口,似乎以为这样做就能让血不再流,可没过多久,老板娘的衣衫被鲜血染红,她心里愈发焦急,眼泪不停地往下坠。

    自与陈守德成亲以来,她就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但她想着枕边人终究是自己选的,也觉得夫妻就应该一起携手挺过人生中的大风大浪,她一天天等着自己的丈夫能开窍,想明事理,可是今天,她的丈夫居然要为了个破神像伤害到自己的儿子,这叫她如何能忍?可还没等她发泄,陈守德就先站起来怒吼道:“灾星!一家人都是灾星!老子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这辈子要遇见你们这群灾星!”

    陈守德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老板娘也怒了,面容狰狞地吼道:“你还是个人吗!你看看我们这过的是人过的生活吗!天天拜这尊破像,你看看你自己拜出了什么!”

    陈守德气得咬紧牙关,目光狠辣地点了点头,道:“嫌人的日子不好过是吧?”说完,他走进厨房,随后提了把菜刀出来,裴祎眉头微蹙,蒋烿冲着陈守德怒道:“你杀了我啊!我看你早就想死老婆了!来啊,杀了我你去娶个年轻的!”

    蒋烿伸着脖子等着陈守德下手,心里却还是有些害怕的。裴祎见陈守德一怒之下真的挥起菜刀动手,弹指间射出一支冰钻,冰钻的力量十分霸道,菜刀被它射穿刀身后牢牢钉死在墙上!

    冰钻速度极快,陈守德根本不见其踪影,还以为见鬼了,自己的菜刀怎么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裴祎起身,经过那三姐妹时见她们还是垂着脑袋,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她在蒋烿身边半蹲下来,看了一眼小男孩苍白的脸,手往下伸,虚捧着他的脑袋,缕缕寒气渗入,半响过后,小男孩的血止住了。蒋烿欣喜若狂,抬手抹去面上的泪水,喜悦让她忘记自己的手上染了鲜血,小麦色的脸上犹如一夜春风吹来,开出斑驳血花。

    裴祎看了陈守德一眼,陈守道神智涣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仅伤害了儿子,还差点动手杀了妻子,他全身冰冷,僵硬如死尸立在那儿,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被怒意冲昏了头。裴祎没有搭理这个疯男人,她走到碎片旁瞧了一眼,发现这尊蛇女像有点古怪,明明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体破碎不堪,脑袋倒是完好无损。

    人首分离的蛇女像让裴祎感到分外不适,她索性送“神”送到西,抬起脚踩碎了蛇女的“脑袋”。陈守德看着眼前这一幕癫狂乱叫,气得差点命归西天。他跪在地上,哭声断断续续地咆哮道:“你冒犯神明,会遭报应的!”

    “你怎么就知道青瞳蛇女会是神明,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裴祎笑着回呛道。

    “呸!”老板啐了一口唾沫出来,道:“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裴祎嗤笑,心里暗道青瞳蛇女算哪门子神明,她可是听都没听过她的威名,这种话也就只能用来骗骗他们这些可怜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