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不能牵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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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是黑色的棋盘，群星是会发光的棋子，花叶草树伴流萤，郊野青苍渺孤灯。
青恒安安坐着，山野清风拂起她衣袖，吹动皓腕上象牙白的碎串玉链，脆铃铃响个不停。
“这是什么？”与她一同坐在古丘之上的男子好奇地指着那条每颗坠块的样状尺寸都参差不齐的碎玉链子。
青恒收回远飘的视线，抬抬手道：“我的牙齿。”
似是猛然陷入回忆，她又补充道：“原本想等褪落集齐三十六颗之后便送给心上人的，奈何始终没有机会。”
男子闻言，脸色变了变，昏隐飘渺的面容不自觉泛上几点郁意。
回神过后，青恒于是问那男子：“除了看星星，你还有什么遗愿，尽管道来。”
“我想回宫带几件我母妃的遗物。”
“好，这便走吧。”青恒应完，两指抵唇吹响口哨，很快唤回那站在山头鸣叫不停的通体翠绿的鸟儿。
男子却在原地迟疑，等青恒走出好几步，他才怯然道：“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啊？”青恒无意转过头，“我叫青恒。”
“青恒……”男子有意咀嚼着这两字，似乎用了很大力气。
“对，青恒。”青恒潇洒地踏着山路，不时回头招呼男子快点跟上。
“姑娘不好奇我吗？”男子亦步亦趋地随在青恒身后，月光缚不住前路，清新的霜露气息间糅女子淡淡的清香适宜温润着他的鼻息，驱散他所有的恐惧，激荡他满心的倾慕。
青恒脚下一顿，忽而转过身认真道：“出于凡界礼尊，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昱，我叫沈昱，字明光。”男子交代得既草率又郑重。
“沈昱，明光。”青恒点点头。
于凡界游历如此多的年月，青恒听过不少人在向人介绍自己时总要提到表字，经过了解后她明白，原来字是名之衍义，只限于有身份的人。
她转而又问：“你可知，那苍宁之君表字为何？”
“晔澜，是晔澜。”男子思考了少会儿，终于想起。
“晔……澜……”青恒听完，愣愣将这两字喃喃许久，定神了很长时间。
当她回神之时，身后的男子正陷于危险之中，不过是身侧山涧边飞过来几滴湍急势猛的水珠，他便被吓得身形不稳，堪堪要沿着另一边旁侧的崖壁滚下去。
他魂魄初成，根基不稳，力量微弱，命力比一只小鸡还低微，这样摔下去，也许就碎成点点星芒了……
青恒猛一回头，一时忘了他体内还有寰宇玑护着，忙不迭伸出手将他整个人揽回身边来。
“没事吧？”
明月下，溪风里，眉眼动人的少女半倾上身面对面托抱住身形濯濯如柳的男子，姿势别扭怪异。
沈昱脸色不大好看，目光深处却是欣悦的。
他不着痕迹地挣脱了青恒无意伸出的怀抱，干咳几声后才道：“没事。”
“跟紧我。”青恒有些担心，急声命令了他一句。
“是。”
“若你实在害怕，不如就抓着我的头发吧。”青恒又道。
沈昱吃了一惊：“什么？”
作为堂堂七尺男儿，抓着姑娘头发行于山间？这实在不雅。
“抓着我的头发啊，我全身最牢亘坚韧的就是我这头发。”青恒扬一扬手，墨发青丝立即像被镀下一层星粉，浪腾海面似的翻闪出银耀不绝的光芒来，如天下最澄最清的瀑流悬动不息。
沈昱眼睁睁看着青恒的变化，自已完全呆住。
青恒未留意他的神情，干脆将身上杏色裙衫一并替换了，彻彻底底变成了以前在川境时的装束。
蓝衣雪肤，碧瞳银发，面容更是骇心动目的绝色。
恰在这时，清风卷挟了几滴水珠，悄悄溅到少女闲垂的裙摆上，摇身一变，成了三两晕蓝滟欲滴的薄薄的彩色涟环。沈昱呼吸一滞，双目里是万丈波澜：“青恒，你到底是哪位仙子？”
“仙子？”青恒大抵明白凡人如此称呼女子的暗义，因是开怀大笑几声，欣然回道：“我是那北天门镇守一方的运淼灵女，乎乎仙子。”
“乎乎仙子……”眉飞色舞的绝世美人眼里挟着狡黠意味，令沈昱更加神魂颠倒，他下意识跟着她的话复念，“乎乎……”
被唤“乎乎”的一刹，青恒的脸色猛然变了，一切欢喜悉数安静收敛下去。
“怎么了？”沈昱轻声慢语地问了一句，仿佛眼前人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绰缈香烛，生怕语气重了哪怕一丝都会将她惊灭。
青恒摆摆手，装作浑然无事的样子：“没什么，你，不准再这样叫我。”
鼻前悬着她强势横来的指尖，见少女故作刁蛮的灵动样子，沈昱不自觉地露出宠溺的笑：“好，全都随你。”
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叫你……转念，失落的疑问已经兜上心来。
青恒未顾他神色的变化，揽并自己的头发伸过手去示意他：“抓着吧。”
沈昱的视线却紧紧锁住她樱粉的指尖，定定道：“我不能……抓着你的手吗？”
青恒一瞬缩回手掌，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她决然地回：“当然不行。”
“为什么？”沈昱顿了顿，“你是这样高贵的姑娘家，我……我一介男子抓着你娇盛的头发，实在有失礼数……”
沈昱生于沣淼王室，出身高庭，任那些围着他转的花花叶叶是何等名门身份贵族闺秀，他也从来不曾多看一眼。如若青恒从前能对沣淼国土人情多加留意几分，也许这一刻便会懂得，得沣淼国五殿下瑞王沈昱垂慕代表一种怎样的殊荣。
青恒才不管这些，她面上浮现些许羞恼：“那也不能抓我的手。”
“为何？你告诉我。”沈昱的失落淡然于表，却忧深于心。
活着的时候，除了无上权力让他求而不得，其余他想要的，从未受过阻碍。
青恒原本不想和他多说，但沈昱透着委屈的固执神情实在让人无法囫囵应付过去，这种微妙又窘促的气氛让她头疼不已，青恒自己又是个不善于扯谎的主儿，于是只能如实以告便于赶紧结束交谈。
如此想着，青恒沉了沉气，缓缓道：“因为我早已答应过别人，只给他一人牵我的手。”
“如此啊……”良久之后，沈昱故作风轻云淡地点点头。
这个答案，沈昱事先有猜到过。
但他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
就好像心里一寸田地好不容易冒出芽，忽然就有一把火从天而降，将这片难得的景遇烧得又暗又荒，又焦又凉。
“所以你不能……牵我的手。”青恒看着皱眉若有所思的沈昱，自顾自松了口气。
“那我可以牵着你的袖角吗？”没关系，沈昱打算退而求其次。
青恒犹疑不多会儿，最终混不在意地摆摆手应了下来：“好罢好罢。”
蓝衣袖角一握到手间，沈昱便被丝绫绣纹里的贝螺触感的一类物什轻轻硌着手掌。
他俯眼望了望身前一同行走的背影，不着痕迹地笑了，左手握得更紧了些。
夜空是黑色的棋盘，群星是会发光的棋子，花叶草树伴流萤，郊野青苍渺孤灯。
青恒安安坐着，山野清风拂起她衣袖，吹动皓腕上象牙白的碎串玉链，脆铃铃响个不停。
“这是什么？”与她一同坐在古丘之上的男子好奇地指着那条每颗坠块的样状尺寸都参差不齐的碎玉链子。
青恒收回远飘的视线，抬抬手道：“我的牙齿。”
似是猛然陷入回忆，她又补充道：“原本想等褪落集齐三十六颗之后便送给心上人的，奈何始终没有机会。”
男子闻言，脸色变了变，昏隐飘渺的面容不自觉泛上几点郁意。
回神过后，青恒于是问那男子：“除了看星星，你还有什么遗愿，尽管道来。”
“我想回宫带几件我母妃的遗物。”
“好，这便走吧。”青恒应完，两指抵唇吹响口哨，很快唤回那站在山头鸣叫不停的通体翠绿的鸟儿。
男子却在原地迟疑，等青恒走出好几步，他才怯然道：“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啊？”青恒无意转过头，“我叫青恒。”
“青恒……”男子有意咀嚼着这两字，似乎用了很大力气。
“对，青恒。”青恒潇洒地踏着山路，不时回头招呼男子快点跟上。
“姑娘不好奇我吗？”男子亦步亦趋地随在青恒身后，月光缚不住前路，清新的霜露气息间糅女子淡淡的清香适宜温润着他的鼻息，驱散他所有的恐惧，激荡他满心的倾慕。
青恒脚下一顿，忽而转过身认真道：“出于凡界礼尊，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昱，我叫沈昱，字明光。”男子交代得既草率又郑重。
“沈昱，明光。”青恒点点头。
于凡界游历如此多的年月，青恒听过不少人在向人介绍自己时总要提到表字，经过了解后她明白，原来字是名之衍义，只限于有身份的人。
她转而又问：“你可知，那苍宁之君表字为何？”
“晔澜，是晔澜。”男子思考了少会儿，终于想起。
“晔……澜……”青恒听完，愣愣将这两字喃喃许久，定神了很长时间。
当她回神之时，身后的男子正陷于危险之中，不过是身侧山涧边飞过来几滴湍急势猛的水珠，他便被吓得身形不稳，堪堪要沿着另一边旁侧的崖壁滚下去。
他魂魄初成，根基不稳，力量微弱，命力比一只小鸡还低微，这样摔下去，也许就碎成点点星芒了……
青恒猛一回头，一时忘了他体内还有寰宇玑护着，忙不迭伸出手将他整个人揽回身边来。
“没事吧？”
明月下，溪风里，眉眼动人的少女半倾上身面对面托抱住身形濯濯如柳的男子，姿势别扭怪异。
沈昱脸色不大好看，目光深处却是欣悦的。
他不着痕迹地挣脱了青恒无意伸出的怀抱，干咳几声后才道：“没事。”
“跟紧我。”青恒有些担心，急声命令了他一句。
“是。”
“若你实在害怕，不如就抓着我的头发吧。”青恒又道。
沈昱吃了一惊：“什么？”
作为堂堂七尺男儿，抓着姑娘头发行于山间？这实在不雅。
“抓着我的头发啊，我全身最牢亘坚韧的就是我这头发。”青恒扬一扬手，墨发青丝立即像被镀下一层星粉，浪腾海面似的翻闪出银耀不绝的光芒来，如天下最澄最清的瀑流悬动不息。
沈昱眼睁睁看着青恒的变化，自已完全呆住。
青恒未留意他的神情，干脆将身上杏色裙衫一并替换了，彻彻底底变成了以前在川境时的装束。
蓝衣雪肤，碧瞳银发，面容更是骇心动目的绝色。
恰在这时，清风卷挟了几滴水珠，悄悄溅到少女闲垂的裙摆上，摇身一变，成了三两晕蓝滟欲滴的薄薄的彩色涟环。沈昱呼吸一滞，双目里是万丈波澜：“青恒，你到底是哪位仙子？”
“仙子？”青恒大抵明白凡人如此称呼女子的暗义，因是开怀大笑几声，欣然回道：“我是那北天门镇守一方的运淼灵女，乎乎仙子。”
“乎乎仙子……”眉飞色舞的绝世美人眼里挟着狡黠意味，令沈昱更加神魂颠倒，他下意识跟着她的话复念，“乎乎……”
被唤“乎乎”的一刹，青恒的脸色猛然变了，一切欢喜悉数安静收敛下去。
“怎么了？”沈昱轻声慢语地问了一句，仿佛眼前人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绰缈香烛，生怕语气重了哪怕一丝都会将她惊灭。
青恒摆摆手，装作浑然无事的样子：“没什么，你，不准再这样叫我。”
鼻前悬着她强势横来的指尖，见少女故作刁蛮的灵动样子，沈昱不自觉地露出宠溺的笑：“好，全都随你。”
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叫你……转念，失落的疑问已经兜上心来。
青恒未顾他神色的变化，揽并自己的头发伸过手去示意他：“抓着吧。”
沈昱的视线却紧紧锁住她樱粉的指尖，定定道：“我不能……抓着你的手吗？”
青恒一瞬缩回手掌，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她决然地回：“当然不行。”
“为什么？”沈昱顿了顿，“你是这样高贵的姑娘家，我……我一介男子抓着你娇盛的头发，实在有失礼数……”
沈昱生于沣淼王室，出身高庭，任那些围着他转的花花叶叶是何等名门身份贵族闺秀，他也从来不曾多看一眼。如若青恒从前能对沣淼国土人情多加留意几分，也许这一刻便会懂得，得沣淼国五殿下瑞王沈昱垂慕代表一种怎样的殊荣。
青恒才不管这些，她面上浮现些许羞恼：“那也不能抓我的手。”
“为何？你告诉我。”沈昱的失落淡然于表，却忧深于心。
活着的时候，除了无上权力让他求而不得，其余他想要的，从未受过阻碍。
青恒原本不想和他多说，但沈昱透着委屈的固执神情实在让人无法囫囵应付过去，这种微妙又窘促的气氛让她头疼不已，青恒自己又是个不善于扯谎的主儿，于是只能如实以告便于赶紧结束交谈。
如此想着，青恒沉了沉气，缓缓道：“因为我早已答应过别人，只给他一人牵我的手。”
“如此啊……”良久之后，沈昱故作风轻云淡地点点头。
这个答案，沈昱事先有猜到过。
但他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
就好像心里一寸田地好不容易冒出芽，忽然就有一把火从天而降，将这片难得的景遇烧得又暗又荒，又焦又凉。
“所以你不能……牵我的手。”青恒看着皱眉若有所思的沈昱，自顾自松了口气。
“那我可以牵着你的袖角吗？”没关系，沈昱打算退而求其次。
青恒犹疑不多会儿，最终混不在意地摆摆手应了下来：“好罢好罢。”
蓝衣袖角一握到手间，沈昱便被丝绫绣纹里的贝螺触感的一类物什轻轻硌着手掌。
他俯眼望了望身前一同行走的背影，不着痕迹地笑了，左手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