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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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九寒天，冬风彻骨。
“扶芳馆”的招牌，裸露在冰天雪地中，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仍屹立未倒。
“唉，你们听说了吗？现在整个儿安京城，都在传一首童谣——‘欢羽至极登仙境，寿佛无量亦无疆’。苏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孙商遥探出脑袋，向正在清点草药的苏叶，打听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对当朝宰相，歌功颂德呗！”苏叶满不在乎地道：“这名字都写在诗里了，哪还能听不出来？”
“丞相究竟做了什么事？引得大伙儿这么崇敬他？还为他写诗？”孙商遥疑惑道。
“小屁孩儿！少打听大人的事儿！多和你弟学着点儿，求医问武，样样都够你学的！”苏叶敲了下孙商遥的脑袋，告诫道。
“哦！”孙商遥听罢，只好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
扶芳馆，内院。
谢承昱正领着星陨，石溪和孙商远在布置战术。
明日午时，岑将军即将被处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必须布置周全，一举成功！
“想不到，你们两兄弟，个儿竟然长得这么快，小半年的时间不见，我和你谢大哥，都快认不出你们了！”
俞非晚双手环胸，眼神从孙商远埋头倾听的身影，落回孙商遥的身上，欣慰地道：“看到你们能成长起来，我想孙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孙商遥勉强挤出个应付的笑容，内心难免失落——与弟弟久别重逢，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他那个聪明伶俐的弟弟，和大伙儿融合得很好，又善于学习和思考，行事稳重，不像自己，笨手笨脚的，也不上进……
两相比较，心下有了落差。
“非晚姐……你说，岑将军会收我为徒么？毕竟，我可是典狱司出来的，雷公……雷炼又囚禁了岑将军，他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孙商遥有些担忧地道。
“不会的，商遥……”俞非晚轻柔地拍了拍孙商遥的脑袋，安慰道：“岑将军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者，此次行动如此危险，你还愿意与我们一起，不就‘将功抵过’了么？”
“可是，非晚姐……我还是有点害怕……将军治下严苛，我又不如商远学东西那么快……我……”
“别灰心，你和商远各有所长，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路走得正，就不怕前方的艰难险阻，懂吗？”俞非晚似是看出了孙商遥的心事，指点道。
“嗯……是……”孙商遥只好黯然地低下了头。
“来呀，先别讨论了，开饭啦！”此时，武半夏一声高呼，唤得众人都进了内堂。
谢承昱走在最后，他瞥了俞非晚一眼，眉眼间颇有些疲惫。
俞非晚上前拉住他的双手，轻柔地握住，温声道：“别担心，明日我们众志成城，定能救出岑将军！”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是……”
“你……你也要跟着去吗？不如，你待在医馆，等我消息？”谢承昱竟难得地犹豫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抛下我不成？”俞非晚不自觉地牵起谢承昱的手，紧紧相握。她故作轻松地道：“经过这么多风雨，我们都挺过来了，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可是，此次行动不比其它……”
“没什么‘可是’的了，”俞非晚转过头来，严肃地盯着谢承昱道：“于公，岑将军是百姓们交口称赞的大英雄；于私，岑将军是我阿爹的旧友，如丝姑娘和媚娘她们，都是我醉江楼的朋友，如今他们深陷囹圄，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此时的她轻蹙着烟眉，一双杏眼神采飞扬，一番义正辞严的说辞，竟使得谢承昱难以辩驳了。
于是，他揽过她的身肩，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梢。
当俞非晚以为谢承昱已经默许了的时候，只听他喉间沉默地逸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哎，真拿你没办法……”
俞非晚将搂住他的双手收得更紧一些，仿佛这样做，就能给彼此更多的力量。
“非晚，你在干嘛？快过来呀！”柳如竹也在内堂里催促道。
自丞相府出来后，柳如竹便径直回了醉江楼，但那里早已被官府贴了封条，人去楼空。
谢承昱在安京城赫赫有名，她很快便打听到，主公落脚在了扶芳馆，于是前来与他们汇合。
俞非晚听到柳如竹的呼唤，这才忆起自己身处何地。
大伙儿说不定都在看着他们呢！她不由得有些脸红。
两人牵手朝一个方向同频率地迈着步子，仿佛一直这样走下去，便能抵达心之所往。
“来，非晚，坐这儿！”武半夏挥舞着长勺，吆喝道：“尝尝我发明的‘扶芳三品’，比之醉江楼的如何？”
“……”
众人一阵沉默，只因眼下醉江楼众人深陷困顿，生死不明。
武半夏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谢承昱并未有任何不悦，只是沉默地拾起了筷子。
“哈哈哈……武姑娘做的，自然差不到哪儿去！”石溪顶着令人窒息的高压回答道，随即也果断地戳了一筷子。
“尚且能吃。”星陨不知何时已尝了一口，只听他面无表情道。
“嘿……你这是什么话！觉得难吃你别吃啊！”武半夏撸起了袖管，就要去打掉星陨夹菜的手。
“武姐姐！息怒息怒……星陨哥是说好吃！”孙商远实在看不过眼，只好帮衬道。
“臭小子，只会偏帮着你星陨哥，当我听不出来吗？”
“嘿嘿……”
“……”
一番嬉笑打闹间，倒散去了不少愁云惨雾。
“这蒸糕可真好吃！”
桌上菜品琳琅满目，孙商遥似是发现了一道味道不错的甜点，不住地下着筷，鼓囊着嘴道：“半夏姐，这也是你做的么？”
“那个不是，那是如丝做的……”
“哦？如丝姐姐，那你的手艺可真是了不得呢！”孙商遥朝柳如丝夸赞道。
“喂！我说孙商遥！你就只知道吃……也不见你来厨房帮忙！你再看看你弟弟……”
“半夏姐……你刚不是还说商远偏帮星陨哥么？怎么又夸起他来了？”孙商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管那么多呢！吃你的糕吧……”半夏作势就要去敲孙商遥的脑袋，被他给躲了过去。
“……”
“姐姐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水晶龙凤糕’……”柳如丝正望着那晶莹剔透的糕点出神。
说着说着，她陷入回忆道：“明明是那么喜静冷情的性子，却爱吃甜食，我还调侃她‘离了我这个大厨，她可得要饿死了’！如今……如今……姐姐……姐姐……”
柳如竹越想越泣不成声，埋头以手掩面，将泪水落入了自己的掌心。
“如丝姑娘，你别哭了……”半夏只好起身去安抚她，踯躅道：“大战在即，现在还不是杞人忧天的时候……”
“是啊，如丝……你可得打起精神来！我想，你姐姐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等明儿个她回来了，你再亲手将这蒸糕做给她吃！”
“嗯……我一定等她回来！”柳如丝坚定地道。
俞非晚安抚地拍了拍柳如丝的肩膀，又低声问谢承昱道：“听石溪说，你昨晚去了丞相府，公孙公子做何打算？”
“话已带到，怎么做决定，全凭他们自己。”谢承昱言简意赅地道。
俞非晚心下亮如明镜——有没有公孙颉和许亦枫，对明天的行动来说，都无关紧要。
谢承昱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此次明为求援，实际上也不过是，给到身处棋局中之人，一个真相罢了。
窗外积雪封霜，风雨凄凄。
眼看寒冬即将过去，而明日，将迎来安京城最漫长的一天。
————————————————
皇宫，东华门宫门外。
今日，天气难得地放了晴，露出清透曜目的青白色。
偌大的刑场上一大早便挤满了人：负罪的刑囚，负责看守的官兵和禁卫军，监刑的雷霆司，以及观望的平民百姓……
内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朝廷命官被处斩，本就是轰动全城的大事，更何况此人是战功赫赫的岑烨将军。
百姓们虽不明就里——皇帝亲封的三品将军岑烨，为何会与那江湖门派醉江楼勾结？但他到底是沦为了阶下囚，即便一朝再得势，也不得不屈从于皇权威慑之下。
也有心明眼亮的一群人，自发的来到东华门集结，只为送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最后一程。
岑烨将军着一身染血的囚服，静默地跪坐在刑台中央，如一座入定的石佛像，即使是戴罪之身，也依稀能辨认出，他脸上刚毅坚韧的神色。
“岑将军可是咱们天漓的大恩人呐！狗皇帝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嘘！小点声，这儿可是皇家的地盘，你不怕被打成乱党么？”
“皇家的地盘又如何？难不成还真能‘’白的变成黑的‘’？还真能‘滥杀无辜’不成？”
“哎……我说你，少说两句吧……还嫌这京城里不够乱么？”
“……”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但朝不保夕如他们，即使再怨愤，也只能徒增几分伤感罢了……
雷炼坐在监刑台上，看了看天色，百无聊赖。
原本圣上一直命他负责看管岑烨众党和监斩一事，临了不知何故，圣上竟下令只问斩岑烨一人，其余乱党容后处置！
雷炼抖了抖肩上的碎屑，喘了一口粗气，心下仍旧不快。
皇帝的心思，越发捉摸不透了，可惜他一身本领，还一直过着仰人鼻息，拾人牙慧的日子。
哼！不过以他和公孙无量的盘算，这狗皇帝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时间缓缓流淌，晷针的影子，即将投向晷盘的正下方。
雷炼双手环胸，百无聊赖地道：“岑大将军，刑时将近，你还有何遗言要留，尽可道来！”
岑烨闻言，抬首看了看头顶的天光，一片灰蒙蒙的惨白，连日头的颜色也辨不分明，一如如今的天漓王朝，污浊混沌，泥泞不堪。
“我天漓江山巍巍，流水滔滔，失地几复还，大宛何时灭？只待蛟蟒断首，苍龙腾飞，烨……唯以一心祭乾坤！”
雷炼一介山野莽夫，自是听不出岑烨满腔的抒怀之情。
他不屑地喝道：“哼，真是不自量力！午时已到，行刑！”
“咚咚咚”，雷霆司齐声响应，长戟与地面摩擦出“轰隆隆”的声音。
城门的烽火台上，传来“嗡嗡”的号角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哀鸣呜咽，又像是一个开关，拉开了一场突变的序幕——
就在众人引颈的目光，皆投向刑场中央时，谢承昱踏着乘云纵，自人群中鱼跃而起，探身直奔岑烨！
数九寒天，冬风彻骨。
“扶芳馆”的招牌，裸露在冰天雪地中，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仍屹立未倒。
“唉，你们听说了吗？现在整个儿安京城，都在传一首童谣——‘欢羽至极登仙境，寿佛无量亦无疆’。苏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孙商遥探出脑袋，向正在清点草药的苏叶，打听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对当朝宰相，歌功颂德呗！”苏叶满不在乎地道：“这名字都写在诗里了，哪还能听不出来？”
“丞相究竟做了什么事？引得大伙儿这么崇敬他？还为他写诗？”孙商遥疑惑道。
“小屁孩儿！少打听大人的事儿！多和你弟学着点儿，求医问武，样样都够你学的！”苏叶敲了下孙商遥的脑袋，告诫道。
“哦！”孙商遥听罢，只好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
扶芳馆，内院。
谢承昱正领着星陨，石溪和孙商远在布置战术。
明日午时，岑将军即将被处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必须布置周全，一举成功！
“想不到，你们两兄弟，个儿竟然长得这么快，小半年的时间不见，我和你谢大哥，都快认不出你们了！”
俞非晚双手环胸，眼神从孙商远埋头倾听的身影，落回孙商遥的身上，欣慰地道：“看到你们能成长起来，我想孙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孙商遥勉强挤出个应付的笑容，内心难免失落——与弟弟久别重逢，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他那个聪明伶俐的弟弟，和大伙儿融合得很好，又善于学习和思考，行事稳重，不像自己，笨手笨脚的，也不上进……
两相比较，心下有了落差。
“非晚姐……你说，岑将军会收我为徒么？毕竟，我可是典狱司出来的，雷公……雷炼又囚禁了岑将军，他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孙商遥有些担忧地道。
“不会的，商遥……”俞非晚轻柔地拍了拍孙商遥的脑袋，安慰道：“岑将军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者，此次行动如此危险，你还愿意与我们一起，不就‘将功抵过’了么？”
“可是，非晚姐……我还是有点害怕……将军治下严苛，我又不如商远学东西那么快……我……”
“别灰心，你和商远各有所长，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路走得正，就不怕前方的艰难险阻，懂吗？”俞非晚似是看出了孙商遥的心事，指点道。
“嗯……是……”孙商遥只好黯然地低下了头。
“来呀，先别讨论了，开饭啦！”此时，武半夏一声高呼，唤得众人都进了内堂。
谢承昱走在最后，他瞥了俞非晚一眼，眉眼间颇有些疲惫。
俞非晚上前拉住他的双手，轻柔地握住，温声道：“别担心，明日我们众志成城，定能救出岑将军！”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是……”
“你……你也要跟着去吗？不如，你待在医馆，等我消息？”谢承昱竟难得地犹豫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抛下我不成？”俞非晚不自觉地牵起谢承昱的手，紧紧相握。她故作轻松地道：“经过这么多风雨，我们都挺过来了，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可是，此次行动不比其它……”
“没什么‘可是’的了，”俞非晚转过头来，严肃地盯着谢承昱道：“于公，岑将军是百姓们交口称赞的大英雄；于私，岑将军是我阿爹的旧友，如丝姑娘和媚娘她们，都是我醉江楼的朋友，如今他们深陷囹圄，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此时的她轻蹙着烟眉，一双杏眼神采飞扬，一番义正辞严的说辞，竟使得谢承昱难以辩驳了。
于是，他揽过她的身肩，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梢。
当俞非晚以为谢承昱已经默许了的时候，只听他喉间沉默地逸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哎，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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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晚，你在干嘛？快过来呀！”柳如竹也在内堂里催促道。
自丞相府出来后，柳如竹便径直回了醉江楼，但那里早已被官府贴了封条，人去楼空。
谢承昱在安京城赫赫有名，她很快便打听到，主公落脚在了扶芳馆，于是前来与他们汇合。
俞非晚听到柳如竹的呼唤，这才忆起自己身处何地。
大伙儿说不定都在看着他们呢！她不由得有些脸红。
两人牵手朝一个方向同频率地迈着步子，仿佛一直这样走下去，便能抵达心之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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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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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半夏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谢承昱并未有任何不悦，只是沉默地拾起了筷子。
“哈哈哈……武姑娘做的，自然差不到哪儿去！”石溪顶着令人窒息的高压回答道，随即也果断地戳了一筷子。
“尚且能吃。”星陨不知何时已尝了一口，只听他面无表情道。
“嘿……你这是什么话！觉得难吃你别吃啊！”武半夏撸起了袖管，就要去打掉星陨夹菜的手。
“武姐姐！息怒息怒……星陨哥是说好吃！”孙商远实在看不过眼，只好帮衬道。
“臭小子，只会偏帮着你星陨哥，当我听不出来吗？”
“嘿嘿……”
“……”
一番嬉笑打闹间，倒散去了不少愁云惨雾。
“这蒸糕可真好吃！”
桌上菜品琳琅满目，孙商遥似是发现了一道味道不错的甜点，不住地下着筷，鼓囊着嘴道：“半夏姐，这也是你做的么？”
“那个不是，那是如丝做的……”
“哦？如丝姐姐，那你的手艺可真是了不得呢！”孙商遥朝柳如丝夸赞道。
“喂！我说孙商遥！你就只知道吃……也不见你来厨房帮忙！你再看看你弟弟……”
“半夏姐……你刚不是还说商远偏帮星陨哥么？怎么又夸起他来了？”孙商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管那么多呢！吃你的糕吧……”半夏作势就要去敲孙商遥的脑袋，被他给躲了过去。
“……”
“姐姐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水晶龙凤糕’……”柳如丝正望着那晶莹剔透的糕点出神。
说着说着，她陷入回忆道：“明明是那么喜静冷情的性子，却爱吃甜食，我还调侃她‘离了我这个大厨，她可得要饿死了’！如今……如今……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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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丝姑娘，你别哭了……”半夏只好起身去安抚她，踯躅道：“大战在即，现在还不是杞人忧天的时候……”
“是啊，如丝……你可得打起精神来！我想，你姐姐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等明儿个她回来了，你再亲手将这蒸糕做给她吃！”
“嗯……我一定等她回来！”柳如丝坚定地道。
俞非晚安抚地拍了拍柳如丝的肩膀，又低声问谢承昱道：“听石溪说，你昨晚去了丞相府，公孙公子做何打算？”
“话已带到，怎么做决定，全凭他们自己。”谢承昱言简意赅地道。
俞非晚心下亮如明镜——有没有公孙颉和许亦枫，对明天的行动来说，都无关紧要。
谢承昱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此次明为求援，实际上也不过是，给到身处棋局中之人，一个真相罢了。
窗外积雪封霜，风雨凄凄。
眼看寒冬即将过去，而明日，将迎来安京城最漫长的一天。
————————————————
皇宫，东华门宫门外。
今日，天气难得地放了晴，露出清透曜目的青白色。
偌大的刑场上一大早便挤满了人：负罪的刑囚，负责看守的官兵和禁卫军，监刑的雷霆司，以及观望的平民百姓……
内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朝廷命官被处斩，本就是轰动全城的大事，更何况此人是战功赫赫的岑烨将军。
百姓们虽不明就里——皇帝亲封的三品将军岑烨，为何会与那江湖门派醉江楼勾结？但他到底是沦为了阶下囚，即便一朝再得势，也不得不屈从于皇权威慑之下。
也有心明眼亮的一群人，自发的来到东华门集结，只为送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最后一程。
岑烨将军着一身染血的囚服，静默地跪坐在刑台中央，如一座入定的石佛像，即使是戴罪之身，也依稀能辨认出，他脸上刚毅坚韧的神色。
“岑将军可是咱们天漓的大恩人呐！狗皇帝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嘘！小点声，这儿可是皇家的地盘，你不怕被打成乱党么？”
“皇家的地盘又如何？难不成还真能‘’白的变成黑的‘’？还真能‘滥杀无辜’不成？”
“哎……我说你，少说两句吧……还嫌这京城里不够乱么？”
“……”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但朝不保夕如他们，即使再怨愤，也只能徒增几分伤感罢了……
雷炼坐在监刑台上，看了看天色，百无聊赖。
原本圣上一直命他负责看管岑烨众党和监斩一事，临了不知何故，圣上竟下令只问斩岑烨一人，其余乱党容后处置！
雷炼抖了抖肩上的碎屑，喘了一口粗气，心下仍旧不快。
皇帝的心思，越发捉摸不透了，可惜他一身本领，还一直过着仰人鼻息，拾人牙慧的日子。
哼！不过以他和公孙无量的盘算，这狗皇帝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时间缓缓流淌，晷针的影子，即将投向晷盘的正下方。
雷炼双手环胸，百无聊赖地道：“岑大将军，刑时将近，你还有何遗言要留，尽可道来！”
岑烨闻言，抬首看了看头顶的天光，一片灰蒙蒙的惨白，连日头的颜色也辨不分明，一如如今的天漓王朝，污浊混沌，泥泞不堪。
“我天漓江山巍巍，流水滔滔，失地几复还，大宛何时灭？只待蛟蟒断首，苍龙腾飞，烨……唯以一心祭乾坤！”
雷炼一介山野莽夫，自是听不出岑烨满腔的抒怀之情。
他不屑地喝道：“哼，真是不自量力！午时已到，行刑！”
“咚咚咚”，雷霆司齐声响应，长戟与地面摩擦出“轰隆隆”的声音。
城门的烽火台上，传来“嗡嗡”的号角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哀鸣呜咽，又像是一个开关，拉开了一场突变的序幕——
就在众人引颈的目光，皆投向刑场中央时，谢承昱踏着乘云纵，自人群中鱼跃而起，探身直奔岑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