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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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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九寒天,冬风凛冽,冰封雪地。

    今日沿街的扶芳馆,因天气太过恶劣,而虚掩了大门,只露出一个狭小缝隙,示意百姓们仍可进来看诊。寒风裹着雪粒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仿佛也在躲避外头的严寒。

    “哎,你听说了吗?醉江楼被官府抄了!”

    “可不是么,京城第一酒楼!说关门就关门,真是天威难恻!任你财力再雄厚,权势再滔天,只要皇帝一句话,还不是猫捉老鼠一样,给一锅端了?”

    “哎,也不知,咱们这扶芳馆,以后是不是也是这般下场?哎,惨哦……”

    “你胡说些什么?那醉江楼,能跟咱们比?我们呐,行的是医道!救死扶伤,仁心仁术,哪会得罪官府?你啊……太杞人忧天啦……”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嘀嘀咕咕的,正事儿不干!快去把今天的药煎了!”武半夏自后堂走出来,便瞧见两个小厮杵在掌柜后面议论着什么。

    将他们轰走后,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外头天寒地冻,大雪簌簌而下,覆盖了道路砖瓦,连沿街的路都看不清了。

    也不知非晚同谢公子他们何时回来?醉江楼被查封,他们兴许也断了联络的渠道,还不知有没有收到消息。

    “在想什么呢?我来帮你。”星陨接过武半夏手上的抹布,沿着桌檐打扫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也是着实累着了,从塞北雪渊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天衍山庄,日夜不歇地守着公孙颖的病情转好才离开。回来后也没好好歇息,馆内积累的病号又让她忙活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今日得了空,他想着,能让她轻松一刻是一刻。

    “没事儿,我不累!”武半夏嘴上不承认,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在窗边坐了下来。

    “对了,那日你追出去的刺客,有眉目了么?”武半夏问道。

    星陨摇了摇头,只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日,他径直追着黑衣人出了天衍山庄下了山,直至快进安京城了才追上对方。正当星陨以为黑衣人绝逃脱不了了之际,对方身后竟黑压压站出了一帮高手!

    一番打斗之下,星陨寡不敌众,只能堪堪应付。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趁乱逃离了现场!星陨最后搜查了一番,只捡到了一枚掉落的勾枪。

    “这枪头上面有官制的印迹,不知出自于哪个部门,总之,和官府脱不了干系!”星陨斩钉截铁地道。

    如今没了醉江楼的暗线,要查线索,只能等谢承昱回来亲自解决了。他心知武半夏牵挂俞非晚,便告诉她道:“谢承昱捎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便会抵达。”

    “真的吗?那太好了!”武半夏连日来低落的心情,不免由阴转晴。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色已近黄昏。

    武半夏点燃了墙角的火烛,正当她和星陨,以为今日不会再有诊客上门之际,大门被“砰”的一下撞开,狂风卷着雪花和沙尘贯了进来。武半夏和星陨不禁以袖遮面,差点儿没看清来人的样子。

    “是你?你是醉江楼的人?”武半夏记起,之前这人来扶芳馆找过谢承昱。他们几人之间,原本就没有秘密,因此她颇有些印象。

    石溪正拍落着身上的雪沫,闻言猛地抬头,眯眼看向武半夏,周身骤起肃杀之气。他裹紧了披风,怀中好像搂着什么东西,转身欲走。

    “哎,你别走啊!”武半夏话音未落,星陨便探过身来,按了石溪的肩膀,后者全身紧绷猛地绷紧,沉肩甩落掣肘,拔出腰侧的利刃就要与之殊死一搏。

    “是我!”星陨出声唤道。

    “星陨大哥!”石溪这才看清楚身后之人,正是那日在东华门外,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星陨,这才放下了戒备的心神,露出欣喜之色。

    “对了,你们快救救他!”石溪来不及多解释,便敞开披风,原来他怀中,竟还藏着一个人。

    “他是我在岑府救下来的伤兵。伤得很重,得赶紧抢救!”石溪将那人整个翻将过来,武半夏和星陨这才看清了他的正脸。

    只见此人耷拉着脑袋,蓬头垢面,满布淤泥,嘴角还淌着瘀血,看不清楚五官,但约摸是个周正的小伙子。他穿着坚硬厚重的深色铠甲,在这极寒的天气里,还能隐隐闻见一股酸涩的血腥之气,却一时瞧不出,他到底伤在了哪里。

    “苏木,快!叫两个人来,把他抬进去!”事不宜迟,武半夏边命令着,边朝星石二人一点头,去了后堂。

    “石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星陨搀着胳膊受了伤的石溪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

    “他是军中的人。”石溪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缓缓道。

    “你是如何知道?”星陨问道。

    石溪缓缓道:“岑将军被逮捕之日,我潜入了岑府府邸去打探消息——整个‘震威军’上下,都因这次皇帝的一道命令便遭了殃。兴许是岑将军事前有所察觉,不忍震威军因他受牵连,早就暗中命令他们或就地解散,或收编它部。但仍有一些效忠于岑将军本人的忠义之士不肯罢手,在典狱司来抓人之际,和他们还有御林军的那些个官兵,殊死抵抗到了最后一刻!我冒险趁乱救下了此人,唉……生逢乱世,都不容易,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星陨心知,岑烨将军和醉江楼对谢承昱的意义,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唤了一名小厮过来,给石溪看伤,又告诉了他,谢承昱即将回来的消息。

    “太好了!”石溪惊喜地道:“天翁不在,有了少主公主持大局,营救之事,便稳了一大半!”

    “你可知,官府抓了岑烨和你们醉江楼的人,便是要威胁谢承昱,甚至会设下圈套引诱他上钩?”星陨虽目不能视,却看得比谁都清明。

    “石……石溪明白。”身为少主公的左膀右臂,又岂能不知对方的意图。只不过,他亦是这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但看主人将他下在棋盘的哪个位置。

    星陨也不再为难他,自怀中取出那枚枪头,递给石溪道:“你可认得这枪头上的印记?”

    石溪取过来,就着火烛的微光仔细看了看,果断道:“这是典狱司的徽记。”

    “你确定没有认错?”星陨问道。

    “星陨大哥,你可太小瞧咱们醉江楼的本事了,别的不说,这安京城内大小谍报,如数家珍,典狱司又是皇帝亲设的机构,最锋利的爪牙,石溪绝不会记错。”说起醉江楼,石溪眉眼一展,露出颇为骄傲的神色:“这枪头,有什么来历么?”

    “这是我在一波刺客身上捡到的。他们一路跟踪我和半夏进了天衍山庄。”

    “天衍山庄?那此事就更复杂了……官府的人为何会潜入江湖中的帮派?是为了你和武姑娘,还是天下第一帮呢?”石溪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两人皆对当下困局心照不宣,又分析了一番京中情势后,便见苏木过来禀告,称那伤者已然醒了,只是吵着要去救岑将军,不肯好好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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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我好心救你性命,你却这么不惜命,早知道懒得费那功夫了!”武半夏将撸起的袖子放下来,整理了下衣冠,没好气地道。

    “多谢……多谢姑娘……”那伤者对武半夏的劝慰毫不在意,捂住胸前的伤口挣扎着就要起身,边艰难地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只是眼下……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嘿……还杠上了不是?你这副样子,处理啥呀处理?”想到刚才费了天大的劲儿,才将他从死神边上拉回来,武半夏气不打一处来,拖住他的身子,就往床上按。

    石溪一进门,便见到这样一副混乱景象,定在原地不敢出声。

    “啊嘶……姑娘,你松开我!”那伤患似是又扯到了旧伤,捂住了胸口呻吟了一声,随即一抬头,便喊道:“星陨大哥?”

    星陨偏了偏头,侧耳倾听,心道:这世上还有谁会叫他哥?

    “是我,孙商远!你还记得我吗?”孙商远未料到,来了京城还能见到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欣喜万分。他甩开武半夏的胳膊,就要朝星陨扑过来,高声道:“噬神庄,幻墟庙!我是你从方禄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小孩!”

    星陨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双手环胸陷入沉思。

    石溪和武半夏则一脸茫然地望着二人。

    “也对,那时候……你因中了碎尸钉之毒而陷入昏迷,肯定不认得我了!可是我却记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星陨哥,你的伤好了吗?毒解了吗?”孙商远认真地观察着星陨的样貌,一双鎏银曜目,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嗯,果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品性气质连带长相都如此不凡。

    “已经好了,多谢你挂心。”星陨难得地回答道。

    “好了,臭小子!”武半夏见孙商远一副迷恋星陨的样子,一拍他的脑袋,怼道:“这下不用去处理什么重要的事了吧?你看你,两个救命恩人都在,再加上我,三个人,你这条命啊,金贵得很!”

    孙商远被训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还是不免为岑烨将军的事而忧心。

    他和孙商遥两兄弟,自噬神庄出来以后,便入了京,想要在天璃朝最繁华的地方施展一番拳脚。

    他应征召入了岑将军的“震威军”,商遥却选择去了典狱司。两兄弟也就因此逐渐失了联络,也不知他弟现在怎么样了……

    烛火摇曳,房内光线迷离。外面风声凄厉,不绝于耳。一场大雪,丝毫没有要停下的征兆。

    武半夏正欲再检查下孙商远的伤,刚才一番拉扯阻拦,不知疮口有没有裂开。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唤:“哥,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