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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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俞非晚不禁又问道。
听完整个故事，在场几人犹如亲身经历了一场轩然大波，无不对孟莲心的变化感到惋惜。
“后来？后来……她变得越来越狂躁，滥杀无辜，血蛛教死伤无数，就连附近的平民百姓，亦惨遭屠戮，未能幸免……”叶慕寒回答。
“所以，你就亲手杀了你的爱人？你不是打不过她么？更何况，她还会《欢羽神功》？”俞非晚问。
“那天……我们在莲凰洞大战了一场，从白天打到了晚上，也未分出胜负。我还因此受了伤……到最后，是她收留的那个徒弟，站出来救了我！关键之际，他在一旁指点我招式。说来也怪，他竟然将莲心出招的一招一式都点破开来，并且一一化解……”
“……”
————————————
“‘进止难期，若往若还’，快……攻她左路！”
穴内飞沙走石，一个清脆若玉的声音颇有些格格不入。
叶慕寒竖指纯钧剑，很快便看穿了孟莲心的漏洞。一招“穿花引蝶”，生生截住了孟莲心的攻势，剑气与掌风交织，空气里摩擦出的火花清晰可辨，仿佛要将整个山洞引燃。
“你是何人？”叶慕寒趁挡住孟莲心一记手刀的空档，回首怒道。
“气下丹田，神起中府，攻下盘！”那出声的小娃儿又紧接着道。
叶慕寒来不及分辩真假，便随着小娃儿的指令出招。一推一扛之间，竟无形中化解了一阵颓势。
“臭小子！你竟敢背叛我！”
孟莲心早已走火入魔，陷入了癫狂的报复中。她五指成爪，九炫五彩丝已被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瞬间便将小娃儿整个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小娃儿折回身便要逃走，眼看丝网砸过来，就要将他捉个底儿透，只听“噗”地一声，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小娃儿来不及思考，便觉粘稠的液体，从他的头顶汩汩地淌下，淋湿了额头，遮蔽了双眼，眼前一阵模糊，世界变成了看不清底色的红……
孟莲心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口，纯钧剑穿心而过，剑尖露出尺余，仍闪着刺目的光芒。
明明她还曾抚摸过这把宝剑……
明明初见时，他还以这把剑来向她示弱，讨得她的欢心……
明明两人，曾无数次在这把剑下切磋比试……
明明……
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染红了剑尖，盖过了最后的那一点锋芒，犹如此刻叶慕寒的心。
他绕到孟莲心的身前，一把揽过她滑下去的身躯，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
“莲心……莲心！”
叶慕寒泣不成声，泪珠滴落在孟莲心的胸口，与她的血合为了一体。他手掌抚上她胸口的伤，却只能摸到一片惨红。
“噗……”孟莲心嘴角亦是喷如泉涌，她抬手抚上叶慕寒的手，含泪道：“别……别哭了……你……你可是我的男人！”
“对……对不起……我……”叶慕寒悔恨地道：“我……”
“我知道……”孟莲心将染红的手掌抚上叶慕寒的脸颊，艰难地道：“从……从我翻开心经的那一刻起，我便……我便预料到了，终会……终会有这么一天……”
“是我……我该与你一起……我该答应你的……”叶慕寒绝望地道。
孟莲心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再次抓紧了叶慕寒的手，沙哑地道：“不关……不关你的事。能够死在你的剑下……我……我无憾了……”
话音刚落，“咚”地一声，皓腕落地，孟莲心偏过头去，再没了生息。
“莲……心……！”叶慕寒抱着她的遗体，失声痛哭。
哀嚎声响彻了整个莲凰洞，却依旧无法唤醒它昔日的主人。
————————————
“是花瑟蛛。妄容练的《欢羽心经》，想必也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谢承昱向叶慕寒泼了一瓢冷水，将困在痛苦回忆中的他的神志唤回。
“可是，既然花瑟蛛亦会‘欢羽神功’的话……”俞非晚呢喃着，问谢承昱道：“那当初你与他交手，又为何不见他使出呢？甚至你还取了他的性命？”
“想来莲心那姓花的徒弟，并不会使《欢羽心经》。”叶慕寒分析道：“那日，我见花瑟蛛对欢羽心经如此熟悉，便担心他也练了邪功。所以，我事后找到了他，试探了一番他的虚实，但我发现他武功稀松平常，且根骨松软，体质羸弱，绝不是练武的材料！别说是《欢羽心经》，就连内力深厚霸道一点的武功，他也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你便放松了警惕，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谢祁山问道。他心知《欢羽心经》之事，关乎到岳丈的一生心血，和慕晴姐弟的平安。
“……”
“你一定想不到，花瑟蛛得了那拓印的半部《欢羽心经》，并没有像孟莲心一样施于己身，而是藏匿起来，交给了他人……”谢承昱又向叶慕寒敲了一闷棍。
“是啊……千算万算，我终究还是没能保住这个秘密！后来，我为了找到那半部拓本，在血蛛教潜伏了数月之久，却始终没有见到其他人有任何异样……想来，莲心也没放心把这个隐秘，让第三个人知道！”叶慕寒还企图给自己的失误找补。
“可是，我那苦命的孙儿却知道了……”此时，一直被笼罩在阴影中的盛九仙，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仿佛仍沉浸在方才凄惨的故事中。
虽然他的孙儿妄容，没有现身在这个故事里，但仍被这至关重要的半部经书所波及，以致最后丢了性命……
之后发生的事，很好推断——孟莲心一死，《合欢篇》的拓本，便自然而然地成了花瑟蛛死守的秘密。他自己炼不了，便交给了五绝之一的妄容，要求与他二人合练！
因着只有半部，加上两人皆为男子之身，合体修炼一事，自是难以企及秘籍所写就的巅峰。
能够在修炼的同时，提升自身武艺修为，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保得性命，已属实是万幸了……
……
血蛛教的故事讲完了，在座的几人都陷入了静默。
“剥皮剔骨浮尘事……一剑穿心始相知……呵呵……哈哈哈……”说到动情处，叶慕寒癫狂地道。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亲手取所爱之人的性命，更叫他心灰意冷的了。
俞非晚虽未见过孟莲心，但能叫叶慕寒这样一位清心寡欲之人，惦念了一辈子，悔恨了一辈子，想必她亦是一位“风华绝代，叱咤一方”的女子吧？
正当几人沉浸在尴尬的沉默当中时，大门口又来了一位客人——
只见一头梳青纱抓角儿的书童，背着厚重的行囊，大步颠颠地走了进来——正是那日月神节上阴阳先生身边的书童“六问”。
“师父……可算追到您了！您的脚程也太快了些！”六问边喘着气儿边说道。
“六问？你怎么还活着？那些个蛇虫鼠兽，没把你给活吞了？”叶慕寒见自己的乖徒儿，竟“好端端”地跟上了山顶来，便一反片刻前的颓唐之态，又恢复了昔日的毒舌。
六问擦了擦额间的汗，低下了头不敢反驳。只是埋头安静地立在那里，等候师父指示。
“好啦！这《欢羽心经》呢……我也带到了！”叶慕寒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狡黠地朝谢承昱道：“嘿……我说臭小子！想来……那句诗叫什么来着？‘欢羽至极登仙境’！想当初，我是丝毫没这个念想，如今这好事落到了你头上，你可得好好把握呀！”
言罢，他朝俞非晚丢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吓得俞非晚赶紧躲到了谢承昱的身后。
谢承昱静默不语，只是一扬手，便拦住了叶慕寒轻挑的眼神，周身散发出凛冽而强势的气息。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没意思！六问呢……也完好无损！此次我来神农峰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六问，你是不是也长了许多见识？”叶慕寒又回头朝自己的好书童问道。
“……”
你送你自己的经书独自美丽不就好了吗？非得带上我？带上我了，还将我撇在了半路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
六问在心里将这不着边际的师父问候了无数遍。
看着宝贝徒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叶慕寒似是心情很好。他又冷不丁地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儿忘了！”
“……”
“岑烨将军被狗皇帝给抓了起来，不日即将问斩！”
“……”
“……慕寒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这下轮到谢祁山气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大哥，也没问我呀？再说，不是先救阿姐要紧么？”叶慕寒也从座上站了起来，收敛了吊儿郎当神色，一脸严肃地道：
“上次你们劫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连齐仲明都惊动了，狗皇帝怎能不恼怒？他抓了岑烨，关了快一个月了，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只是没想到你们竟上了神农峰，反而因祸得福给躲了过去……”
“说起来，醉江楼也有一阵没来消息了，莫不是也出了事？”谢承昱呢喃道。
“哎！你这个外甥，说起公事来就有求于我啦？我偏不告诉你，自己查去！”叶慕寒双手环胸，傲娇望天。
“这么说，父亲被关在诏狱的事，皇帝果然是知情的。”谢承昱并不理会，以手托腮陷入深思。
“慕寒，岑将军何时行刑？”谢祁山瞥了谢承昱一眼，再次问道。
“我上山几天了来着？”叶慕寒开始掰着指头算日子，答道：“算起来，应该是十日后吧……哎……我说大哥，这消息，我可是带到了啊！别的我可管不着了，这儿没我什么事了，走了，六问！”
说罢，他摆手一敛衣袂，正了正领口，就准备启程下山。
“你不去看看你阿姐么？”谢祁山又问。
“这人不是还没醒么，有什么好看的？”叶慕寒回头朝谢祁山一挑眉，轻描淡写地道：“我又不像你，天天守着心上人，不腻歪？六问，还不走？”
他重重地拍了拍六问的肩膀，后者一个哆嗦，行囊差点儿没掉下来。
叶慕寒拽着六问的胳膊，边挥舞着臂膀，边朝夕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多保重！”盛九仙出声招呼道。
“一路平安！”俞非晚和谢祁山也不舍地喊道。
谢承昱则负手立于夕阳下，看着二人的背影，目光如炬。
阳光将他的黑眸染成了金色，俞非晚一偏头，这才发觉，舅舅叶慕寒的眸色，亦是深黑如墨的，同眼前之人何其相似。
————————————
“师父，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六问颠了下身上的行李，边问道。
“行之所至，便是终点。别问那么多没用的！”叶慕寒还是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
“哦……”六问只好抿了抿嘴唇，再不言语。
“你可知，师父为何给你取名‘六问’？”过了一会儿，叶慕寒突然问道。
六问心里嘀咕道：不是你说的，不要问吗？明面上还是应道：“徒儿不知。”
“人活一世，不可多问，亦不可不问。”
六问心知，师父素来不着边际，却是他的引路人，便诚心向叶慕寒请教道：“那敢问师父，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
叶慕寒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崇山峻岭，夕阳西下，无限凄凉。
谁又知，晚间景色不会更胜？
只听叶慕寒一字一句地道：
“问天何域，问地何极？”
“问生何欢，问死何惧？”
“问情为何物，心为何属？”
”问人生何苦，苍生何辜？”
“那后来呢？”俞非晚不禁又问道。
听完整个故事，在场几人犹如亲身经历了一场轩然大波，无不对孟莲心的变化感到惋惜。
“后来？后来……她变得越来越狂躁，滥杀无辜，血蛛教死伤无数，就连附近的平民百姓，亦惨遭屠戮，未能幸免……”叶慕寒回答。
“所以，你就亲手杀了你的爱人？你不是打不过她么？更何况，她还会《欢羽神功》？”俞非晚问。
“那天……我们在莲凰洞大战了一场，从白天打到了晚上，也未分出胜负。我还因此受了伤……到最后，是她收留的那个徒弟，站出来救了我！关键之际，他在一旁指点我招式。说来也怪，他竟然将莲心出招的一招一式都点破开来，并且一一化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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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止难期，若往若还’，快……攻她左路！”
穴内飞沙走石，一个清脆若玉的声音颇有些格格不入。
叶慕寒竖指纯钧剑，很快便看穿了孟莲心的漏洞。一招“穿花引蝶”，生生截住了孟莲心的攻势，剑气与掌风交织，空气里摩擦出的火花清晰可辨，仿佛要将整个山洞引燃。
“你是何人？”叶慕寒趁挡住孟莲心一记手刀的空档，回首怒道。
“气下丹田，神起中府，攻下盘！”那出声的小娃儿又紧接着道。
叶慕寒来不及分辩真假，便随着小娃儿的指令出招。一推一扛之间，竟无形中化解了一阵颓势。
“臭小子！你竟敢背叛我！”
孟莲心早已走火入魔，陷入了癫狂的报复中。她五指成爪，九炫五彩丝已被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瞬间便将小娃儿整个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小娃儿折回身便要逃走，眼看丝网砸过来，就要将他捉个底儿透，只听“噗”地一声，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小娃儿来不及思考，便觉粘稠的液体，从他的头顶汩汩地淌下，淋湿了额头，遮蔽了双眼，眼前一阵模糊，世界变成了看不清底色的红……
孟莲心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口，纯钧剑穿心而过，剑尖露出尺余，仍闪着刺目的光芒。
明明她还曾抚摸过这把宝剑……
明明初见时，他还以这把剑来向她示弱，讨得她的欢心……
明明两人，曾无数次在这把剑下切磋比试……
明明……
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染红了剑尖，盖过了最后的那一点锋芒，犹如此刻叶慕寒的心。
他绕到孟莲心的身前，一把揽过她滑下去的身躯，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
“莲心……莲心！”
叶慕寒泣不成声，泪珠滴落在孟莲心的胸口，与她的血合为了一体。他手掌抚上她胸口的伤，却只能摸到一片惨红。
“噗……”孟莲心嘴角亦是喷如泉涌，她抬手抚上叶慕寒的手，含泪道：“别……别哭了……你……你可是我的男人！”
“对……对不起……我……”叶慕寒悔恨地道：“我……”
“我知道……”孟莲心将染红的手掌抚上叶慕寒的脸颊，艰难地道：“从……从我翻开心经的那一刻起，我便……我便预料到了，终会……终会有这么一天……”
“是我……我该与你一起……我该答应你的……”叶慕寒绝望地道。
孟莲心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再次抓紧了叶慕寒的手，沙哑地道：“不关……不关你的事。能够死在你的剑下……我……我无憾了……”
话音刚落，“咚”地一声，皓腕落地，孟莲心偏过头去，再没了生息。
“莲……心……！”叶慕寒抱着她的遗体，失声痛哭。
哀嚎声响彻了整个莲凰洞，却依旧无法唤醒它昔日的主人。
————————————
“是花瑟蛛。妄容练的《欢羽心经》，想必也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谢承昱向叶慕寒泼了一瓢冷水，将困在痛苦回忆中的他的神志唤回。
“可是，既然花瑟蛛亦会‘欢羽神功’的话……”俞非晚呢喃着，问谢承昱道：“那当初你与他交手，又为何不见他使出呢？甚至你还取了他的性命？”
“想来莲心那姓花的徒弟，并不会使《欢羽心经》。”叶慕寒分析道：“那日，我见花瑟蛛对欢羽心经如此熟悉，便担心他也练了邪功。所以，我事后找到了他，试探了一番他的虚实，但我发现他武功稀松平常，且根骨松软，体质羸弱，绝不是练武的材料！别说是《欢羽心经》，就连内力深厚霸道一点的武功，他也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你便放松了警惕，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谢祁山问道。他心知《欢羽心经》之事，关乎到岳丈的一生心血，和慕晴姐弟的平安。
“……”
“你一定想不到，花瑟蛛得了那拓印的半部《欢羽心经》，并没有像孟莲心一样施于己身，而是藏匿起来，交给了他人……”谢承昱又向叶慕寒敲了一闷棍。
“是啊……千算万算，我终究还是没能保住这个秘密！后来，我为了找到那半部拓本，在血蛛教潜伏了数月之久，却始终没有见到其他人有任何异样……想来，莲心也没放心把这个隐秘，让第三个人知道！”叶慕寒还企图给自己的失误找补。
“可是，我那苦命的孙儿却知道了……”此时，一直被笼罩在阴影中的盛九仙，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仿佛仍沉浸在方才凄惨的故事中。
虽然他的孙儿妄容，没有现身在这个故事里，但仍被这至关重要的半部经书所波及，以致最后丢了性命……
之后发生的事，很好推断——孟莲心一死，《合欢篇》的拓本，便自然而然地成了花瑟蛛死守的秘密。他自己炼不了，便交给了五绝之一的妄容，要求与他二人合练！
因着只有半部，加上两人皆为男子之身，合体修炼一事，自是难以企及秘籍所写就的巅峰。
能够在修炼的同时，提升自身武艺修为，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保得性命，已属实是万幸了……
……
血蛛教的故事讲完了，在座的几人都陷入了静默。
“剥皮剔骨浮尘事……一剑穿心始相知……呵呵……哈哈哈……”说到动情处，叶慕寒癫狂地道。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亲手取所爱之人的性命，更叫他心灰意冷的了。
俞非晚虽未见过孟莲心，但能叫叶慕寒这样一位清心寡欲之人，惦念了一辈子，悔恨了一辈子，想必她亦是一位“风华绝代，叱咤一方”的女子吧？
正当几人沉浸在尴尬的沉默当中时，大门口又来了一位客人——
只见一头梳青纱抓角儿的书童，背着厚重的行囊，大步颠颠地走了进来——正是那日月神节上阴阳先生身边的书童“六问”。
“师父……可算追到您了！您的脚程也太快了些！”六问边喘着气儿边说道。
“六问？你怎么还活着？那些个蛇虫鼠兽，没把你给活吞了？”叶慕寒见自己的乖徒儿，竟“好端端”地跟上了山顶来，便一反片刻前的颓唐之态，又恢复了昔日的毒舌。
六问擦了擦额间的汗，低下了头不敢反驳。只是埋头安静地立在那里，等候师父指示。
“好啦！这《欢羽心经》呢……我也带到了！”叶慕寒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狡黠地朝谢承昱道：“嘿……我说臭小子！想来……那句诗叫什么来着？‘欢羽至极登仙境’！想当初，我是丝毫没这个念想，如今这好事落到了你头上，你可得好好把握呀！”
言罢，他朝俞非晚丢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吓得俞非晚赶紧躲到了谢承昱的身后。
谢承昱静默不语，只是一扬手，便拦住了叶慕寒轻挑的眼神，周身散发出凛冽而强势的气息。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没意思！六问呢……也完好无损！此次我来神农峰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六问，你是不是也长了许多见识？”叶慕寒又回头朝自己的好书童问道。
“……”
你送你自己的经书独自美丽不就好了吗？非得带上我？带上我了，还将我撇在了半路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
六问在心里将这不着边际的师父问候了无数遍。
看着宝贝徒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叶慕寒似是心情很好。他又冷不丁地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儿忘了！”
“……”
“岑烨将军被狗皇帝给抓了起来，不日即将问斩！”
“……”
“……慕寒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这下轮到谢祁山气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大哥，也没问我呀？再说，不是先救阿姐要紧么？”叶慕寒也从座上站了起来，收敛了吊儿郎当神色，一脸严肃地道：
“上次你们劫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连齐仲明都惊动了，狗皇帝怎能不恼怒？他抓了岑烨，关了快一个月了，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只是没想到你们竟上了神农峰，反而因祸得福给躲了过去……”
“说起来，醉江楼也有一阵没来消息了，莫不是也出了事？”谢承昱呢喃道。
“哎！你这个外甥，说起公事来就有求于我啦？我偏不告诉你，自己查去！”叶慕寒双手环胸，傲娇望天。
“这么说，父亲被关在诏狱的事，皇帝果然是知情的。”谢承昱并不理会，以手托腮陷入深思。
“慕寒，岑将军何时行刑？”谢祁山瞥了谢承昱一眼，再次问道。
“我上山几天了来着？”叶慕寒开始掰着指头算日子，答道：“算起来，应该是十日后吧……哎……我说大哥，这消息，我可是带到了啊！别的我可管不着了，这儿没我什么事了，走了，六问！”
说罢，他摆手一敛衣袂，正了正领口，就准备启程下山。
“你不去看看你阿姐么？”谢祁山又问。
“这人不是还没醒么，有什么好看的？”叶慕寒回头朝谢祁山一挑眉，轻描淡写地道：“我又不像你，天天守着心上人，不腻歪？六问，还不走？”
他重重地拍了拍六问的肩膀，后者一个哆嗦，行囊差点儿没掉下来。
叶慕寒拽着六问的胳膊，边挥舞着臂膀，边朝夕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多保重！”盛九仙出声招呼道。
“一路平安！”俞非晚和谢祁山也不舍地喊道。
谢承昱则负手立于夕阳下，看着二人的背影，目光如炬。
阳光将他的黑眸染成了金色，俞非晚一偏头，这才发觉，舅舅叶慕寒的眸色，亦是深黑如墨的，同眼前之人何其相似。
————————————
“师父，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六问颠了下身上的行李，边问道。
“行之所至，便是终点。别问那么多没用的！”叶慕寒还是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
“哦……”六问只好抿了抿嘴唇，再不言语。
“你可知，师父为何给你取名‘六问’？”过了一会儿，叶慕寒突然问道。
六问心里嘀咕道：不是你说的，不要问吗？明面上还是应道：“徒儿不知。”
“人活一世，不可多问，亦不可不问。”
六问心知，师父素来不着边际，却是他的引路人，便诚心向叶慕寒请教道：“那敢问师父，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
叶慕寒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崇山峻岭，夕阳西下，无限凄凉。
谁又知，晚间景色不会更胜？
只听叶慕寒一字一句地道：
“问天何域，问地何极？”
“问生何欢，问死何惧？”
“问情为何物，心为何属？”
”问人生何苦，苍生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