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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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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微凉,星明月耀,万家灯火,繁华似锦。

    中央大街上的长灯已经点亮了起来,彩灯高照,落英碎锦,近看如贝连珠串一般紧密相接,远远观之,又似一条金色的长龙在舞动。

    一年一度的月神节,城民们张灯结彩,与天同庆。他们纷纷涌入大街上,向着天空中那轮高悬的圆月,参拜神明。

    传闻这月神,乃天庭的一位神女,在凡间历劫时,结识了安京城内一位才德兼备,心地善良的男子,两人随后坠入了爱河。

    后来男子因国家有难,征兵去了军队里,并随军支援边境,结果不幸战死在了沙场上。

    神女听闻后伤心不已,日日以泪洗面。她渡劫后回到天庭,仍然忘不了那位男子,整日黯然神伤,悲痛欲绝。

    终于有一天,她的眼泪化作细雨,洒向了多年干旱的安京城,荒芜的农田,因此长出了庄稼,家家户户,季季丰收。

    人们为了感谢月神,也为了纪念他们之间动人的爱情,便将她爱人去世的这一天,定为了“月神节”。

    明月常伴,家国平安。那位心忧天下的男子,如今也可以长眠心安了。

    柳如竹将这个传说娓娓道来,听在俞非晚耳中,令她心驰神往,感佩万分。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即便这个故事,结局并不那么圆满。但爱情,就是“只要遇到了,便就是他”,山河不改,此心不移。

    “真羡慕月神,能遇到令她相许终身,又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柳如竹无不憧憬地感叹道。

    “是啊……”俞非晚附和着,不由得抬头望向身边的谢承昱。

    今日他着一袭薄墨灰杭绸素面锦衣,背挺如山,胸怀若海。借着皎洁的月光,五官轮廓犹如镀上了一层金边,清冽而神圣。

    谢承昱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低头迎着她的目光,回以一道更为炙热而浓烈的眼神。

    “哎,这是什么,当真有趣!”柳如竹心细如发,借着赏玩的名头,知趣地走开了。

    一时间,热闹的大街上,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俞非晚被谢承昱盯得羞赧不已,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忽然间,一辆马车沿着长街呼啸而来,带起劲风如刃,紧接着一阵眩晕,俞非晚被谢承昱拽住手臂,一把揽进了怀中。

    “没事吧?”谢承昱轻声道。

    俞非晚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将头埋得更低了。她双臂屈在胸前,下颌抵着谢承昱的胸膛,鼻翼间传来一阵清冽怡人的气息,像是某种木头的味道。

    嗯,是一根好木头没错了……

    中央大街另一头,许亦桐和公孙颉,则分别拖着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出来,四人聚会。

    经过上次婚宴上的变故,公孙颖早已对许亦枫芳心暗许。他爽朗豁达,机智多变,且胸无城府,本性良善,她便轻而易举地交付了芳心。

    许亦枫并非对公孙颖没有怜爱之情,只是他深知,这种怜爱,与初见俞非晚时的那种心动的感觉不同:更多的,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和关爱之心。

    “哎,我说许亦枫……上次好好的一场婚礼,被你们给搅黄了,许家准备怎么给我们丞相府交代啊?”

    公孙颉俨然已将许亦枫当成了自家兄弟,言语间也不遮掩。他明面上是调侃许家,实则是想为妹妹挣个颜面。

    他这个妹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内敛腼腆。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往自个儿心里藏,也不与他分说。

    如今,眼看颖儿要嫁人了,嫁的还是自己颇为要好的兄弟,他这个做哥哥的,更是要多帮衬她了。

    “哥,你不要胡说!”公孙颖忙扯了公孙颉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太胡来。

    “诶,我说公孙颉!什么叫被我们给搅黄了呀?那是我们愿意的嘛?不都是意外嘛?”许亦桐抢先道:“颖儿,你别担心,许家一定会再给你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公孙颖害羞地红了脸。她心知,婚礼对她来说,仅仅是形式,只要新郎是眼前的这个人,其它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她坦然地说道:“桐姐,你别听我哥瞎说,我……我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许亦桐一把揽住公孙颖的肩头,郑重道:“我跟你说,这女孩子出嫁,便是人生第一大要紧之事,懈怠不得!你越说不要紧,就是自己看轻了自己,以后在婆家,可是要吃亏的!”

    “哎……我说许亦桐!到底是我们家嫁女,还是你嫁女啊?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自然是颖儿这边的!”许亦桐欢快地道。

    “切……多此一举。咱们家颖儿,从小懂事乖巧,哪儿还用得着你教?”公孙颉调侃道。

    “嘿……公孙颉你!你是不是皮痒了,要不,咱们俩比划比划?”

    “比划就比划,来啊……”

    几人一路边说笑打闹,边欣赏沿路的花灯和街景。许亦枫偶尔在旁应和着,颇有些心不在焉。

    眼前重重人影,来了又去,却都与他无关。

    忽然间,许亦枫发现了一个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他不由脱口道:“非晚!” 全然忘了,自己的未婚妻还在身边。

    公孙颖听到这声亲昵的呼唤,本能地随着他招手的方向望去——只见灯火阑珊中,一对佳人比肩而立:男的若苍松玉树,身姿凛然,寒江凝眸,漆黑如墨;女的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许亦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其余几人只好跟了上去。

    众人在这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相逢,如繁星闪烁,流光银河,倒较这天空中的月亮,瞬间失了颜色。

    俞非晚一回头,便见许亦枫同她挥手招呼,与当日良顷谷离别时无二。

    只是经历了这许多事后,她已确认,许亦枫的父亲,就是当年俞家惨案的幕后主使,也是自己的弑母仇人。

    她一时不知,该以何心情和态度来面对许亦枫。

    谢承昱似是察觉了俞非晚的异样,先道了声:“许公子,别来无恙。”

    “枫儿,这位是?”不等许亦枫开口,许亦桐便目不转睛地望着谢承昱,抢声问道。

    “谢公子,好久不见。”许亦枫敷衍地问了声安好,一心只想单独同俞非晚寒暄。奈何时机实在是不允许,只得勉强道:“姐,这位是谢公子,这位便是俞非晚姑娘,俞姑娘曾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俞非晚并不想与他多言。

    理智上,她明白“罪不及子女”的道理,但情感上,仍无法迈过心中的坎。

    许亦枫自然无法知晓其中因由,他伸了手,热情地去拉她,见她竟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谢承昱见了,果断一把攥住了许亦枫的手腕,掌心之间带了些霸道的劲力,惹得许亦枫“嗷嗷”吃痛。

    “谢公子,你!”许亦桐没想到,谢承昱竟如此护着俞非晚。

    “这位谢公子,你想挑事吗?”一旁的公孙颉眼见好友吃亏,怒不可遏。

    他抢身一手抓上谢承昱的胳膊,另一手扶上腰间的轻吕剑剑柄,呛声威胁道:“亦枫不过是想同俞姑娘叙旧,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这里可是安京城!闹出了动静,谁也讨不了好!”

    “许公子,自重!”谢承昱这话是对许亦枫所说,眼神却傲然地睨了公孙颉一眼。他一掌别开公孙颉的手,示意他,不管是在京中要地,或是山郊野外,对他来说都一样。

    “算了,我们走吧!”俞非晚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对许亦枫道:“许公子,我们萍水相逢,再次见面,本应该豪饮畅谈一番。不过你已然有了未婚妻……”

    说着,她目光朝着公孙颖定了定,接着道:“男子汉大丈夫,娶妻成家才是要紧之事。非晚在这里,先向你道一声‘恭喜‘了!”

    说罢,朝公孙颖打了个拱手,以示祝贺。公孙颖亦回礼致谢。

    “非晚……你听我解释!”许亦枫有些语无伦次。

    “告辞!”俞非晚蹙眉道。

    说罢,她折回身,谢承昱已不知何时牵起了她的手,二人十指相扣,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许亦枫失落地呆立在原地,两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公孙颖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她轻挽上许亦枫的手臂,随后滑落至掌心,十指交握,紧紧纠缠。

    夜已渐深,黑幕低垂,繁星微芒,明月已悄悄地来到了舞台的正中央。今晚,它是绝对的主角,默默主导着,安京城内这场佳节大戏。

    “这位少侠,我看你天生异相,六亲缘薄,命带坎坷,多有不吉啊!”

    热闹的大街角落里,武半夏同星陨,正驻足在一个不怎么打眼的算命幡子前。

    只见一位年迈的阴阳先生,一手摇着白羽扇,一手执了星陨的右手,装模作样一番打量后,脱口说出了上面那番话。

    “哎……我说老头儿,你会不会说话呢?什么叫‘多有不吉’,你倒是说说,他‘不吉’在哪儿?”武半夏激动地反驳道。

    她抬眼瞅了瞅布幡上的“算命”二个字,倒看他能不能说出个究竟。

    “这个嘛……”阴阳先生捏了捏腮边的胡须,自动忽略那侮辱人的“老头儿”三个字,含糊道:“这位兄台,少时无亲无故,颠沛流离,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亦是孤苦无依,四处漂泊,命途多舛。未来嘛……”

    “未来如何?”这人说的话虽难听,但字字神准,武半夏也不禁直起了身,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不好说!”阴阳先生故弄玄虚,忽地话锋一转,又笃定地道:“不过这位姑娘,我看您面呈善貌,福自天来,应是可以破解他命格之人!”

    “真……真的吗?”阴阳先生粗噶的声音,听在武半夏耳中,也仿佛成了天籁。

    “当然!‘人生喜悲非命定,为善作恶各自招’。姑娘乐善好施,广积良缘,命运自是如长帆遇风,一往无前!”

    “先生不如也同我算算,我的命格如何?”就在武半夏竖着耳朵,想要一闻其详时,只听远处飘来一个俏丽婉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