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康熙十六年十二月十三。

    晨起我手中持着一把红缂丝海屋添筹图乌木柄团扇,扇面是六瓣葵花式,黄地红色海水江崖,灵芝丛生,云朵间隐约显现两座楼阁,仙鹤衔筹翩飞而至,是祝寿的吉祥寓意。

    这是我的爱物,昨日发现扇柄有些许凹凸不平,便用一把泥金缠枝葡萄纹匕首削着。

    “娘娘,奴婢前些日子见新贡的洛川苹果甚好,便拿了些许去做蜜饯,这会子已经入味了,您尝一尝。”

    我抬头,只见殿门口褐色的裙裾一闪,秋语已娉娉婷婷立在了面前,手中捧着一个铜胎画珐琅绘鹿衔灵芝瓷盘,里头置着数枚晶莹剔透的蜜饯苹果。

    秋语见我手中持着匕首,忙不迭地将瓷盘搁置到小几上,急道:“娘娘,这可使不得,您这细皮嫩肉的,要是划了口子,皇上得多心疼啊!”

    我笑了笑,想着床榻底下藏着的那把软剑,不以为然道:“姑姑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秋语还是担忧道:“娘娘往后有什么事儿吩咐奴婢们便是了,您亲力亲为,若是伤了身子可便不妙了。”

    心下知晓秋语是好意,融融一笑,收起了匕首,用银签子拈起一块蜜饯入口,酸酸甜甜的汁液溢满口腔,隐隐有原本的清甜,着实是美妙滋味。

    我笑道:“甚是可口呢!姑姑也是尝一尝罢。”

    秋语倒也是不推拒,我俩几块蜜饯苹果下肚,却是见小顺子进来道:“娘娘,内务府的黄公公来了。”

    为首的黄淮打了个千儿,身后的小太监便奉上紫檀木描金象牙缠枝方盘,里头置着杏黄色的丝绸旗装。

    绣着织金的凤凰,领约中央是一颗硕大的明珠,凤目缀着东珠,凤尾取七彩丝线一针一针地繁密织就,缀满连绵不断的水晶与珊瑚,一时间绛紫殿被这流丽的华彩映得发光发亮。

    我心下一惊,五凤缎黄!能得此物的嫔妃,可是光宗耀祖的福气。

    黄淮连连赔笑道:“宁嫔娘娘,真是对不住啊,这件事儿皇上昨日便吩咐奴才了,可恰巧碰上了江南三省进贡锦缎的日子,奴才一时忙活着,便耽搁到了这会儿,望小主莫要怪罪才好。”

    清朝皇室使用的珍贵布料大多来源于江南三省织造,即苏州、江宁、南京出的贡品布匹。

    我心下复杂,面上却不流露,只笑了笑道:“内务府的事儿本就千头万绪,公公当此重任劳苦功高,幸好这事儿晚些时候也是不打紧。”

    黄淮见我风轻云淡,忙恭声道:“是!是!是!多谢小主体谅。”

    ……

    彼日无雪,太阳很好,屋檐下的冰锥都融化了许多。

    玄烨怕我在宫里闷着了,提前与我约定好微服出访,到望月楼品尝佳肴。

    这是一处特别的所在,有八大菜系的大厨云集,更有御笔匾额,哪怕是冬日里,大厅里也是热闹非凡,楼上的雅间已预定到了三个月之后。

    登上楼梯,走过九转长廊,又绕过绿檀木十八罗汉屏风,方才来到了最里头的雅间。

    静候了一炷香时分,有珠帘挽起的轻晃声清脆悦耳,仿佛细雨潺潺,数名婢女进入雅间,端上菜品。

    只见四荤四素四汤:芙蓉鹿尾、姜醋猪蹄、鹌子水晶烩、腐乳炸肉、彩烩珍珠番茄、清蒸羊肚菌、辣煎沙参、胭脂冬瓜小球、十八神仙汤、参茸乳鸽汤、锦绣白鲩鱼汤、茉莉花汤,以及各色蜜饯甜食与蒸炸糕点,琳琅满目。

    “这一道是十八神仙汤,你尝尝。”玄烨取青花瓷小碗盛了七分满,小心翼翼地递给我,爽朗一笑,“取十八种菌菇用文火熬制,经常服用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其中有一味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单颗便已价值千金。”

    “嗯,果然鲜甜醇美,回味无穷。”我品尝过后温然一笑,稍稍侧过头,阳光落在脸庞,瞬间照亮了,随后目光凝在一盅金光的汤羹之上,“这一道参茸乳鸽汤看似不错。”

    玄烨立即盛给我,小辫子快要翘到天上去,得意洋洋道:“这道是药膳食补,主要为东北鹿茸与天山雪参,我又加了当归、杜仲、黄苓、北芪、地骨皮,多些营养。”

    我扑哧一笑,道:“什么多些营养,还不是想要提高价码。”

    “知我者,焓儿也是。”玄烨笑得更爽朗,双眸波光粼粼,仿佛漆黑的天际忽然滑过流星,那样璀璨的光芒,“这一小碗要四十两,一整盅便是二百两,价码高了,那些个人更是趋之若鹜,所以一直是招牌菜,供不应求。”

    我莞尔一笑,道:“雪鸡与各类补品皆可搭配,百年赤芝与千年人参都有同样的功效,一整盅可定为三百两。”

    “嗯!老板娘果然生财有道!”玄烨的眼中有深深的情意,清晰地映出我清丽的姿容,那眼仿佛最温暖的泉水,将人都溺了进去。

    我过了一阵才想得明白,突然双颊微热,笑着啐了他一口,盛了茉莉花汤,低眉专注喝汤。

    “明代高濂《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所著一一将蜜调涂在碗中心,抹匀不令洋流,每于凌晨采摘茉莉花二三十朵,将蜜碗盖花,取其香气熏之,午间去花,点汤甚香。另有茉莉嫩叶炖豆腐,堪为绝品。”我凝视着十指尖尖,指甲上凤仙花染出的淡淡艳红,仿佛春雨舒和。

    玄烨附和道:“的确是不错的菜肴,不过你不能多吃茉莉花这样性凉的东西,还是吃几块红糖萨其马。”

    玄烨说着给我夹了两三块金黄微红的的香酥点心,他手中执着碧玉箸,缀着的银链子发出细碎声响。

    我吃了萨其马,又吃着羊肚菌,好奇道:“对了!你能否跟我说一说这望月楼的故事?”

    “当年皇阿玛心里只有董鄂氏,其余后宫都置之不理,皇额娘呕心沥血,将所有愿望都寄托在我身上,除了读书练武,便是学习经商之道。”玄烨黑白分明的眸子藏在浓密的睫毛下,每次轻轻颤抖,都像是蝴蝶的翅膀,美好而脆弱,“皇阿玛每次召见皇子只问功课的事,若是我连功课都不好,如何让皇额娘放心?裕亲王福全的功课都是皇阿玛亲自教导,做什么都是拔尖的,而我因是正宫之子,皇额娘又颇得皇祖母喜欢,请来的师傅也是名不虚传。”玄烨神色阴郁,如坠寒冰,双眸仿佛冰晶琥珀,清透却死寂,没有丝毫活气,“后来皇阿玛知道我勤劳刻苦,功课也是数一数二,便赏赐了不少产业。”

    我试探问道:“那么这一处酒楼可是先皇赏赐的?”

    “望月楼是皇额娘一手创办的,投入大量心血,当年瓜尔佳-鳌拜未除,他的党羽也是时常作乱,望月楼经营困难,寅吃卯粮,但无论如何都坚持下来,如今不知不觉经营三十年了。”玄烨的五官在阳光里有些许模糊,但神色却从容自若,仿佛十五月圆下的空明静水。

    眼前这个男子从前是如何艰苦,我心知肚明,微微抿唇,握住他握着拳的手。

    “焓儿,原来老天爷让我受了这么多的苦,都是为了让我能够遇到你。”玄烨目光淡泊,是波澜不兴的古井,然而这淡泊的目光下,却藏着千言万语都道不尽的情。

    我记忆里的画面带着浅粉色,迷迷蒙蒙,浩瀚星河遥遥相望,再渺小孤寂的存在,因为玄烨也是有了生生不息的意义。

    如暗夜般沉默的温柔,我所有疯狂,所有期待,千丝万缕,都因他而起。

    “我第一次对你怦然心动,是在十六岁那一年的七夕。”我害羞地笑笑,毕竟是为数不多地对玄烨说情意绵绵的话,又抚摸着心口,“这里曾经寸草不生,仿佛荒漠,但是自从你来这里走过一趟,竟然万物复苏,生机蓬勃,这里,是我的心。”

    玄烨起身亲吻了我的额头,动容道:“你其实并没有雾灯,但却手持烟火渡岸而来,从此天真单纯不再孤苦伶仃,从此热爱都能有人共鸣。所谓人间倾城色,并不是空有皮囊,而是随遇而安的烂漫和安宁。”

    不远处有歌女唱着一曲《凤求凰》,回环往复之处动人心魄,使人为之流连忘返,清幽的琵琶声将歌声衬托得极为飘渺,连新绽的梅花艳色也是为之停驻。

    荤素海鲜都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吃着蜜饯,我吃得最多的樱桃煎,这是宋代的古法蜜饯。

    将樱桃放在梅子水里煮烂去核,滤掉多余汁水,放到好看的模子里压实,做成美观的小饼,最后再加点蜂蜜或者桂花作为调味点缀。

    玄烨指着桌上两碟乳白的东西,见我面露懵懂之色,便解释道:“京城向来不乏蒙古各部与南疆那边的商人,这两样是他们那边常吃的,分别是酸奶疙瘩与奶油馓子。”

    寂然饭毕须,我温顺伏在玄烨肩头,感受玄烨温热的气息,他身上有隐隐的香气,那是帝王专用的龙涎香,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清苦,却是细腻稳妥的,令人心静神怡。

    ……

    康熙十六年十二月十五。

    晚膳之后早早便沐浴,随后端坐在窗前赏雪。

    彼时换了云锦寝衣,鲜艳的玫瑰紫色,袖口遍绣灵芝与兰花,取了极细的金丝银线作为镶纹。

    这样的料子在烛光下,有一种淡淡的烟罗华光,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

    早霜端来黑漆嵌螺钿仕女图小碗,温言道:“小主,七珍糊做好了。”

    我看了一眼那些黑色浆糊,闷闷道:“晚膳吃了许多,现下肚子饱得很,怕是吃不下了。”

    早霜笑嘻嘻道:“小主,前两回是有黑芝麻的苦味,但这一次兑了牛乳进去,又多下了冰糖,味道定会有所改善的。”

    想着那黑芝麻浓烈的苦味,不由得皱了眉头,便扯了个由头道:“牛乳?那便更不吃了!北方的牛乳腥味过重,我是一向不喜的。”我看着还在站着的人儿,“赏你了。”

    早霜见我固执,便无奈地将七珍糊撤了下去。

    入夜时分的雪,深切切的,犹如千丝万缕的情绪,又仿佛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

    正欲熄灯就寝,却见秋语风风火火地进了殿中,眼中的恐惧清晰可见。

    我疑惑道:“何事?”

    秋语忙道:“娘娘……早霜她中毒了……断气了……”

    我心下沉了沉,起身穿戴整齐,便向早霜的寝处而去,只见她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润泽的光华。

    宫人们围绕着,神色都有几分伤感,仿佛凝于秋日红叶之上的清霜。

    我的身子轻微一个踉跄,即刻站稳了,却是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千嬅见我来了,忙道:“娘娘,早霜已经断气了,需要去请太医来验证是中了什么毒么?”

    定了定心神,看着小几上那碗剩下一半的七珍糊,端起来嗅了一会儿,隐隐有朱砂的气味。

    我身上披着墨紫色狐貂斗篷,滚着水红、宝蓝、赭金三色的镶边,点着一朵一朵暗红的千叶石榴,簇簇开放,仿佛点燃的火焰,直直焚进心底,焚得都快成了灰烬。

    秋语见我静静的,不放心道:“娘娘……”

    我的眉心曲折成川,沉声道:“不必了,是朱砂。”

    七珍糊原本是薏仁、山药、红枣、黑豆、茯苓、核桃、黑芝麻研磨而成,滋补五脏六腑,而朱砂的气味与之相似,所以混入其中会不易发觉。

    秋语颤声道:“那是谁要害娘娘?”

    朱砂的主要成分是汞,但时常夹杂雄黄、麟灰石、沥青,本是镇心安神,清热解毒之良药,只是服用过量会导致汞中毒。

    “先把这里清理一下,明日安排早霜的后事。”我摇了摇头,面色沉静如水,一丝涟漪也无。

    ……

    双腿仿佛被灌了铅,沉重得迈不开步子,好不容易回到了绛紫殿,却是见窗外的枯树枝被风吹得乱舞,像是无数鬼爪子张牙舞爪地挥着过来,越逼越近,越逼越近。

    经历过刀光血影,却没见过杀人不见血,呵!真真讽刺。

    我低眉道:“除了寿药房,谁有朱砂?”

    秋语思虑道:“这宫里除了滟贵人常年备有,其余的请娘娘容奴婢去打听一下。”

    便是那个极为妖娆的宫嫔吧?心下不解。

    “为何她常年备有?”

    秋语想了想,答:“据说她时常夜不安眠,又不爱喝汤药,于是皇上特意命太医取朱砂与几味安神的中药制成药散,每晚都兑一点在雪蛤膏中供她食用。”

    绛紫殿十分幽静,我端坐在妆台前,望着一轮明月沉思,濯濯如环的清光透过朱漆长窗,细细碎碎地洒落在自己沉静如水的容颜之上,愈发显得自己不真实,仿佛一缕轻飘飘的幻影。

    心下有疑虑,吩咐秋语即刻去查证,为了不显眼,她从角门旋身而出。

    过些时候,秋语回来了,神色沉郁,仿佛被湿漉漉的雾气所笼罩。

    “娘娘,奴婢询问了寿药房的掌事太监,他说今岁各地里进贡的朱砂甚少,这些日子也是甚少有谁要用到朱砂,倒是今日晌午时分,有一个宫女自称是苏贵人宫里的,取了些许朱砂,说是要给贵人做朱砂圆子。”

    我脸色一冷,严肃道:“可有十全的把握?是贴身侍婢么?”

    “他说那侍女衣着普通,不是像掌事宫女。奴婢又根据他对那宫女面容的描述去了一趟会计司,会计司是掌管宫人的地方,根据存档记载,那名宫女的确在苏贵人处当差,但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宫女,素日里主要打理花花草草。”

    有晶莹剔透的冰水接连不断地从殿檐细密的冰柱上滴滴答答地滑落,一滴一滴地敲落在我疑惑不定的心上。

    这时灵雲奉上了双皮奶,秋语接过端到我面前,灵雲默默地退下。

    我用青花瓷勺子轻轻搅拌着,奇道:“那便怪了,寿药房的掌事太监为何能将一介宫女的面容记得如此清楚呢?竟然能让你在存档里找到。”

    “那宫女的嘴唇左边有一颗黑痣,且额头上有一块拇指大的粉色胎记,许是因着这个,所以他记得清楚些。”秋语的眼底有细碎的光刺在幽幽地晃着,沉浮不定。

    既然是打理花花草草的小宫女,那便不大可能会打理苏贵人的饮食了。

    那么便是苏贵人因着之前与我有过节,吩咐她去领取朱砂来谋害我了,但转念一想也是未免太容易被人查找到了,苏贵人虽说趋炎附势,但不至于如此莽撞,那么会不会是这个宫女要谋害我?

    但根据秋语的描述,我根本没有见过她,难道是,有人收买了那个宫女,要一箭双雕?

    明亮的月牙仿佛白花瓣瓣,要盛开到极致,淡淡的银色光辉从云彩后流泻而下,偶尔有清风吹皱了月影,也是吹破了我的心思。

    ……

    翌日晨时,玄烨下了早朝便来到了永和宫,我泡了一壶茶水,是他钟爱的杨河春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当然,我并没有把苏贵人与滟贵人说出来。

    “小厨房也是太不小心,竟然没有发现,往后你的吃食一律要用银针试过才好。”玄烨神色凝重,坚定道,“焓儿,我要追查到底,将那下毒之人惩处,以儆效尤。”

    我徐徐道:“昨日之事,小厨房也是无法预料,还是不要追究了。再者,此事牵连的人不少,你出面固然雷厉风行,只是若那背后主谋心机深沉,找了一个人李代桃僵,到时连累了清白无辜,便不妙了。所以还是我私下调查,待到证据确凿,再一举击溃。”

    玄烨思虑了一会儿,面色方才稍稍见霁,道:“我想好了,晋你的位分,这样敢伤害你的人会减少,你说话更有分量,且做事到底得力些。”

    我摇了摇头:“高处不胜寒,还是先缓一缓。”

    玄烨皱眉,担忧道:“可我希望你好好的,没有任何差池。”

    听得他这样关心我,整个人都如浸润在暖洋春波中一般轻松愉悦,淡笑道:“我会小心的,你安心。”

    为着掩人耳目,早霜的后事办得极为低调,我也是再三嘱咐了永和宫的人们不许议论。

    日子倒也是过得安静,除了晨时定省向皇后请安,与几位相好的妃嫔闲话,便常去上林苑里荡秋千。

    秋千索上系着金铃,飞上去再落下来,铃铛便叮叮铛铛一阵乱响,微寒的风轻轻柔柔拂过脸庞,腊梅花香浓郁,中人欲醉。

    ……

    康熙十六年十二月二十。

    天际云雾遮掩一弯朦胧月牙,月光在殿宇间行走,像冰裂开的地方,银灿灿的一汪水,生怕宫殿飞檐的尖角勾破了它的宁静。

    秋语提着七宝琉璃水墨风灯,道:“这天色方才还澄明澄明的,怎的这会子变得如此暗沉?”

    我淡淡道:“无妨,待会儿早些回去便是。”这么多年了,刀光血影我都经历过,早已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夜不惧。低眉望了望手中提着的朱漆描金九攒梅花食盒,底气不足道,“这是我第一回做徽菜,成色倒是可入口,只是不知倪霜会不会喜欢。”

    秋语笑道:“莲小主是中山人,广东一带喜好清淡鲜美,带一点点甜味,这徽州桃脂烧肉类似于北方的红烧肉,虽说浓厚了些,却是柔嫩甜蜜、酥而不腻,莲小主定会喜欢的。”

    我微微一笑,加快步伐,很快便到了启祥宫。

    这一夜的莲姿殿异常安静,那种寂静,几乎能听到寒风穿过松竹的间隙,待走到寝殿的石阶下,都不曾看见半个人影,仿佛是无人之地,稍稍有些诡异。

    不等我开口,秋语便不自在道:“今夜是怎么了?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微微皱眉,抬头,殿檐挂着一盏盏水雾拢纱灯笼,通红的烛光倒映在碧玉地砖上,有着幽深的倒影。

    枯枝皆被皑皑白雪覆盖,风姿绰绰,仿佛涟漪轻漾,身侧一树腊梅开得如火如荼,仿若在空阔天地里洒了一大把殷红如火的红宝石,亮得迷了人的眼睛。

    眼角瞥见殿宇之上蹲了一个黑影,转瞬又不见,想是翻墙而逃了,我一惊,心中寒意更甚。

    我快步走进大开的殿门,环视一圈,只见倪霜伏倒在床榻上,鬓角散乱,衣襟微开,双颊通红,口中仿佛还在呢喃些什么。

    秋语见了,惊得说不出话来,缓了缓神忙过来扶着躺在榻上,又出去把风,我灌了倪霜几壶冰水,又找了衣裳给她换上,这才坐下歇息。

    “小焓……”倪霜慢悠悠地睁开一双厚重的眼皮,神思飘忽不定,连声音也是轻飘飘的。

    “我在这儿。”我连忙握住她的手,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待她的神色恢复了,这才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倪霜拍了拍脑袋,既懊恼又羞愧,道:“方才我正在给涟心绣肚兜,却是井初远来传,说卿贵妃要打赏对皇家血脉有功的嫔妃,便把我的宫人都叫了去搬赏赐。后来我就觉着身上热热的,到庭院吹了一会儿风,但脑袋愈发昏厥了,正要回殿中,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手把我的嘴给捂了。再后来的事,我便记不得了。”

    我思虑道:“你冬日里从不焚香,来源不是香料,那么你事发前可曾吃过什么?”

    倪霜见我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紧张道:“他们走之前,我就吃了冰糖炖苹果,那是映雪做的,断不会出差错。”

    我满腹狐疑,喃喃道:“那便怪了。”

    倪霜若有所思,忽然道:“噢!再之前,我吃了一盘紫薯甜吞,不过那是魏贞送来的。”

    烛火燃烧得久了,殿中微微有些昏暗,只余步步织锦摘窗中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雪光,笼罩在我的面容上,犹如聚雪凝霜,正欲细想,却见倪霜的神态愈发疲惫,便扶她躺下歇息。

    “主谋待会儿怕是会带人前来,我先回去,免得那人觉着节外生枝,变了卦,咱们不好将计就计。秋语留下等冰霞他们回来,交代好,再回去,可好?”

    见倪霜点头,便唤了门外的秋语进来,吩咐了事宜,她郑重其事地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