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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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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轼被逮捕入京已近一月,一月前虽有王巩事先报信,御史台的差役到达湖州时,苏轼还是惊骇不已,皇甫遵毫不留情,当面给苏轼上了枷锁,立刻便要押走,王闰之和苏过闻讯赶到州衙时,皇普遵面目狰狞,正对苏轼大声呼喝,堂堂学士才子此时在差役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便如捉到的小鸡一般,王闰之和朝云等家人放声大哭,湖州百姓亲眼看着他们的知州大人带上枷锁被带走,大家涌到码头给苏轼送行,只见知州大人须发散乱,神情狼狈,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苏轼自来湖州,修水利兴乡学,访苦问贫,湖州百姓受了知州大人不少恩惠,众人感慨不平,有个老者叹道:“看来做官也并非好事,每日操心劳碌,这不,犯了事,如此轻易也也被捉走了!”

    汴京的重要机构御史台前后有三进正院,又有东西庭院,院中多种柏树,时有鸟雀盘旋飞舞,其中多有乌鸦,大家都觉乌鸦浑身黑色,叫声又有些晦气,御史们本身言官,本来就是朝廷检察机构,专找官员碴子,所以把御史台也叫乌台。

    苏轼被押解进京,直接投进了御史台的监狱,朋友同僚概不许探望,两天后苏轼便被正式提讯,当日李定却没有出马,负责审讯的却是御史舒亶和何正臣,此二人都是李定学生,也是李定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都知道老师与苏轼交恶之事,这次审问苏轼,一心要为老师出口恶气,二人久闻苏轼大名,舒亶与苏轼有一面之缘,何正臣却从未见过苏轼,不由的有些紧张兴奋。

    衙役去牢房提犯人,两人先上堂入坐,舒亶与苏轼年纪相仿,资历也要比何正臣老些,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面容看起来正义凛然,其实其人却是靠告密起家,为了升迁,数次出卖同僚,最得李定赏识,这时见两边笔吏到位,已经铺纸磨墨,向何正臣拱手道:“今日上受皇命,又托李中丞信任,审讯苏轼非同小可,此人狡猾善辨,定会为自己极力开脱,你我要相互配合,不要多与他言语纠缠,只拿证据说话。”

    何正臣会心一笑道:“大人放心,我准备良久,不管他是何人,只要罪证确实,不怕他狡辩。”

    舒亶意味深长的道:“苏轼有些名气,做好这件案子,也可让朝廷官员见见咱哥俩的能力。”

    何正臣心领神会,微笑道:“舒大人带领,何某定当尽力跟随。”

    苏轼走上堂来,他素衣布鞋,虽然样貌仍儒雅不凡,脸色却明显带着憔悴之色,

    见堂上两官员正襟危坐,一脸肃然,两边各有一名掌案,数名衙役站立两旁,个个面无表情,苏轼心情有些惶恐,他少年成名,虽也经官场浮沉,牢狱之灾却是首次,舒亶样子还算客气,先欠了欠身体,道:“失敬了,苏大学士,学生奉旨审问,请如实回答问题。”

    苏轼回了一礼道:“请两位大人发问。”

    何正臣也微微躬了一下身子,先发问道:“先生受陛下隆恩,自春天知湖州,你的谢表中‘新进’是指何人?‘生事’又是指谁?为何对朝廷有如此怨气?”

    见何正臣直入主题,苏轼心道:“这人虽年轻,言语却是厉害,这事无法自圆。”回道:“自新法实施以来,苏轼心中疑惑甚多,因此对新提拔的官员有些失礼,此确是我言语不当。”

    何正臣见他承认的快,不由心中一喜,接着道:“那生事之人是谁?”

    苏轼道:“非特定人也,只是苏轼牢骚之语。”

    见苏轼如此说,舒亶何正臣对看一下,何正臣道:“你这明显是攻击朝廷重臣,怎么非特定人了?我看是攻击王安石吧?”

    苏轼道:“新法实施以来,民间纷扰不断,京郊农户甚至跑到开封府衙闹事,连王安石大人的私宅都受到冲击,这难道不是有人生事吗?”

    舒亶道:“苏轼,你不要偷换概念,你的本意难道不是攻击变法之人?王安石大人主持变革新法,此乃受皇上支持委派,你是对圣上不满!”

    苏轼辩道:“大人不要上纲上线,苏轼万不敢对圣上不满,不要强加罪名!”

    舒亶收起脸上微笑,霍的站起,他本身材高大,此时更显得咄咄逼人,盯着苏轼道:“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怨谤朝廷,挑动民怨!”

    苏轼心道:“据说李定正是根据这首诗挑起案子,此乃乡村五绝中的一首,难道真是宇文洪浩献给李定?宇文洪浩为什么要害我?”见苏轼思虑不语,舒亶道:“苏学士,回答此问!”

    苏轼只得道:“不过是有感而发,情形如此,徐淮一带黄河决堤,民生困苦,老百姓穷的连盐都吃不上,苏轼不过是照实描述,怎么是挑动民怨?”

    舒亶道:“大宋朝如今国富民强,你怎么不照实描述!我看你故意歪曲事实,愚弄朝廷,妄自尊大罢了!分明是讥讽盐铁之法,发泄对朝廷的不满!”

    苏轼只是沉默,并不作答,舒亶冷笑道:“我料你定会极力审辨,不过苏大人诗作到处流传,你得享盛名久了,忘了祸从口出,咱们可都提你记着哪!”旁边何正臣点点头,站立起身随口吟道:

    “江边身世两悠悠,久与沧波共白头。

    造物亦知人易老,故叫江水向西流。”

    吟罢四句,何正臣道:“真乃好诗,这是苏学士的大作吧?”

    苏轼有些不明就里,道:“听闻何大人小时即为神童,果然记忆过人,此乃苏轼观潮时所得,有何不妥吗?”

    何正臣冷笑道:“这几句没有不妥,不过别急,还有四句,”又道:“’吴儿生长狎涛渊,冒利轻生不自怜。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这四句什么意思请苏大人解释一下。”

    苏轼坦然道:“吴地小儿贪利,往往在潮水到来时下水捕捉随浪头涌过的鱼群,往往溺水丧命,我是有感而发。”

    何在臣冷笑道:“后两句呢?苏先生不要避重就轻,后两句什么意思!你是说圣上不是真龙,无力退去潮水,无力变沙滩为良田,如此赤裸裸的讥讽嘲笑当今圣上,你还敢说只是吟咏潮水吗!”

    苏轼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此诗词被如此解释,不由大声道:“冤枉!如此强加罪名,你们就不怕天下士子嘲笑吗?大家都是读书人,你们平时也要写诗作文,这样故意挑毛病,怎能让人信服!”

    何正臣道:“证据在此,不服怎的?”又向舒亶道:“苏大人不服,咱们要不要再给他念几句?”

    舒亶道:“有啊,再且看这首,”他拿出一本诗册,翻到一页,读到:“

    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

    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他脸色阴暗,慢慢道:“蛰龙是什么龙啊?当今皇上身体康健,明明是飞龙在天,你说蛰龙难道不是大逆不道!更恶毒的是竟然诅咒此龙身在九泉,如此诅咒当今圣上,其心可诛!”

    苏轼身体发抖,大声道:“你们也是读书人,怎能如此解释诗词,太也可耻了!要我死不难,这种罪名苏轼绝难接受!”

    舒亶一拍桌子,呵斥道:“从来只有皇上才能称龙,你包藏祸心,怨望其上,此诗讪渎谩骂,意思明白,你如此对待皇恩,还有人臣之道吗?”

    苏轼不怒反笑,反问道:“王安石有诗‘山腰石有千年润,海眼泉无一日乾,天下苍生待霖雨,不知龙向此中蟠。'我这个龙就是那个龙!难道王安石也是故意诅咒圣上吗?”

    苏轼为自己力辨,舒亶,何正臣不由词穷,令人押下苏轼,又去提审此案牵扯一干人等,其中就有王巩,自苏轼被紧急押送入京之日,御史台的差役就登上王家大门,虽然王巩十分小心,报信之事还是被无孔不入的御史台察觉,且王巩与苏轼平时来外密切,互相唱和诗词,其中也找出讥讽词句,虽然王家声名显赫,差役也甚是客气,王巩还是被当即带走,王巩两位兄长在外地做官,家中只有些仆役,见父母白发苍苍,不知所措,王巩不由的心如刀绞,到了御史台,涉案人员被分别关押,数次提审,御史反复询问他与苏轼之间的交往,把他与苏轼来往信件反复盘查,结论是王巩与苏轼一样对朝廷不满,且无视朝规,与苏轼结为朋党,由扣押审问改成直接逮捕。

    宇文洪浩和儿子找尽各种门路打探苏轼和王巩等人消息,这日方强刚一到家,柔奴忙上前探问,见哥哥满头是汗,命小新递上茶水,方强接过大口喝了,道:“今日苏夫人和苏过等都已来京了,狱里允许家里人每天送一顿饭,只是有人在旁监看,不准私下交谈,王巩现在只是扣押质问,家人尚可探视。”

    柔奴心中一跳,脸色红晕升起,方强懂她心情,道:“妹妹尚没过门,不可抛头露面,明天我就去找门路,看看能不能见到王巩大人。”

    连着几日方强天天出门打探,回来时脸色却有些悻悻的,柔奴问时只说没找到人,这天一早又出门,接连多日,柔奴看伯父和哥哥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央求方强相告实情,方强踌躇半晌道:“只怕不太好,御史查到苏大人与王巩私信来往密切,且有人密告王巩蔑视朝廷法规,暗中送信给苏轼让其逃跑,王巩可能要贬到外地了。”

    柔奴先是默然,见方强皱眉无奈的样子,反而松口气安慰道:“外地也好,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身了,我在灵州这些年不也过得好好的,只是又要离开伯父伯母,好在有王巩大人相陪,哥哥莫要担心。”

    方强使劲揉揉脸,无奈道:“王大人说下月不能成婚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柔奴轻轻点头道:“那也没什么,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成婚也一样。”

    见柔奴痴痴的样子,方强忍不住心酸,狠下心道:“妹妹,王巩要退婚,他比你大十多岁,本来配不上你,妹妹青春年少,哪里没有好人家了!”

    柔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颤声道:“两家已交换婚帖,过了礼,有媒有定,谁说要退婚了?是王巩亲口说的么!我去问问他!”

    方强抱头道:“爹爹和我去王巩府上探望老大人,门役说主人吩咐不让进,好不容易见到王巩,解释苏轼书信并非父亲交给李定,而是有人私自从府中拿走,王巩也不知信也不信,后来便说自己已是犯官,不愿连累妹妹,定要退婚。”又道:“我和爹爹想方设法又去探视,费尽口舌,王巩只是这句话,定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