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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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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的上元节总是热闹非凡的,今年也是一样,天还没全暗下来,有些店铺就先挂起灯笼,将自己最拿手的货物直接摆出店外,吆喝着招揽生意,人流逐渐增多,守城的禁军增派了许多小队在主要大街疏通交通,指挥人流,还有京城潜火队的人来来去去忙着搭水龙,预防可能发生的火灾,西街离宫门不远的一家铺子今年扎的灯笼格外引人注目,除了花样繁多颜色艳丽,灯笼里不知用了什么机关,里面小人竟能不停翻动,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宇文洪浩家也早早吃完了饭,早些日子宇文方强才定了亲,对方是京城守备司方都尉家的小姐,方强听说这位小姐温良娴淑,只是相貌平平,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今晚很多大户人家的家眷出门看灯,说不定能亲眼看看那位小姐模样,因此早早的换了衣服喊柔奴出门,允娘带了小新先去了西街,悄悄跟柔奴说好见到王巩府里人通个消息。

    今晚王巩府里甚是冷清,半年前王巩夫人离世,因为老太爷守孝须满一年,家人不能给王巩说亲,见王巩每日忙于政务,也没有娶新夫人的想法,府里人也不扎灯笼挂彩纸,听得外面鞭炮响的热闹,王巩只留让几个老靠的家人看护院落,其他人尽可上街玩耍,他本是爱热闹的人,书房坐了一会,终于也放下书本,走到大街上。

    刚走到西街街口,便觉得人流拥挤,大多向着皇城南门而去,想起今年朝廷为宣传推行新法,内务府特别让京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在南街搭台唱戏,新编了剧目歌颂皇恩浩荡,以及新法实施以来百姓得到的好处,京城里有名的角都会出场,所以人群纷纷而去,王巩先在西街口看了一会灯,碰到几个同僚带着家眷一起游玩的,大家打个招呼又分开,年轻小姐们开始还只跟着家人父母,被人流一冲散开,不禁有些紧张,转眼却遇到一拨闺中密友,不由满脸的兴奋,有些爱玩耍的年轻人买了各种新奇面具带在脸上,嬉笑玩闹,王巩被人流带着走,突然遇到宇文方强,他正东张西望不知在找谁,看到王巩赶紧挤过来问好。

    王巩问道:“你在找谁呢??”又问:“舍妹近来可好?”

    方强挤得满头是汗道:“正在找她呢!刚才还在身边呢?”

    王巩不由跟着方强东张西望,一辆轻便马车缓缓驶过身旁,车内似有女子笑声,有香气一路留下,又似有人掀开轿帘向外偷看,王巩看那马车有些眼熟,又想一下,应该是宁仪长公主家的马车,长公主驸马原是王巩表叔,最喜爱王巩,有次吃醉酒时用马车将王巩送回,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长公主家有两个女儿,小时常跟着王巩玩耍,长大后就很少见到了。

    王巩看看身边道:“左右在这大街上,没准一会就遇到了。”又笑道:“今晚到处灯火通明,只要不是误入小巷,谅来不会丢失。”

    方强刚离开,王巩看见允娘和一个丫鬟走过来,手里拿了小巧的灯笼,还买了绿豆糕糖人,见到王巩上前行礼,却也不见柔奴。

    王巩想向允娘打听柔奴,又觉不妥,跟着又走了几步,允娘二人却走到街角不见,王巩有些失望,正踌躇间,迎面过来一个女子,上穿窄袖粉色绸袄,下身石青色长裙,外面再罩一件银狐色对襟的长衫,脸上带着一些羞涩和笑意,却不是柔奴是谁?

    多日不见,柔奴出落的更加婷婷玉立,眉目如画,走到王巩身边行了个礼,道:“王大人一向可好!”

    佳人如玉,盈盈而至,王巩突觉心神荡漾,以前只当她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姑娘,豁达从容,今晚她含羞带笑,与往常神色不同,眉睫闪动有种摄人心魄的美,王巩看了有些发呆,一时竟不知怎么称呼,柔奴过来轻轻拉了他衣袖,王巩才赶忙道:“你怎么一个人在此,你哥哥刚才寻你,才过去不久。”

    柔奴笑道:“是啊,一转眼他们就都不见了。”又牵牵王巩衣袖道:“我跟你一路走,好不好?”

    王巩心中有些慌乱,只得柔奴并肩而行,柔奴道:“大哥怎么一人上街看灯,不找个人陪你?”

    王巩心道:“若有别人怎么和你说话?”有些庆幸自己一人出门,也不说话,走了几步,路东盛兴绸缎铺门前一盏跑马灯把大家都引了过来,绸缎铺的伙计卖力的吆喝自家的货物。这跑马灯分外精致,共分了六面,每一面画了不同姿态的骏马,下面镶了转轴,随气流转动,灯影恍恍,分外好看,旁边围着的人群各外拥挤,时不时就有莽撞的孩童跑来跑去,一个粗壮的大汉突然靠了过来,柔奴被撞的身体一闪,王巩赶紧去扶,握住柔奴手臂,只觉得柔奴手掌异常柔滑,指尖冰凉,手心却是都是汗,赶紧放开,两人四目相对,柔奴眼波流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边人太多了,不知方强哥哥他们去哪里了。”

    两人走到一处稍冷清的地方,王巩道:“在你伯伯家过得惯吗?”

    柔奴笑笑道:“挺好的。”又看看王巩道:“大哥看着清减了不少。”

    王巩笑道:“看你小小年纪,也会关心别人了”。

    看柔奴抿嘴微笑,王巩道:“听说令伯父自己申请外放,朝廷文书还没下来。”

    柔奴道:“是啊,本来就很难见到大哥,以后更难了。”

    王巩一怔不知说什么好,柔奴忽道:“大伯母给我...给我说亲呢。”

    王巩心中一沉,看向柔奴,柔奴低头道:“我...我只说自己还小,不舍得离开家人。”

    王巩沉吟道:“女孩子总要出嫁的,择遇良偶,一辈子终生有靠,也是正途。”

    柔奴抬头看着王巩英俊的面孔,又低头道:“等孝服满,你也是要娶亲的吧?”王巩心又跳起来,正不知说什么,空中一颗硕大的烟花燃起,流光溢彩,接着又是几颗,将天空映照的五彩斑斓,人群欢呼起来,又有人流涌过来挤过来把柔奴带走几步,喧闹不已,一眼看到宇文方强从远处挤着过来,柔奴心中大急,心道:“若不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他?”鼓起勇气向王巩道:“大哥,明年此时,我还想陪你看灯,后年,一直都陪,好不好?”

    王巩不由的心中喜悦,挤了过来,一把拉起柔奴双手:“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陪我看灯吗!如此太好了!”柔奴大声道:“真的,明年,后年,一辈子!”王巩喜道:“我本没敢想,你这样说,我定不负你!”

    柔奴心神震荡,忽的觉得在街上人来人往不好意思,忙放开双手转过身去,见王巩喜不自胜的样子,不由更是害羞,又见宇文方强正挤过来,忙把手中帕子塞到王巩袖中道:“我要走了,大哥别忘了今晚说的话。”

    王巩温柔道:“你放心,我定不负你!”

    那边方强好不容易挤过来道:“妹妹跟王大人说什么了?”

    柔奴不答,反问他道:“可见到都尉家的小姐吗?”

    方强抱怨道:“还问呢!不是一直在找你吗?若把你弄丢了,父亲不要打死我!”

    柔奴暗笑道:“哥哥莫急,咱们不如去南街,没准就能遇到了。”

    王巩看着柔奴恋恋不舍的离开,脸带微笑,正欲回头,突的有人在他肩上一拍,笑道:“呵呵,春风满面,遇到佳人了吗?”王巩转身一看,不由大喜,这人头带方巾,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不到四十年纪,颌下一捧密密的短须,气度不凡,正是他惦念已久的苏轼苏子瞻。

    王巩惊喜道:“子瞻兄何时来京?怎不告知我!”

    苏轼笑道:“前日刚到,才安歇下来就被王宰相召见,今晚好容易才得空,赶紧的来逛逛这东京夜市。”

    旁边几人笑道:“今晚有你苏大学士,上元节定增不少风景!”却是黄廷坚和陈师道,大家相互见礼,还有一个少年,风流潇洒,比王巩年纪还小些,苏轼介绍是高邮人秦观秦少游。

    这三人均是大宋朝文坛名士,黄廷坚书画具佳,陈师道文章惊警有深意,秦观却是头次见,王巩看他虽年轻,但风采出众,前不久一首新词鹊桥仙最为王巩喜爱,想不到竟是这么个俊秀的少年。

    几人说说笑笑,黄廷坚家中豪富,便要作东,请众人一起去南街望鹤楼饮酒,几人边走边观灯,人群中不停有人过来打招呼,苏黄二人名气最大,认识的人也最多,特别是苏轼,品貌文章均为大宋朝最顶尖人物,出名又早,路上不断被人认出,有敬仰的人过来拜见围观,还有当街要向他请教,有两人死活拉了苏轼要去饮酒,苏轼好不容易推辞掉,直是行走缓慢,还有贵妇丽人也纷纷挤过来看他几人,一路拉拉扯扯,好容易到了望鹤楼坐下,苏轼浑身出汗,王巩笑道:“今日与四位同行,我可知道什么是“掷果盈车”了!”

    苏轼笑道:“些许虚名,也没什么用途,不被王介普赶出京城,便是好事了。”

    黄廷坚笑道:“王安石才德具是顶尖,只是小气刻薄,远离他也是好事。”

    陈师道接口道:“王宰辅日子也不好过,

    朝中反对他的人比比皆是,他不是也说‘人生谁能不无奈’,又说‘人生失意无南北’么?”众人都笑起来。

    秦观道:“我来京前听说今年朝廷财力增盈,又逢太后寿诞,上元节宫中要办得更热闹些,听说去浙江买了不少灯,怎么经过宫门也没见到比往年有什么突出之处?”

    苏轼道:“这件事却怪我了,内务府前段时间本欲去杭州采买宫灯,又嫌杭州商人卖的贵了,让宫中采买的官员压价,商人跑到知州那里诉苦,让我知道了,串掇几个人上书给皇上,不可与民争利,那商人辛辛苦苦,就指着这笔买卖赚点钱,宫中拼命压价,商人面子上不敢不从,心里必生怨言,此非圣人之道也!皇上甚是英明,取消了压价的主意,只是这灯也没买多少。”

    几人一起大笑,陈师道说:“只怕皇上心中不快,已经把你赶走,还要上书多事!”

    伙计送上酒菜,望鹤楼虽不是京城最奢华的酒楼,酒菜却甚是有特色,鸭舌鸭掌做的肥而不腻,让人回味不已,店中又发明了新的做菜方法,用山西运来的焦炭,小锅旺火翻炒食物,及时是寻常蔬菜,也比别家更有滋味,苏轼尝了一筷子菜,笑道:“我在密州也是逍遥自在,只是吃不到这等饮食,那边人口味爱酸又咸,有些遗憾。”

    秦观道:“苏兄直是太直率,如今皇上又召王安石入京,推行新法只怕还要添柴加火,像苏兄这样对新法心存疑虑又口无遮拦,只怕数年内还是不得入朝。”

    苏轼道:“不当京官也是小事,只要大宋国泰民安,老百姓生计不愁就好,不做大官更自在。”

    那秦观年轻气盛,不满道:“新法实施数年,皇上只看国库充盈,却不知百姓苦新法久也,那青苗法,市役法、与民争利,如此下去国家富了,百姓却穷了,只怕也不是好事。”

    苏轼道:“我昨天见到王介甫,也是如此争论一番,他只是听不进去,也是无法。”又道:“今日不说这些,良辰美景须该尽兴,我先干了这杯。”

    王巩知道苏轼喜饮,酒量却小,见他脸色泛红,忙道:“苏兄且不忙饮酒,旧友相逢,不如联句赋诗,岂不快哉!”

    苏轼笑道:“要说诗才,最近王介甫那句“春风又绿江南岸”乃是一绝,这老家伙怕不是野狐狸精变得,怎写出这样的好句?还有这位秦观老弟过几年也要超过我了,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便写不出来。”

    王巩几人齐赞此句极妙,秦观笑道:“小弟所作不过是儿女情长,莺莺燕燕之句,如何比得上几位兄长感怀人生之句,浩然大气,折煞我了!”

    黄廷坚笑道:“你年纪轻,过几年词句自然老道,不必谦虚。”

    又笑道:“都知子瞻喜爱秦观老弟,民间传说苏家有小妹嫁与他,你是他的大舅爷呢!”

    众人均大笑,推杯换盏,十分开心,王巩怕几人喝多,道:“我诗才最浅,黄兄别紧着喝酒,却多教教小弟。”

    苏轼道:“写诗却是小事,定国老弟正直仁义,胸有韬略,正是国家可用之才,我素来最爱你这样的人。”

    又道:“今年你家中接连遭遇不幸,夫人去世,须得多看开些。”

    黄廷坚笑道:“定国兄如此俊杰,琢玉郎君,岂无佳偶相配,刚才便看到有美人相伴,只是灯暗没看清楚,那是谁啊?”

    王巩忙道:“只是巧遇熟人,鲁直兄不要乱猜!”

    苏轼笑道:“我家若有小妹,便即嫁与定国,岂不美哉!”

    几人一起大笑,尽兴而散,王巩有些尴尬,心道:“待得孝满,便早些把柔奴娶过来,不然时间久了,怕与她声名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