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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内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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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夫大约知道沈莙究竟想要问什么,他将一根形状古怪的霜白色长针从袖中摸出,交到沈莙手中,

    “此针并非银制,寻常毒物用银针可以探得,但此针却可以觉出一些稀有性烈的剧毒。方才我替那位小姐号过脉,造成她身上的毒性的药物有一半是南边才能寻得,但此毒隐秘古怪,但从病症上看只能得出中毒之人已至枯槁无力回天的结论,而要判断出病因却十分困难,极易造成急病的错觉。未免弄错,我在号脉时将此针探入她的指尖。”

    沈莙紧紧捏着那根底部泛黑的长针,另一只手紧紧攒成拳头,眼前浮现的尽是琴君咽气时双眼圆睁的样子。

    “此毒毒性极强,下手之人又用了平常致命分量的两倍有余,她能撑到现在才咽气,已是一个奇迹了……”

    沈莙仰起头,眼中清透,却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大夫,这根针可否交付于我?”

    老大夫看着她坚定而又冷静的样子点头道:

    “此针原就只能用上一回,此时它对我已无用处,你拿走便是。”

    沈莙双手握住长针,握紧的力度让她额间青筋突起,一边的岚绥紧张地盯着她,恨不能把她敲晕了睡上一觉一了百了。

    老大夫在宫外便下了车,由两个西厂的番子护送走了。沈莙和岚绥回到上阳宫的时候已是深夜,岚绥不放心她,因而一路跟着沈莙回屋却在屋门口看到了垂手等待的小云子。

    沈莙转身看了眼岚绥,似是自嘲一般开口道:

    “你放心吧,不用守着我,我还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不会做傻事的。她走了,这辈子就嘱托了我这么两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会替她了了余愿。”

    岚绥听了,一时还有些犹豫,在和小云子互换了眼神之后才踌躇着转身离开了小院。

    这夜月光透亮,小云子借着月色轻易觑得了沈莙现在的模样,乌发散开,几绺碎发轻轻搭在两鬓,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睛红红的,眉目却越发凛冽明艳,刺眼得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云公公,我有一事相托。”

    小云子被沈莙清亮的声音唤回了神,一时懊恼自己方才犯了姬浔的忌讳,盯着沈莙看了这许久。

    “沈小姐客气,督主进宫前早已吩咐过了,沈小姐的安全排在第一位,若是有人惹您不痛快了,西厂必然叫那人更不痛快。若有什么事,沈小姐吩咐便是,不要折煞了小的。”

    沈莙心里一暖,此时她想见姬浔,很想很想。想和他说说话,听他数落自己一番没准心里还能好受些。她想向他哭诉,想他搂着自己安慰自己……

    夜色深沉,上阳宫一片寂静,沈莙却呆坐在窗前,半点睡意也没有。她一动不动地等着,直到三更将至才有一道身影出现在窗前。

    “沈小姐放心吧,事情已经办妥了。”

    沈莙敛了敛神,压低了声音问道:

    “孩子呢?”

    小云子佝偻着身子贴近窗口,一样放轻了声音,

    “孩子已经被人送到了督主在京郊的庄子,另又找了奶娘照料。那处庄子平常便有东厂的人守着,安全得很,沈小姐放心。”

    沈莙高高悬起的心终是放下了一些,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琴君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现在在哪里?”

    小云子四处看了看,确定这里无第三人的气息之后才道:

    “督主吩咐,不能让小姐看到西厂打杀人的手段,因此我便将人关在了内务府的暗室里。”

    沈莙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疲倦极了。

    “多谢你了,虽说你们身手了得,可那毕竟是个侯府,想必你们将人带出来也费了不少力气。”

    小云子稍稍垂下脑袋,颇有些真心地回道:

    “沈小姐客气,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沈莙伸手从窗边的梳妆台上拿起一封书信和四个鼓鼓囊囊的锦袋递给小云子,

    “你出宫的时候顺便往岚绥那里去一趟,将这封书信交给她,你只说是给慕容小姐的她便明白了。另外这些锦袋里有些金锞子,既是进侯府劫人,底下人若有伤了的便替他寻些好药材,若没有伤那便交给他们的家眷吧。我知道西厂待底下人不薄,可这桩差事不是姬浔吩咐的,我自然不该用过他们还觉理所当然,这是我的心意,你只管拿去便是。你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我本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细想下却觉得有些矫情,没得辱没了你,因此只在这里口头谢过,你不要怪罪。”

    小云子在姬浔身边待了这么久,比这难的差事不知办过多少,何时有过这么恳切的待遇,虽不至于老泪纵横,但感动还是有一些的。经此一事,他心中也忍不住感叹督主慧眼独具,沈莙到了这种时候倒还能考虑得这么周全,而且也并不把倚仗督主当成是理所当然,日后渐渐成熟,还不知又是怎样一个厉害角色……

    他心里感叹万千,不自觉地便透过窗子往沈莙方才拿信的梳妆台上看了一眼,那上头摆着的三个盒子恰是他拿回来的,其中两个已经打开了,一些拆开的书信和绢袋玉佩之类的东西散了满桌。

    小云子愣了一会儿,犹豫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对沈莙开口问道:

    “沈小姐,这些……”

    沈莙顺着他的目光挪到了桌上拆开来摊摆着的一封封书信,她的脸色未变,眼底的寒意却乍然浮现,

    “没什么,不过是琴君的一些遗物罢了。”

    小云子心中存了疑虑,并不相信沈莙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可他到底还算忍住了,没有刨根问底。

    沈莙的指尖触到梳妆台上的一枚款式寻常的男子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翻江倒海的恨意冷却了几分,再转过头来面对小云子时眼底的寒意已经尽数敛去。

    “云公公,你可知道任何关于京兆尹之侄的信息?”

    沈莙这话问得突兀,小云子也猜不准她这看似不经意间问出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因此便琢磨着答道:

    “据我所知,现任京兆尹就只那么一个侄儿,乃是新科榜眼陆铎。”

    沈莙浅笑着,让人看不明白喜怒地点了点头,

    “我说的便是此人。”

    小云子觉得沈莙确实是有向姬浔靠拢的趋势,原本挺好猜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一夜间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呢?

    “陆铎的诗书才学个中城府在京中举人中十分出众,若不是上头还有一个楚门状元,可以断言他是新晋进士中资质最好的一个。苏相倒台,南边早已看中了他的能力,裴容最近在京中走动大多是在替他打点,朝考之后他的衔职只能往高了猜。他出身不低,叔父正任京兆尹,另加上他姿容出众仕途明朗,听说如今京中许多高门都有意选他为婿。”

    沈莙静静听着小云子说着,脸上讽刺的冷笑越来越明显,看得小云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真有意思,除去萧二薛六京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中龙凤了?”

    说罢也不再去看小云子的脸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双眼道:

    “云公公忙了一日了,想必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多作耽搁了。”

    小云子什么都没弄明吧就被下了逐客令,扁扁嘴,心里颇不是滋味地动身离去了。

    沈莙吹熄蜡烛,借着郎月的光芒用手指将桌上其中一封字迹俊秀的信拈了起来不住摩挲着,

    “鸾俦凤侣刻骨相思……姐姐,你果真是痴了……”

    孩子虽然从侯府里弄了出来,但是沈莙半点没有松落的意思。李陵侯府到底是个正繁盛的世家,府里的嫡子丢了,他们不会忍气吞声就这么算了,况且琴君身边的丫头也一同不见了。他们心里藏着鬼,若是寻了几日还找不着人只怕会狗急跳墙,闹到衙门里去,那些依附着裴容的官员有了正当的名目,自然会想尽办法把屎盆子往姬浔底下人身上扣。此时姬浔不在京中,没法直接对付他,皇帝最近被苏忆茹肚子里那个弄得晕头转向,基本上苏忆茹说什么他都顺着她,情况更是不利。

    沈莙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个芙蓉玉的镯子,心下更加坚定,她此时没什么旁的想法,她要保全姬浔,叫那些心狠手辣害死琴君的人血债血偿。

    曙光将至,沈莙将敞开的两个盒子锁上放进柜里,手中剩下的却是一支镶着石榴石的瑬金步摇,那原是琴君及笈时所得,生前珍爱异常,戴了许多年还依旧光芒夺目,慕容淳也喜欢得不得了,有一次她盯着看时琴君还玩笑地对她们二人说,等日后沈莙出嫁,她要亲手将这支步摇替她戴上。如今这步摇最终还是到了沈莙手里,可是琴君,她再也等不到自己穿上嫁衣的那一天了。

    沈莙一夜未睡,到了破晓时却歪在榻上合了眼,她要养足了精神,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炼狱。

    小云子自从天亮开始便守在内务府等着沈莙过来,及至晌午她才姗姗来迟,端看打扮,精致妩媚,红肿的双眼也消了下去,敷着淡粉,勾唇微笑的样子却与昨日阴鸷可怖的模样判若两人。小云子吃惊之余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上前来为沈莙引路,

    “里边就是暗室,这里偏僻的很,墙壁又牢实,沈小姐放心问话,外面是听不到任何动静的。”

    沈莙浅笑着向小云子点了点头,道声多谢之后便低头沉思了一阵才抬腿进了暗室。

    内务府的这间屋子不过两张宽桌的大小,里头光线昏暗,沈莙干脆点燃了早已落灰的几只蜡烛。一直被捆紧手脚堵住嘴丢在地上的那个小丫头显然已经习惯了黑暗,屋子里头一有光源便瑟缩着闭上了眼睛。

    沈莙走到她跟前,提起裙摆蹲在了地上,那丫头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身边阴影笼罩才怯懦地睁开了双眼,一下便对上了沈莙看似温柔沁人的笑脸,当即吓得脸色发白,不住往后躲着。

    沈莙伸出手,尖尖的指甲在那丫头脸上划出一道红痕,

    “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那丫头从未像这般惧怕过一个人,此时纯良无害的沈莙在她眼里就和喜怒无常的阎王一般恐怖。

    “是了是了,想来是你记性好,还能想得起我昨日说过那些话,你伺候琴君一场,若此时下去陪她也不算辜负她待你的心意。”

    眼前的丫头被吓得泪珠子直淌,拼命摇着头发出一阵‘呜呜’声。沈莙仿佛有些厌倦了,伸手将她嘴里的布巾扯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早已被吓破了胆,抽抽噎噎地答道:

    “奴婢萃儿。”

    沈莙从地上站起身来,嘴里将‘萃儿’这两个字反复念叨了几遍,突然便目光如刀一般刺向地上的人,语调尖利道:

    “琴君待底下人向来宽厚大方,你在她身边伺候,衣食无忧不曾被打骂教训过,如此的厚待,你如何能忍心害她?”

    萃儿被沈莙话里的恨意弄得胆战心惊,挣扎着想要跪在她跟前,不住摇头哭道:

    “不是我!不是我!”

    沈莙冷笑着,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那日支支吾吾心虚不已,分明是知道一切!”

    萃儿痛哭着往沈莙身边凑,仰头求道:

    “不是我,是……是……”

    她目光游离,似是在犹豫着什么,沈莙眯着眼睛,俯身拧住她的下巴,咬牙道:

    “你可知道西厂的手段?司刑监门口的人皮鼓面如今破旧了,你生得细皮嫩肉的,想必里头剥皮的人定会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