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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青茴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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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莙闷不吭声的时候小云子很郁闷,可是等她真的开口解释又很疑惑,她的作画方法和小云子过去所见过的绘制地图都不太一样,地图上好多图形看着很形象,可是从前又从未见过。

    沈莙大约花了近一个半时辰才把地图画了个大致,其间外头已经有人来请了姬浔几次了,沈莙动了动发酸的脖子,仰头对姬浔抱怨道:

    “时间和条件限制,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姬浔伸手摸了摸沈莙的头,含笑道:

    “已经很不错了。”

    说罢,稍稍弯下身子,把一直趴在画纸上劳作的沈莙扶了起来,然后仔细地替她按压了几处穴位,很好地缓解了沈莙身上的酸痛。

    “你看,四周几处深山最适合藏人且方便从青茴馆里传递东西的就是这一处了,四条大道,两条山路小道最终都很隐秘且能直接到青茴馆的后门。馆内的路线和院落布局还不如西厂那么复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死道,适合攻击和围捕,只要把人集中到这几处院子,裴榕就可以用最少的府兵控制这些朝官家眷。另外这几条路连着偏门,到时裴榕必然先派人堵死,以免里头的人找到出路逃出去,你得先占据有利地形才行。后门连山,大部分府兵从这里进来,然后分散成六路,走这几条回廊就可以迅速围住重要人物的院子。咱们所在的荀风院位置很尴尬,真要出什么事了,消息传过来都挺费劲。还有……”

    沈莙说得正认真,抬头却只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小云子和容弼,她皱着眉头,转向姬浔,疑惑道:

    “我说的不对吗?他们怎么这个表情?”

    姬浔看了一眼还处于惊骇状态的两人,对上沈莙困惑不解的眼神含笑道:

    “你说的都对,只是他们记性不好,你一次说多了没办法记住,所以还是把你方才说的都写下来交给他们比较好。”

    沈莙从姬浔的话中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优越感,因此越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跑到桌前开始提笔把自己的想法都写了上去。

    外头又来了两个丫头,不住催促着晚宴要开始了,姬浔看了一眼正在一旁仔细琢磨着写的沈莙,走到他身边吩咐道:

    “我得往前院去了,你老实待在这里,写完之后直接拿给容弼就可以了,小云子会一直守在荀风院。”

    沈莙听他说要走,急忙停下笔,转过头去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裴榕他们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姬浔知道沈莙担心,伸手替她将鬓间的碎发拢到耳后,温柔道:

    “他不会傻到在宴席上就动手的,毕竟带了府兵的也不只他裴榕一个,况且他们夫妻都要出席,到时出点什么意外反倒不妙。今夜所有的宾客都要留下过夜,经历过晚宴必然是身心疲惫最不设防的时候,等到深夜,大家都睡去再动手也更像山贼的手段。你不要到处乱跑,沈菱那边我会留心,有什么事就吩咐小云子,要是我迟迟未归,你就紧闭门窗自己歇下。我会叫人给你送些吃食来,屋里的点心茶水一概不要碰。”

    姬浔说得很严肃,沈莙自然不会大意,一一应过之后才将他送到门口。

    “你可不要逞强,要是打不过,就不要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了,我看你轻功不错,肯定跑得快!”

    姬浔被沈莙活生生地给气笑了,狠狠在她头上敲了两下道:

    “越说越不像话,你在这里,我能跑到哪里去?”

    沈莙心里暖呼呼的,一时冲动,踮起脚尖,双手抱着姬浔的脸狠狠亲了一下,小云子没来得及躲避视线,觉得自己双眼都要被这一幕灼伤了。

    姬浔出去之后沈莙就不似方才那般镇定了,再回到桌前时就连动作都慢了起来。小云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地图,凑近身子,诚心赞叹道:

    “小姐可真是深藏不露,就这本事,到了战时必然是个女将军!”

    姬浔走了,沈莙神情一直恹恹的,听到小云子的表扬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反倒一本正经道:

    “我胆子小,最怕打打杀杀了,看见血就手软脚软,若是真到了战场,一出门就得晕过去。”

    小云子被她这么老实的回答给噎了一下,颇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话题。

    沈莙把自己所能从地图上看出来的所有事都仔细记在了纸上,再三确认之后才连着地图一起交给了容弼,像个老妈子似地拉着他的袖子道:

    “你可得保证他平安呐!打不过就拉着他跑!”

    容弼被沈莙念叨的头都大了,再三保证之后才被放人。

    沈莙心里极其不安,小云子送来的东西也没怎么吃,点着一盏莲花灯,望着跳动的烛火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院的丝竹声渐渐歇了,沈莙没撑住,被小云子三劝五劝地劝上了软塌。

    此时已经是深夜,沈莙迷迷糊糊的却一直不敢真的闭眼睡去,强打精神,非要等着姬浔回来。

    这样半梦半醒间,突然有人掀开了被子,吓得沈莙顿时就清醒了,正要尖叫着把小云子引来,不想将她推进软塌里侧之人却适时开口道:

    “别嚷嚷,是我。”

    沈莙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主动往里缩了缩身子,好叫姬浔也进到被子里。

    “你进来也不先把我叫醒,没声没息的,吓死人了。”

    姬浔除去了披风和外衣,长手长脚的一进来就占据了沈莙大块地盘。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把沈莙抱得更近,语气轻松道:

    “不必担心,其余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就在这处院子里待着,好好睡上一觉,到了早晨我再派人送你回宫。”

    沈莙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放下心来,叹息问道:

    “我二哥那边怎么样了?”

    姬浔脸上泛起一抹冷笑,与沈莙额头相触,沉声说道:

    “裴榕倒是会想,你的家人都安置在最容易控制的主院旁边。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已经悄悄叫人替了你沈菱,连着另外两个蠢物一起送出了青茴馆。”

    沈莙有些担心,追问道:

    “也已深了,山路难走,把他们送出青茴馆,要在哪里落脚呢?别被裴榕的人发现了才好。”

    姬浔的决定何时被人质疑过,尽管他对沈莙的不安有些嗤之以鼻,但看这小妮子一脸的担心,最终还是投降道:

    “这事做得隐秘,裴榕又急着布局今晚的进攻,压根没那么多闲心去关心这些。沈菱他们走的是一条我安排了禁军巡逻的大道,你不用担心。”

    沈莙想着,这夜深露重的,突然把他们三个人送下了山,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为了隐秘,不能用车马,回府之前必然是要吃些苦头的,姬浔别是真的看了沈菱写给自己的那封回信,所以存心报复吧。她看着眼睛微眯,像极了一只狐狸的姬浔,用力地摇了摇头,心道姬浔应该不能这么幼稚才对。

    外头静悄悄的,什么多余的声音都没有,沈莙被姬浔楼着,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也很是不安,犹豫着抬头对姬浔问道:

    “今夜……是不是会死很多人?”

    姬浔低头看着双目氤氲的沈莙,心头一软,安抚道:

    “既然不想知道答案,那就干脆别想那么多了,睡吧,等明早一起来就没事了。”

    沈莙知道这一切都在所难免,只看死伤的是哪一方而已。她无能为力,因而也就不再为难自己,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之后才在姬浔分外柔和的目光下闭上了双眼。

    这一夜,沈莙睡得很不安稳,中间听到外头嘈杂顶沸的人声和脚步声,一睁开眼,就见着一支木箭从穿过纸窗,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被姬浔用手抓住了。

    沈莙惊魂未定,姬浔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抱着她往里间挪了挪,闭眼吩咐道:

    “没事,睡觉。”

    外头时不时传来女眷的尖叫声,在这种情况下,沈莙哪里还睡得着,整个人缩在姬浔怀里瑟瑟发抖。

    姬浔轻轻拍着她的背,叹息一声,颇有些心疼,耐着性子安慰道:

    “她们只是以为遇到了山贼,所以才会惊慌,裴榕没有要她们性命的意思,你不要害怕。”

    沈莙点了点头,默默忍了一会儿,最终欲哭无泪地抬头对姬浔道:

    “要不你把我打晕吧,我实在睡不着。”

    姬浔伸手在沈莙后背几处不知名的穴位上不住按压,半强迫地叫沈莙闭上双眼。也不只他这是用的什么法子,沈莙居然真的渐渐来了睡意,小半刻之后就歪在姬浔胸膛上昏睡了过去,并且

    无论外头再怎么嘈杂都没再醒过来。

    第二日清晨,当小云子把沈莙叫醒的时候她身边已经空了。

    沈莙果真睡了一夜,外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拉着小云子问道:

    “怎么样了?姬浔去哪里了?没发生什么变故吧?”

    小云子看起来有些疲惫,昨日穿的衣服也已经换过了,看沈莙的目光即有些敬佩又带着感激。

    “多亏了小姐帮忙,昨夜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除去少数逃出青茴馆的,那些‘流寇’都已经解决掉了,就是可惜没能抓到活口,要扯出幕后主使有些困难。那些朝官及其家眷死伤较少,大人一早就已经去善后了,命我来送小姐回宫。”

    沈莙知道,事情一旦结束,自己留在这里就是在添麻烦,在知道姬浔没事之后她便放下心来,穿上衣物之后便跟着小云子上了下山的马车。

    “裴榕那边怎么样了?”

    小云子坐在前头赶车时听见马车里沈莙有些担忧的问话声,老实答道:

    “这一次西厂能够稳住局势也着实付出了不少代价,但还是没能一举打垮他们,那些府兵都是死士,被抓住之后便直接自尽,不肯给我们留下活口。虽有些遗憾,但是我们没有中招,考虑到对方的损失也不算亏。只怕裴榕那边此时正是对西厂恨之入骨,气得不行吧。”

    沈莙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回想着自己在青茴馆度过的一整夜,心里沉重得十分压抑,总有种所有死去的府兵都是自己全力促成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裴榕才是那个心怀鬼胎活该葬送自己的人,这些府兵,这些府兵……

    她用力地往自己头上拍了两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这不是你能改变的,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如果那些府兵没有牺牲,那么牺牲的就极有可能是西厂众人,极有可能是你二哥和姬浔,一样是许多条人命。

    一场杀戮过后,清晨的天都是灰蒙蒙的,那重重屋檐相间的禁宫死气沉沉,沈莙第一次对这个自己待了两年的地方如此厌恶。

    小云子奉命送她回宫,一点都不敢玩忽职守,直到沈莙进了自己的屋子复又赶到忍冬和岚绥的住处吩咐了她们一番。

    沈莙累极了,昨夜压根也没睡几个时辰,她往床上一倒,伸手从枕下掏出了那块冰凉刺骨的白玉璜,捂在心口静默了半晌,却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入睡。

    她捏着那块玉璜,又从塌上站了起来。晨钟敲响了三声,沈莙坐在书桌前,摊开纸笔开始给沈菱写信,她现在急需有人能听自己倾诉。

    青茴馆的消息传到宫中时已是姬浔善后完毕的事了,皇帝在德嫔处歇了一晚,压根不知道京郊发生了什么事,等消息传来时吓了一大跳,急忙赶去了勤政院。

    让沈莙惊讶的是,她没有及时等来沈菱的回信,而是真真切切地当面向他倾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