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楼高不见章台路 > 第57章 章路台

第57章 章路台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楚鄢这回是想也未想便直接摇了摇头,

    “世间千万风景,千万人物,皆可入画,只不过你方才说的这一位,最好的画师也难下笔。”

    沈莙有些丧气又有些懊恼,自己方才怎么就脑子不清楚地说出了姬浔的名字呢?

    “既是这样,那便要一幅山水画吧。”

    楚鄢点点头道:

    “兴许要费些时间,殿试前后再交付于你。”

    说罢,从自己桌上拿起一幅卷好的画递给沈莙,

    “这一幅劳烦你替我交给那位秦宫人。”

    沈莙感激他面面俱到的体贴,接过画之后认真地道了声谢。

    秦湄听说沈莙被御侍卿召走之后便一直在她屋门口等她回来。早起她也见了楚鄢,本不想给沈莙添麻烦的,奈何只要一说谎,那年轻会元便会温和地打断她,弄到后来,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套了话去。

    沈莙回来时远远地见着了秦湄,收拾了表情往她那里走去。

    秦湄着急,拉着沈莙便问道:

    “对不住,你没被为难吧?”

    沈莙笑着拍了拍秦湄的手背,赶紧将那幅画塞到她手里,

    “我没事,只不过和他说了几句话罢了,这是他托我交给你的画。”

    秦湄见她表情轻松,这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地接过了那幅画,对沈莙讨好道:

    “还是你有办法。”

    沈莙辞过她之后便回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书,一连找出了五六本来,正在发愁自己该怎么交给他呢,不想恰在这时候便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站在门口轻声道:

    “小人是公子身边的侍童,奉命前来问候。”

    沈莙心里啧啧称叹,这楚鄢倒真是长了颗玲珑心,连这都想好了,算准了时间遣人来帮自己把书带去西院。

    她和气地将那几本书交给了那个小厮,一时想起楚鄢没有回答的问题,拉着那个书童好奇地问道:

    “你家公子何时看的史书?何时读的明经?”

    那小厮对她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答道:

    “公子四岁读的史书,也是同年开始就学明经,大约在七岁的时候和族中长辈一起重新修编了十八史。”

    沈莙他说完,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只见她突然捂住脸悲怆道:

    “丢死人了!”

    等她把手放下,一眼就看着了那小厮的惶恐脸,无力地挥手道:

    “我不是在说你。”

    末了,又恨恨地跺了跺脚,蔫了一般走回了屋里。

    这件事对沈莙的打击颇大,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还被一个小孩儿给秒杀了,实在是有些难受。

    一连几天她都奋发图强,将早些年看过的史书明经通通都重新过了一遍,一知半解之处皆写信问过了沈菱。沈菱颇觉纳罕,虽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好学了,但对这样的转变还是很乐见其成的,难得的在信里夸了沈莙几句。

    这样的日子不似从前那么懒散无聊了,秦湄好几次来后院找沈莙说话都撞着她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古书坐在桌前仔细钻研。她甚少见沈莙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偏这事儿还是那些公子们该做的,一时之间也是摇头叹息。

    及至殿试前六日,秦湄和枝莲两人穿戴整齐地往沈莙屋子里来了,那时候沈莙正在看《汉中地理志》。

    秦湄哭笑不得地抽出她手里的书,无奈道:

    “女状元,你这是扎在书堆里出不来了吧!”

    沈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仰头灌了一杯冷茶,

    “你别闹,我这是正处于人生的瓶颈期,所以靠诗书来陶冶性情呢。”

    秦湄和枝莲被她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笑了,枝莲将趴在桌上的沈莙一拉,细声细气道:

    “姑奶奶,不管你是陶冶情操还是脑子被驴踢了,总之你老人家的好日子到今日就是个头了,陛下今夜在乾清宫夜宴三十贡士以及皇亲贵胄,掖廷有令,宫中六十五位有品阶的文书女官皆要接受调度,你和秦姐姐已经被拨到乾清宫值夜伺候了。”

    沈莙看枝莲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一张脸即刻就垮了下来,呜嚎几声‘吾命休矣’。

    秦湄把她往梳妆台上一按,好笑道:

    “行了行了,快别耍宝了,赶紧收拾好自己换上正经官服同我往乾清宫去准备去。”

    不是沈莙矫情,实在是宫中有外男参加的宴会不一定严肃但是肯定很麻烦。好似汉朝时一样,宴饮用的是几,所有人皆要正坐于布垫之上,时间久了,双腿酸麻不已。平日里沈莙再怎么像个野孩子似的不修边幅都没人管,可是一旦要上殿侍奉就由不得她自己了,该穿的得穿,该戴的得戴,在宴上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还得时刻打起精神以供贵人使唤。

    秦湄平日里就一直劝着沈莙打扮自己,此时终于得了机会,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替她张罗穿戴。她们二人皆是三品赞善,又是惠妃身边贴身侍奉的女官,因而在御侍卿之下只有少数几个待诏和赞德压着,属于高位女官。按照定例,两人有一套十二件的银造钗环并耳坠项圈,官服配饰也是内务府统一做的。这样的打扮在平时太过隆重,因此除去一些必需正经对待的场合,后宫里的女官都是身着宫装便服的。

    沈莙自进宫以来,统共就这样打扮过两三回,头上顶着笨重的头饰,身上穿着华而不实的繁复官服,再加上勒得紧紧的玉带,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莙年纪轻,且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很是美丽,因而秦湄没有将她的头发挽起来,而是替她梳了个堕马髻,戴上银质花冠之后便将其它宫花别在鬓肩,后头的及腰长发也用银梳束好。秦湄一直在沈莙脸上涂涂画画,恨不能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用上。沈莙头上很沉,身上也不大轻松,对着秦湄欲哭无泪道:

    “快别弄了,我现在动一动,身上就叮叮作响。”

    秦湄没理沈莙,抹完口脂之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越看越满意,冲着枝莲得意道:

    “我的手艺如何?”

    秦湄和沈莙的官服都是以浅蓝色为主,勾花襟纹皆是深紫色,外褂和拖地的裙摆虽然繁复且不利于行动但却十分美观。枝莲知道沈莙的淡妆恬美,但却没想到她艳妆而立更是妩媚动人。她一直脸蛋红红地盯着沈莙不堪一折的纤细腰肢看,听秦湄一说,直直点头道:

    “果真好看!”

    秦湄得了肯定,笑着拉了不情愿的沈莙,两人提着裙摆便往乾清宫去了。

    夜宴还未开始,那些个贡士先已到了宫里,三五成群地在园子里谈天论地。

    因着外男众多,沈莙和秦湄不得不绕了远路。两人受衣物的连累,走得很慢。沈莙在路过偏院一处垂柳树的时候余光扫到了树桩后头的素衣衣摆,松愣之下停了脚步。秦湄见她不走了,疑惑道:

    “怎么了?”

    沈莙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对秦湄道:

    “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还没办,你不必等我,先往乾清宫去吧。”

    秦湄无奈道:

    “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该改改了,账册和书本都能轻易记住,怎么就那么容易忘事儿呢?”

    说罢,细想了想,见时间还很充裕,便对沈莙吩咐道:

    “我先往前殿去了,你千万在开宴前赶到。”

    沈莙应了声是,看着秦湄走远了才提起裙摆往柳树底下去了。

    垂柳树下扶着树干站着的果然就是楚鄢,他见来人是沈莙,笑着唤了一声“阿莙”。

    沈莙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只他一人只身在此,身边没有跟着照料的人,不禁皱眉道:

    “你的小厮和书童呢?怎么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楚鄢松开树干想要往她这里靠近,沈莙眼疾手快地托着他的手扶了一把。

    “进宫时只带了一个贴身之人,他方才去霜月楼取我的轮椅去了,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回来,想来是走岔了道。”

    近来天气阴湿,沈莙知道这样的时候对有腿疾的人来说最是难熬,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该如何是好?”

    楚鄢还是那副温脉儒雅的样子,冷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你可知道章路台该往哪里走?那里地势高,阖宫都能看见。”

    沈莙不赞同道:

    “章路台是方便寻人,也能叫你那小厮看到你,可是那里的守卫被调到乾清宫去了,整整十八段石阶,难不成你要自己爬?”

    楚鄢也是未蹙眉头,叹息道:

    “是我想的不周到。”

    沈莙每次听楚鄢用稚嫩的声音说着一本正经的话时总是会觉得他很可爱。她向一条冷清的小路探头看了看,将背后的长发揽到了胸前,上前两步半蹲着身子道:

    “上来,可别踢坏了我的衣裳。”

    楚鄢愣在原地,有些赧然地挥手道:

    “这…这个不妥……”

    沈莙蹲得腰都酸了,回头不耐烦道:

    “你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轮椅不到,你的家仆找不到你还不知急得怎么样呢,你我既然遇到了,难不成我还能丢下你不管?”

    在沈莙眼里,楚鄢是一个十足的小孩,纯良无害的,很难让人有什么戒心。于是在她的坚持下,那白衣少年最终还是听话地趴上了她的背。

    楚鄢不沉,可是沈莙是个从没干过重活的,今日穿的又很不方便,特意挑了没人的小路走,过一小会儿就要停下来歇脚。

    认真说起来,楚鄢这才是第二次见沈莙,可不知是怎么了,对方蹲下的时候他也真的上去了。这位沈宫人比他大五岁,但是她却一点也没有楚门里相同年纪女郎身上的那种端庄感觉,看着是很守规矩,既不离经叛道也没有一身反骨,可是就是让楚鄢觉得她的行事作风很是随心。这样的特点让她看起来不仅不像是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女郎,反倒很容易让人觉得她还年幼不懂事,不自觉地替她操心。

    沈莙也很是纳闷,每次她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看到楚鄢打量她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古怪,有种‘慈爱’的即视感,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章路台是后宫中最高的观景台,沈莙背着一个男孩儿爬了十八段,差点没岔过气儿去。到了最上边的十二柱勾檐亭的时候她把背后的楚鄢一放,即刻就瘫在了围栏里侧的坐台上,心里直后悔,当初真是傻了,应该到园子里随便拉一个内官来背他的。

    楚鄢见她真的累着了,颇为惭愧地道了声谢。

    沈莙双手趴在围栏上,第一次到这么高的地方总觉得看什么都好奇。她指着一处东面宫院对楚鄢道:

    “那里就是上阳宫,我平日里当差的地方。”

    楚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禁宫东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朱红色的屋檐和宫墙,根本看不清沈莙指的是哪一处。他看着沈莙兴奋的侧脸,笑着应道:

    “看到了,很是别致。”

    沈莙和楚鄢一处吹着风,正是心情畅快的时候却看到左边斜下方比章路台低些的宸端楼外廊上,一列身着玄底红纹飞鱼服的厂卫簇拥着亲王装扮的姬浔往外间平台上去了。

    沈莙一愣,目光自动就跟着姬浔去了。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打量姬浔,很有安全感,不用战战兢兢地担心被人发现。

    楚鄢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间就安静了,靠近围栏往下望去也看到了宸端楼上的霞姿月韵的姬浔。

    沈莙在楚鄢站在自己身侧时偏头看了他一眼便依旧回过头去看着远处姬浔的侧脸,只觉得自己这样静静地看着,心口就不住发烫,对着楚鄢轻声问道:

    “他是不是生得极好看?”

    楚鄢看着沈莙明眸善睐轻蹙峨眉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