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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上阳宫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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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莙看了一眼布满血渍的衣裳,心知按照姬浔那个嫌东嫌西的洁癖属性是肯定不愿意再穿回去了,可他就这样敞开胸口也实在是太考验自己的定力了。她犹豫再三才颇为肉疼地从自己的箱子最底下拿出了一套全新的紫兰色的曲裾,样式和颈边绣纹皆是现今皇都里头公子哥们最常穿的。之后另又翻出了一套与曲裾相搭的白色中衣之后沈莙才抱着衣服往姬浔那里走去。

    只是一眼,姬浔就皱起了眉头,沈莙有些讷讷地道:

    “这是我托司服局嬷嬷替我二哥做的,新的,没人穿过。”

    姬浔的脸色在听到那一句‘二哥’时颇有缓和,但随即又对沈莙几句话不离沈菱这件事觉得有些烦躁。

    沈莙哪里能猜到姬浔的心思,在替他换下衣物的时候还有些自得于自己的眼光。

    夜已经深了,没有了更夫值夜沈莙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久才天亮。照眼前的情形看来,姬浔今晚是不会走了。沈莙经此一事,已经对自己的‘姬浔保姆’设定深信不疑,而且姬浔受了伤,平日里的尖酸刻薄也随之大打折扣,因此她也还挺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沈莙颇为体贴地从柜子里抱了一床新的春被出来替姬浔盖上,自己则搬了一个小墩坐在塌边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姬浔自然是知道沈莙此时心里正是挠心挠肺的好奇,看她装作发呆,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脸色的样子,一时有些好笑,大发慈悲道:

    “今儿你也算有功,想知道什么就问吧,逾时不候。”

    沈莙等的就是这一刻,姬浔的话音刚落她就急忙开口问道:

    “德嫔……”

    “是我的人。”

    沈莙张大了嘴,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一个答案,重点是这个答案不仅没有减轻自己的疑惑,反而让事情更复杂了。

    “广恩侯不是苏相的心腹吗?他女儿怎么就成了大人手底下的人了?”

    姬浔分外喜欢沈莙呆头呆脑的样子,总觉得对着她这副毫无防备的傻模样就连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广恩侯是苏相的心腹,那个什么…德嫔?就是你指的那个人也确实是他的嫡女。”

    沈莙难得地有些无言以对,心道眼前这货居然不记得淳于敏的封号就把她发展成了下线,难道自己方才说德嫔的时候他是靠猜的?这……到底该说是聪明还是……不记事呢?

    姬浔不知道沈莙心里的想法,见她一副茫然的样子也来了些教导的兴致,提点道:

    “照你看来,那个什么在广恩侯府的地位如何呢?处境又是怎样的呢?”

    好嘛,现在干脆用‘那个什么’来代替德嫔了……

    “嗯……德嫔生得美丽,宫里的人都说她端庄雅致,知书达礼。我曾见过她的,城府颇深,心眼也足,待人接物稳重得体,很会察言观色聪明有余且一举一动皆是谨慎万分,叫人轻易挑不出错处来。她进宫之前是广恩侯府的嫡女,这样的品貌自然是受尽宠爱……”

    姬浔一直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沈莙说到后来脸色也变了,就连自己都察觉出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莙的身边不是没有从小到大父母千娇万宠的贵女的例子,苏忆茹,慕容淳皆是这一类官家小姐的典范,退一万步说,她自己府上就有一个横着走的沈葭。可是细细想来,她们这些女孩儿在人前无一不是娇蛮任性的样子,对谁都是高仰着头,最会摆脸色。有苏忆茹沈葭这般的目中无人,尖酸冷漠,也有慕容淳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性子。别说是忍耐,‘礼让’这个词对她们来说都是奢侈。再回过头来看淳于敏,小心翼翼,步步都是如履薄冰的样子,那样的隐忍心性,喜怒不形于色怎会是一个从小被人娇惯吹捧的世家小姐能学会的。琴君之所以温和贤淑,是因为她头上还有一个样样优秀的嫡姐压着,可是按照淳于敏的容貌学识,哪里是有人压得住的。沈莙是从小看着王氏和沈砚的脸色长大的,十分能了解谨慎自持乃是她这样官宦人家无宠的孩子必需学会的技能,难不成这个德嫔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而是和她一挂的?

    姬浔被沈莙那‘求知欲’十足的小眼神弄得哭笑不得,从来只有别人像他报告解释的份儿,基本上他连提点都不用,手底下的人就该把他的意思琢磨透,自己把事情差探清楚,哪有像沈莙这样单蠢地想从他这里刨根问底的。

    沈莙见姬浔一直没有往下说,脸都皱成了一团,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哀怨地盯着后者看。

    姬浔也算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次忍冬李绩这些人来自己这里汇报的时候,一提到眼前这个小丫头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就像此时,她那委屈凄凄的小模样就很是考验人的定力和耐性。被沈莙哀切的样子弄得有些心痒,姬浔最终还是先举了白旗。

    “那个什么确实是嫡女没错,不过广恩侯府里的当家主母却不是她的生母。早些年广恩侯那个老东西还没发迹的时候整个侯府不过是个空架子,于是他便娶了第一任正室夫人,也就是那个什么的生母。这桩婚事在那时看来也算门当户对,可是后来老东西越爬越高,他夫人的母家却没什么助力,本来生了休妻的念头,巧在那时京中闹热病,他的第一任夫人就在那时病故了。那个什么可没什么运数,没有一个娘胎里出来亲兄弟帮衬,老东西后来娶的又是个郡王的嫡女。不论嫡庶,广恩侯府共有七个女儿,公子却只有一个,还是现在的主母所生。你随意打听,那个所谓主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苛待非己出的小辈已是司空见惯。你以为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过得能有多好,如今她好不容易拜托了那个虎狼窝进了宫,怎么可能再为了老东西想要讨好苏青云而将自己的荣宠拱手让给苏青云的女儿。我几次试探那个老东西,可惜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抱紧相府,我偏要叫苏青云疑他远他。”

    沈莙听完这一番话,愣得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前边几次加起来都没有这次姬浔对自己说的这一段话长。她一直听着姬浔那拖长的音调,上扬的尾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溺进去了。也许是为了掩盖心虚,对方话音一落沈莙表情诚恳地狗腿道:

    “大人真是玲珑心思,盖世谋略!”

    姬浔被沈莙一本正经的讨好气笑了,挑眉问道:

    “你就不好奇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沈莙没有半分踌躇,双目清明道:

    “方才大人说了,今夜的事和西厂内部相关,大人和陛下平安就好,其余奴婢不好多问的。”

    姬浔看着沈莙,总算知道了这姑娘虽然平时有些傻乎乎的,真正该明白的她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你倒是敢说。”

    沈莙挠了挠后脑勺,讪讪地笑了几声。

    姬浔见她眼皮都要合上了还强打精神和自己说着话,看似随意地问道:

    “你不困?”

    沈莙被他这话弄得有些哀怨,心道床都被你占了,我困又有什么用?

    姬浔看着沈莙瞬间拉下来的脸,微微勾起了嘴角,转头吩咐道:

    “本座有些乏了,你将枕头放平,扶我躺下。”

    沈莙扁着嘴,虽然心里委屈但还是手脚麻利地照着姬浔的吩咐做了。她的床塌不小,平时睡她一个还能空出一大块地方,可姬浔一趟下就到头了,甚至脚底已经触到了那边的床梁。

    沈莙替他盖好了被子,自己期期艾艾地站在一旁看着,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姬浔轻笑出声,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床塌里头空着的地方,很是慈悲为怀地吩咐道:

    “这里有你的被子,你睡到里面来。”

    沈莙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往后一跳,在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便一个劲儿地摇手,

    “不不不!奴婢怎么能和大人睡在一起呢!这不行这不行!”

    姬浔挑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莙,

    “怎么,你方才看我的眼神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沈莙双目圆瞪,心里直呼冤枉,

    “大人误会了,奴婢没有,绝对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

    见姬浔的脸色没有多大变化,沈莙这是真的急了,

    “我一直非常尊敬大人,真的真的!大人在我心里那就是……就是……就是那品性高洁的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沈莙一遇到姬浔就着急,着急起来脑子就是个摆设,越往后辩越不像话。

    姬浔听了她这番‘表衷心’,果然就摆出了一副觉得这事很有意思的古怪表情,对着沈莙高深莫测地问道:

    “你还想过亵玩?”

    沈莙一听这话脸就垮了,着急的样子像是马上能哭给姬浔看一样。

    姬浔见自己已经把她逼到角落了,抿唇道:

    “行了,你杵在那里本座怎么睡得着?也不是第一次和本座躺在一起了,啰里啰嗦地矫情什么?本座还能吃了你?”

    沈莙被他骂得欲哭无泪,在姬浔威胁的眼刀下半个拒绝的字眼都说不出口,很没骨气地妥协了。

    姬浔一直盯着她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从自己脚边爬进了靠墙的里侧,再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身边规规矩矩地正躺着,盖上被子之后双手更是交叉摆在了小腹上,紧张地眼睫毛直打颤。对着这样的沈莙。姬浔没由来的就是心头一软。

    沈莙还以为姬浔会再次为难自己,不想对方只是挥手一阵掌风灭了烛灯,然后就再没理睬过自己。沈莙闭上眼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憋了一段时间才敢稍稍掀开眼皮往姬浔那边觑了一眼,见他阖着眼气息匀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翻着身,想面墙而睡。

    “转过来。”

    她的动作才到一半,身旁突然就传来了姬浔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不由地吓得寒毛直竖,一个激灵,迅速转了回来。

    斜眼去看旁边的姬浔,却见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熟睡的样子。

    也不知是夜里寂静还是上阳宫太过空落,沈莙看着月光下姬浔美好的侧脸,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词就是‘岁月静好’。

    大约是因为被折腾了这么久,她安静地盯着姬浔看了一会儿之后睡意也渐渐袭来,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像是预示着未来的风起云涌一般,第二日京中就急降了温度,从凌晨开始就一直在落雨,忽大忽小就是一直不停。

    沈莙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不见姬浔的身影了,她左右打量了,自己房里的血布以及一切和昨夜有关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就连门栓都换过了,也不知是不是姬浔在离开之后又派了人前来善后。若不是自己塌上的两床被子,沈莙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她推开木门,目之所及,院里的花草都被雨点打得有些狼狈,天空灰蒙蒙的,叫人心里好生压抑。

    沈莙长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直到用凉水泼了脸,这种感觉都没有淡去。在问过了几个少使之后她回了屋,早膳也不用,只是坐在床上发呆,她想,自己是不是病了?

    桌上一大堆被自己翻得杂乱无章的钗环,沈莙早起的时候茫然极了,压根没有注意,此时静静待了一会儿才看到桌上竟摆了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红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