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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栖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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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浔的话像是两巴掌重重打在脸上一般,沈莙心里着急,脱口而出,道:

    “奴婢刚才脑子不清楚一时胡言乱语,大人权当是听了个笑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自来进到司刑监的,有宁死不松口的,有骂骂咧咧的,更有呼天抢地的,但是小云子生平还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一时竟有种被噎住了的感觉。

    感觉到了姬浔身边那个小太监投来的震惊中带着鄙夷的目光,沈莙又是羞愧又是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一时间房内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你是上阳宫的人?”

    姬浔率先开了口,双眉蹙起,似是在努力回想什么,

    “如今上阳宫安置的是?”

    小云子半刻也不曾犹豫,即刻答道,

    “禀督主,上阳宫主位乃是惠嫔杜氏,其父是汉中郡守杜言。”

    沈莙心中感叹,如今前朝,后宫,地方还有什么是东西两厂不知道的呢?

    姬浔将‘惠嫔’二字默念了几声,似是在思量些什么,最终像下了决断似的,开口向沈莙吩咐道:

    “你既不想死,本座就赏你个恩典,丽妃这桩官司你开了个头便要收拾清楚。本座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惠嫔就比丽妃那蠢物看着顺眼多了,抬举一番也不是不可以。你回上阳宫之后将本座的意思告诉惠嫔,让她想法子叫那‘母子’从内庭消失。本座给你们七日,七日之后若叫本座来善后,你们就去和姬容作伴吧。”

    沈莙愕然,抬头辩道:

    “此事都是奴婢的错,同惠主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奴婢......”

    还未说完,已被姬浔不耐烦地打断,

    “你没有能耐,你主子不见得没有能耐,你以为本座的抬举是人人都可得的么”一面说一面接过小云子递上的茶,微含了一口,“滚出去吧,没得叫人心烦。”

    说罢不等沈莙反应,即刻就有人进来,将她拽出去了。

    沈莙本还想争辩两句,结果一路上叫人拖拖拽拽最后被扔在了司刑监门口。

    折腾了一天,沈莙浑身酸痛,使了几次劲才从地上爬起来。心里问候了姬浔祖宗十八代,然后心酸至极地蹒跚着步子自己走进了宫门。

    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但是整个上阳宫里灯火通明。一个唤作枝莲的良使在宫门前探长了脖子张望,看到走来的沈莙之后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沈承仪么?”

    沈莙筋疲力尽地点了点头,枝莲反应激动极了,一溜小跑,边跑边喊,

    “娘娘,承仪回来了,承仪回来了!”

    主殿得了消息,立马就遣人来请沈莙,沈莙心里正乱呢,没头没脑地就被带到了惠嫔跟前。

    秦湄拉着沈莙左看看右看看,不敢相信她竟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快别转了,头都要叫你转晕了。”

    “谢天谢地,那么个死人窟你都能平安出来,果真是傻人有傻福!”

    沈莙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干了,正打算用口才说服秦湄收回对她的不恰当评价,却听惠嫔问道:

    “好端端的,为甚么就进了那地方,我和慈姑可是让你吓得不轻。”

    沈莙心下思忖,惠嫔平日里不似丽妃那般会算计,又是真心待自己,这件事宁愿自己了了,决计不能拖她下水,把她害成第二个丽妃,但又不能瞒着她。思来想去,沈莙下定了决心,将这一桩桩都告诉了惠嫔。

    “娘娘不要害怕,此事是奴婢惹出来的,断不会叫娘娘担罪,七日之内,奴婢定然处理好丽妃那一桩。”

    惠嫔静默半晌,面上竟半点也无沈莙所猜测的不安,她将腰上佩挂着的玉玦紧紧握了握,

    “阿莙,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处理妥当的。”

    沈莙愕然,此时惠嫔的脸上没有半分往日的天真懵懂,倒是写满了果决。惠嫔见她茫然,微微垂下了眼帘,双手不住摩挲着玉饰,

    “阿莙,我同你不一样,你以后的日子还有盼头,我却只能在这宫中苦熬。我家世容貌都不差丽妃,偏她找到了那样的靠山。我自进宫起就几次向那一位示好,这宫中谁又不是呢?可谁也没有丽妃那样被他挑中的造化,我知道你能处理好,可这却是我出头的唯一机会了。我时常羡慕你,无忧无虑,活得自在,可我没有你这样的造化。与其这样熬死在深宫,不如给自己另谋一条出路。”

    沈莙呆立在原地,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任何事任何人。

    “娘娘,你不是不知道丽妃如今......”

    “我知道,也清楚,丽妃贪婪无度,从不知足,我为什么要步她的后尘了,谁没有百年之后?熬过去了也就好了,我受制于人未必子孙都是这般造化。”

    沈莙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姬浔那句“你没有能耐,不代表你主子没有能耐。”

    她曾想过惠嫔的千万种反应,却唯独没有想过惠嫔会像现今这样迎合姬浔。

    秦湄送她回房的时候见她神思恍惚便知她又转不过弯来了,

    “别想那么多,阖宫里就没有一个真正蠢钝的主子,我们这些侍奉的人向来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惠嫔若真如你心里想的那般天真烂漫便走不到今日,挣不到这上阳宫的主位。主子出头了,你我这样的才能有个好前程,你该高兴才是。”

    左右那日秦湄又说了些什么,沈莙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自己怎么上的榻也记不清了。人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人人都有聪明成算,只有自己,明明蠢钝不堪,还自认为比旁人都看得明白些。

    那一日所发生的事颠覆了沈莙入宫以来的所有认知,但对沈莙的生活却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也许是受的惊吓太多了,沈莙倒是大病了一场,整天喝药睡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秦湄和枝莲来看过她几次,也是从她们口中得知掖庭局的人在丽妃的晞露台侧殿逮着一个外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皇子姬容的生父。皇帝被气得不轻,即刻就要滴血认亲。结果沈莙自然能猜到,丽妃被锁在宫中,半句辩解也没能说就被皇帝移交了西厂。秦湄到底留了几分余地,只对沈莙说丽妃被废,对于那个冒牌皇子的下落只字未提。

    沈莙的病完全康复已是□□日之后了,病后第一次当值便看到慈姑在分配几个掖庭拨来的新人,有两个小太监,分别唤作李庸和李继,另有一个宫人唤作忍冬。这三人连外殿都没久待就被调至主殿贴身伺候,沈莙再糊涂也大约能猜到是谁拨来的人。

    因着上回宣化殿皇帝的赏赐,沈莙终是往上升了一等,和秦湄同作了宣仪。

    日子就这么继续过着,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变化。丽妃垮了台,母家自然被连根拔起,宫中那些自来被压制的御嫔都卯足了劲要在此时争得宠爱,除去惠嫔另有庄嫔周氏,昭仪赵氏一同上位,风头极盛,互不相让。姬浔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或是今日局面本就是他的精心布局。毕竟有丽妃在前,如今宫中几位宠妃平分秋色相互制约似乎更如姬浔的意。

    盛夏的毒日头过去了,宫中女御都换上了色彩艳丽的秋衣,沈莙也被秦湄拉着量了新尺码。

    “今年不知有没有秋奕,可千万要如往年才好啊。”

    沈莙纳闷,“你怎么还关心起围棋了?”

    秦湄摇了摇头,动作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我都快忘了你有多不关心宫里的事了,每年秋天宫中栖梧台博弈,都有国子监和翰林院的书生学者们进宫对赛,陛下监棋,到时候我们这些有品阶的女御都是能够旁观的。”

    秦湄说了这么多沈莙愣是找不出什么重点,

    “所以呢?”

    如果说刚才秦湄的脸上是‘很铁不行成钢’,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深深的鄙夷了,

    “所以,你从兄沈菱,萧家二公子萧楚瑜,薛家六郎薛京墨,还有林琛,顾荇这些个翰林院先生都是要进宫的!”

    “哦...”沈莙撇撇嘴,“原是你动了春兴儿啊...”

    秦湄一巴掌拍在沈莙脑门上,

    “你懂什么,你才十七,你当然不急,我是已经二十出头了,更别说别的要放出宫的女御了。你别得意,总归你是要嫁人的,到时候瞧你愁不愁!”

    “那你可瞧仔细了,我是不能和你一起欣赏了。”

    秦湄诧道,“你不去?”

    沈莙左右看了看,贼眉鼠眼地笑了,拉过秦湄来小声道,

    “我近日从司膳局的小邓公公哪里得了几本好书,新鲜得不得了,包你没看过,你们都去栖梧台看棋,我才好自己偷偷看呢。”

    秦湄莫名其妙,觉得这姑娘莫不是病还没好,

    “什么新鲜书?你也不是爱书的人呐。”

    沈莙凑过去咬着秦湄的耳朵说了一句话,表情不正经极了。

    秦湄被沈莙话中的内容臊得满脸通红,直用手去槌她,

    “小丫头片子,说我犯春兴儿,自己倒是没羞没臊的,竟看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沈莙一面躲一面嚷嚷,

    “这些东西可比你心里想的正经多了,提起那些个长得好看的小郎君你就脸红,谁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鬼呢。”

    秦湄在不要脸这方面的造诣远不如沈莙,此时又气又急,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驳她。

    沈莙愈发得意,

    “那些个小郎君姐姐到底中意哪个?叫我知道了也好让我当一回红娘啊。林琛家里头复杂,顾荇又有家室了,我看萧二和薛六就不错,既不是绣花枕头又是国公府和侯府养出来的嫡少爷。不过从兄可不行,你若是做了我嫂嫂二哥必然护着你,那我可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秦湄气得浑身直打颤,听得沈莙话里提起她从兄,双眼一转,笑得好不亲切,

    “这个月的家信还没写吧,千万不要忘了,不然下个月又不好过。”

    于是沈莙的笑脸成功的垮了,整个人看起来郁闷极了。

    秦湄出了一口恶气,拉起半死不活的沈莙,

    “走了,当值去了。”

    正如秦湄所期待的那样,今年的秋奕终于定下来了。

    一时之间,东西十二宫内处处可见穿着华丽,满面红光的年轻女官往来走动,上阳宫更是美不胜收。上到女官,下到采女,个个看起来都无比兴奋。而在这种全宫上下统一八卦话题的情况下,沈莙居然沦落到只能和忍冬说说话,一般情况下还是在忍冬干活的时候沈莙开始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偶尔忍冬烦了,沈莙就只好扯着李庸诉苦,就连他们是姬浔的人也顾不得了。

    在给沈菱寄回去的家信里沈莙也提到了秋奕这档子事,不想却又被沈菱数落了一回。唯一的好消息是今年上阳宫人手充裕,沈莙得了惠嫔恩典,可以出宫过年。

    不管沈莙再怎么不情愿,秋奕还是如期举行了。第一日是不许旁观的,沈莙和秦湄都在各处忙活了一天,一个是想把活计做完,好放心观棋,一个呢是实在无事可做又不能找人排遣。到了第二日,沈莙依旧当值,知道沈莙不肯去栖梧台秦湄也就没勉强她,于是自己打扮一新,同夏曲枝莲等人兴高采烈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