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苦海浮沉录 > 第三回 凭借何为共沉沦

第三回 凭借何为共沉沦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后来我被拐去了北蛮,见到了雪域,见到了人类与雪鬼的厮杀。长城很高很长,五郎却能爬上爬下。后来他病了,逃命时被抓去了冬地,我险嫁人妇,他险些命丧九泉。

    之后一路向南,回到了上京。”

    秦叙和秦婉儿都没有说话,半刻钟过去后,秦叙才抬起眼睛,嘀咕:“若我在上京时不让你和他同路呢?”

    “不会的。”无忧摇了摇头:“姐姐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那时我只是一个过客路人,还不是姐姐的弟妹,而降寒,却是姐姐的心上人。”

    话音落下,耳边再次只剩下旁边桌案觥筹交错之时的笑声盈盈,还有街道的吵闹声。

    不知道秦叙思考了多久,她忽然懊悔的用手心盖住面庞,痛苦的说:“是我的错,他就是一个小人!”

    “可我还觉得是我的错,我轻信他人,和他上路,莫非如此也不至于耽搁那么久,又横跨了大津,去往北蛮和冬地。”无忧将秦叙的手慢慢抓到自己手心,放在桌面上,而后对视着她:“但并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我来找姐姐的目的就是,尽早舍旧日不复,才能得来日方长啊。”

    “来日方长……”秦叙冷笑一声:“你想来当说教先生?”

    “姐姐明白我的意思。”无忧将手从秦叙的手背上收回:“或许是因为,我也曾受过降寒的情,我不希望姐姐执迷不悟。”

    “你怎知你大梦初醒呢?”秦叙笑着托起下巴:“上京是个美梦编织的幻境,你如何辨认真假?”

    无忧愣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看街道上飘飞的彩帛,滴溜溜转的孩子手里的风车,交头接耳的娘子郎君……

    “但我不愿选择共沉沦。”

    “那你为何来上京?”

    “为了五郎。”无忧坚定的回过头,再次对上秦叙的目光。

    而秦叙的目光无比复杂,又憧憬又好像在可笑无忧,可笑她那么荒唐。

    她不知,这个幻境,于无忧来说就是噩梦,无穷无尽的噩梦。

    “弟妹,不如我们打个赌。”

    “什么?”

    “你一定会沉沦的。”

    秦叙笃定的说罢,秦婉儿也接话:“二嫂说过,上京是个巨大的海涡。”

    原本想要将秦叙从那个酒馆的漩涡里拉出来的无忧,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王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心里没有底吗?她有五郎,她的一切,难道还会怕吗?

    她想起了曾经在涂州,听秦愚讲的穆拉德对他说的话。

    人来到世上,要做的事要比害怕的事要多得多。

    “拜帖送不进去?”

    “是的,连涛居外是禁卫军,无法通行。”

    “为何?”

    “我寻到将军府,严达文言,现在是孝期,出了三月,禁卫军才会离开。”说完话的青君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回过头,就看见一团亮光跨过门槛走进来。

    “王妃。”青君行了个礼,就打算退出去,结果她却被这团光抓住了。

    “叫我小悠。”

    “是。”

    无忧看着青君退出去,整理了心绪,才走近秦愚:“五郎还在查先太子的死因?”

    “对。”秦愚揽着无忧缓步落座在坐榻侧,细看着她有些异样的神色,刚想问她怎么回事,无忧却先开口:“但……太子妃这条路行不通是吗?”

    “我打算等一段再去一趟御医院。柳解春一定知道些什么。”

    无忧点了点头,手指绕着秦愚那柔软的袖边,犹豫了半天才说:“还有几天就要十五,我记得五郎说过,上京的花灯特别好看……”

    “我带你去。”

    “我还想再看看吕园。”

    “好。”

    “那……”无忧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我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那你想不想去乡下看看?”秦愚入迷的望着无忧扑闪的睫羽,闪烁的目光,方才内心的担忧荡然无存,只觉得此刻要沦陷在手心的柔软,那灼灼的目光,她绯红的脸颊,人面桃花般娇美的模样。

    “乡下?”无忧倚在秦愚的臂弯,并无法觉察他此刻强镇定着的心神。

    “自年后的那场雪后,北乡春旱,如今起义常发,陛下担心,就打算让我前去探查一下,能否从城中河调运水利。”秦愚说到民事,慢慢也镇静下来,他轻声叹气,却也叫无忧听见了。

    “那我就跟你去。”

    “这两天就要出发,太子的事又要搁置了。”

    无忧看秦愚又皱起眉,不由得伸手帮他揉开了眉头:“车到山前必有路。”

    “赶得上十五,去和刺史交代一下,探查一下水利便可。”秦愚担心让无忧失望,便决心要秉烛待旦的处理此事。

    他夜里偷爬起来,伏在书案前,看城中河的水路,怕灯光让无忧睡不安生,就只点了一盏灯。

    无忧翻个身觉察到身侧无人,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对屋的书案后,秦愚披着衣服,端着烛台,照着地图看。

    她看的痴迷,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细细的用手指勾勒着他的身影。就是这么一个人,想着她,想着百姓,若说来这个漩涡为了他,也必然值得。

    “多伤眼啊。”

    “小悠?”他恍然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还是把你吵醒了。”

    “你是在看地图吗?”

    “对。”秦愚点点头,继续说:“明日要走了,为了能节省时间,可以先看看地图记一下。”

    “你看吧。”无忧笑着晃着小腿:“我看着你。”

    “你快休息吧。”

    “哎呀,我困自己会睡的。”

    “你还是睡吧。”

    “五郎变啰嗦了。”

    看秦愚被自己说的尴尬起来,无忧不由得笑起来,她捂着肚子翻过身,算是饶了他。

    他是经不住她逗的。

    “要不,还是不看地图了……”

    秦愚扔掉外衣,几步就爬上了床,一把将缩到床里面的无忧揽腰拽到了怀里。

    她还睁着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他,无辜又不安的听秦愚那唇齿间,似乎有狂风怒号一样急促的呼吸。看似她是那被抓住的小鱼,实则无忧才是那尖利的鱼钩,秦愚这条小鱼,早就厌倦了惊涛骇浪,着急一口把鱼钩吞进肚子里。

    不怕钩烂肺腑穿膛破肚而死吗?当然不怕,他求之不得。

    第二日早上,牧昀喊了半天才把两个人叫醒。

    “工部侍郎李应李侍郎、还有两位督水使都已经等候三刻钟了,五郎怎么才起床?!”牧昀惊讶的望着着急忙慌穿鞋出门的秦愚和无忧,一边催促两个人快往外走,一边自己着急的脚跳嘴飞的。

    “知道了知道了。”秦愚拉着无忧就赶紧往会客堂走去。

    “行李都收拾过了,放在了马车上,五郎先和李侍郎交代一下事宜……地图拿了吗?”青君也紧跟着秦愚和无忧后面,清点事项。

    “兜里。”秦愚亮了亮袖子,又伸脖子让无忧帮自己正正发冠,自己还在整理衣襟。

    无忧也是刚刚睡醒,眼都没来得及揉开,看会客堂就在前面,便叫秦愚自己去了,她先上马车,准备再偷眯一会儿。

    无忧上了马车,只觉得闭上眼,再睁眼,秦愚就已经在自己身边坐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此刻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路上颠簸,否则很可能她会一觉睡到下午。

    而秦愚却愁容满面,就如昨日那样。

    “怎么了?”

    “春旱已经两年了。北乡一到春秋便会旱,孟开说,北乡水运这两年几乎消殒。”秦愚锁眉,紧抿着嘴唇,他心中清楚,事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了。

    “此次前去探查,也是因为北乡的刺史递到了帝案上了万民书,若非是于老,恐怕今年还是不会解决这件事。”

    “于老是老臣了,山常郡人,曾在革海郡的沧州任刺史,后来被北调到达城,近两年才在上京周乡任御史,此次春旱,他再擢升刺史。”秦愚朝无忧解释。

    青君点了点头,继续说:“于老名念,离开革海郡时,千人行送百人至城外十余里,孩啼妇咽,陛下曾赠诗句给他。”

    “什么诗句?”

    “谁念英雄北去远,千里犹闻乡夜啼。”

    秦愚目光深沉,他握了握无忧的手说:“谁说英雄北上路途遥远,千里的路也好像还在家乡之夜,孩啼声犹在耳畔。”

    “此意是路途虽远,送行的人相伴良久,好像于老依旧在家乡一般。”

    无忧想起坐在秋池台上那位笑怒无常的皇帝,很难想象,被他如此夸赞感叹的人,是什么样的。

    到北乡的路并不是很远,他们挑了一条近路走,夕阳挂在西山时,正好进了北乡地界。

    这里仍然属于上京,秦愚他们回上京时也曾路过这里。这田地连着天地,森林连着森林,池塘连着池塘,村庄连着乡市,上京的大多鱼米来自于此。

    城中河多是为了商事和上京中人摆渡而用,不为渔业。

    秦愚和无忧,还有青君下了马车,同行的官员也连忙下马,等待远处传信探路回来的牧昀。

    他勒马跳下来,然后对秦愚禀报:“我通知了于刺史,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秦愚点点头,就和无忧走到了路旁孟开身边。

    眼见的孟开扶着自己粗短的腿蹲下,看着田垄内干裂的土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一扭头,却看见秦愚站在自己旁边,连忙侧身恭敬的站好。

    他身材短胖,面相扁平,老实巴交的模样,他路上话也少,不像蒋群那个白脸瘦虫一直和李应套近乎。每每被蒋群吵吵的厌烦到掀开车帷的秦愚,都会看见孟开在时不时的观察道路两侧的土地情况。

    “如何?”

    “回殿下,北乡看起来的确旱的严重,再加上这冬日里冻雪难排,下面似乎还有冻土未解。”

    孟开的话音刚落,无忧就看见路尽头,夕阳余晖下,一个穿着一身灰衣麻衫的精瘦老头赶着一辆驴车朝这边来。

    “这就是于老吧?!”李应拂了拂鼻下的两缕乌须,笑着问孟开。

    “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