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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重登故地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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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激灵了一下,发觉眼前多了一盏灯笼,灯笼上的兔子抓着一串葡萄,秦婉儿的脸庞就在灯火余晖上。

    她长大了,不知道才过了多久,她脸蛋有些圆润,人却十分苗条,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神却不如过去单纯了。

    “婉儿……”秦愚迟疑的叫了她一声。

    “五哥回来了……”她看了一眼秦愚手上的的东西,然后似是沉沉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说:“夜色无比黑暗,宫道漫长,婉儿送五哥离开吧。”

    “好。”

    就这样,秦婉儿的灯笼一晃一晃的在秦愚眼前提溜着,秦婉儿走在他身侧,道:“我似是长高了,已经到五哥肩膀了。”

    秦愚点了点头,又回头看过去:“你过去不叫我五哥。”

    “那我还叫谁呢?”

    秦婉儿的话听着无比伤感,可她又不无道理。

    她如今还有什么哥哥?长兄薨逝,四哥远在他乡,六哥青灯古佛,除了秦叙,几乎没有皇族去看望他。

    “我本以为,哥哥要到立夏才回来。”

    “那太晚了。”秦愚不以为秦婉儿在说笑,真正的皱起眉,思量着这个时间,真的很晚。

    好像现在,就足够晚了。

    “戌时正!戌正!一刻!戌正!一刻!”

    秦愚看着打更的鸡官朝自己行礼,然后走过他和秦婉儿,往宫道深处去了。

    “还好五哥回来了。”

    秦愚愣了一下,目光从打更人身上转回秦婉儿的脸蛋,她一直在说这句话,是要让秦愚明白些什么吗?

    她挑着灯笼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他也要离开了。

    秦愚把诏书递给了青君后,自己一个人去了西市,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他要再去一趟。

    而青君不想让秦愚单独行动,可秦愚却说了一句没人杀的死他。

    秦愚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去桂晏酒楼。

    这里的顶层已经不再被长期预备给谁了,圆案围着的郎君公子们刚刚站起身离开,秦愚就落座了。

    店里打杂的正在收拾那一片狼藉,秦愚则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郎君要点什么?”

    “我要清月楼的清酒,还有你们的莲花扣碗。”

    “这……清酒在东市……这个点买回来也该宵禁了……”

    看打杂的为难,秦愚叹了口气,扔到桌上一袋钱,然后道:“去租辆马便是。”

    “骑马的话,回来酒也撒了……”

    看实在有些为难,秦愚叹了口气,说换成桂琼。

    他则立在窗前,看着还未撤去灯带华彩的街道,看着错落的街坊楼阁,看着这样令人满目璀璨、动人心魄的世界。

    “这里就是上京。”

    秦愚一晃神,他猛然回过头,就看到秦端站在自己身边,双目落在窗外的街道上,鬓发被夜风带起,犹如天上云羽。

    秦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那彼时的人间岁月,又与现在并无不同。

    “伯正不才,难以平息内之风云和外之滋乱。我已经在这人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倘若我草席裹尸,能填大津金瓯无缺,朝野息风止雨,孤也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吗?为了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

    “把这里一排一排连起来的,是大津,是秦氏,是你我。”

    秦愚转过身,就见秦端也面对着他,可他目光坚定,嘴角含笑,身姿挺拔,犹如仙,犹如神:“郎君之志向深远广大,方能得无尽天地。”

    秦愚看着眼前的秦端,看他那灼灼目光。

    他也曾在秦端黑夜一样的眸子里看到灯火,那温热的火焰,让秦愚以为眼前的上京皆为虚假,真正的上京,在秦端的眼中。

    可上次分别,他还活生生的站在秦愚面前,那样的充满希冀和不安,可如今,那真正的上京,那真正到,虚幻无比的上京,秦愚再也看不到了。

    为什么还会有人对上京有那样的憧憬,秦愚曾惊叹秦端的定力,有时,自己却又被秦端所感染,沦陷在那真正的上京中。

    故乡,上京,地狱,上京,天堂,上京。

    上京和无涯大陆有什么不同。他苦行的朝拜点,他跋涉千山万水的转折处,他浮沉于人海千百航路后要靠的彼岸。

    可那带给他希冀的人,如今消失在了他面前。

    秦愚垂着脑袋,两颗泪“啪嗒”掉在了木地板上,再抬起头时,眼前依旧空空如也,没有留下片影踪迹。

    今后他又该如何在这里浮沉,这找不到方向,又没有摆渡人的苦海。

    “郎君,楼下有人寻您。”

    秦愚看向门口,见小厮毕恭毕敬的传信后离开,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楼下走去。

    就见二楼的座位屏风旁边站着一个故人。

    万楼穿着一身朴衣,布冠簪头,依旧一副书生的样子。

    “见过郎君。”他也毕恭毕敬的行礼,秦愚却没有应,他知道肯定是秦昇不便,才让万楼来见自己的。

    “先生好久不见,不知现在官至几品。”

    “无品无阶,白身一个。”万楼笑着在秦愚对面入座,然后给秦愚到上茶:“万某清楚郎君此次归乡,收获颇丰,然大津边境战乱,城郡起义,上京风云,大津国运之兴衰存亡,迫在眉睫。”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秦愚冷笑一声,又盯着万楼,等他这曲折迂回的话说到终点。

    “如今朝纲混沌,党争激烈,内局不稳,一片狼籍。”

    “和太子有关吗?”秦愚不耐烦的把重戏点出来。

    “太子薨逝,说是风寒不治,邪毒入体。”万楼低下声音,继续道:“向来王木腐坏,多为丑闻,太子薨逝内情,便是与党争夺嫡有关。”

    “万先生说话果敢,你可知妄议太子薨毙之因,当诛九族。”

    “我早已没有其他亲人。”万楼坦然一笑,看不出一丝悲戚,倒是自在潇洒。

    秦愚不由得觉得可笑,却不得不承认,平步青云者,大多都是这样的人。

    不论有没有亲人,都不被任何事物束缚,这种人若走的不长远,便一定是他走的太快栽了跟头,就是走的太远惹人忌惮。

    “那先生为何以为有蹊跷,可是七郎有自己探查,且有了眉目?”

    “腊八节当天,太子与晋王曾出入清月楼。”

    “如何?”

    “第二日太子就抱恙,长公主曾派御医去医治,但用的不是平日里太子的老人儿,用的是御医院里一直研究毒药相克道理的柳御医。”

    “柳解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