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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启程远赴北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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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愚在梦里见到了无忧,她躺在干草堆上,冻得哆哆嗦嗦的她被一个男人背了起来,她干裂的唇僵硬的一张一合:“你放我走……”

    她昏了过去,抓着男人肩膀的手忽然无力脱垂,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秦愚是喊着“小悠”醒过来的,他还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牧昀给秦愚盖了盖被子,但秦愚却坐起来,嘱咐牧昀,如果能快,就不要拖沓时间。

    从上京一直到达涂州,天气越走越冷,秦愚被青君裹的好似一个粽子,可他却嚷嚷着不冷,他站在马车前面台子上,望着满天的大雪,覆盖在遥远的边疆。

    到达涂州那一夜,大雪封住了出城的路,往前走就是涂州望楼,过了望楼,就离开了大津地界,跨过一望无际的北部雪原,就会看到巍峨的长城。

    他们在离城门最近的驿站歇息一夜,而秦愚却病倒了。

    他不是铁打的身子,每日都站在雪里遥望路程,身上堆的雪都能将他淹没!

    牧昀在秦愚身边伺候,夜里都不敢阖眼,这里可是涂州,距离家乡甚远,又离目的地甚远,在外长途跋涉最怕的就是日夜兼程与生病。

    夜里秦愚因为腿疼又发热而痛苦醒来,他抓着药碗一口就把汤给吞了,冒了汗,但腿上巨疼叫他昏天黑地的,无法清醒。

    他梦见自己年少时,他被推到了渡口,缥缈地是极其潮寒的地方,秦愚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和要害自己的人撕扯,大腿上被狠狠的砍了一刀,接着就被人一脚踢进了大海中。

    混咸的海水就好像拿着漏壶往他肚子里灌一样,他要逃出水面,却又被按下去,再逃,就再被按下去。

    黑暗的海底只有他弱小的身躯在不停的争取光明,他像一只将死的老狗一般,用最后求生的本能,在水里不断的挥舞着就要僵硬的四肢。

    可他只是个孩子,而不是一只老狗!

    秦愚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出了水面,他就躺在青君的背上,好像一个他素未蒙面的亲人,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母亲,只有母亲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如此的勇气,并不宽阔的肩膀,和坚定的步伐。

    她说她叫青君,她拉扯着秦愚,走了三天三夜,离开了缥缈地。

    饥肠辘辘的他倒在青君的脚边,不同于缥缈地的潮寒,沙滩上的干热让他睁不开眼睛。

    这个梦境缠绕在他的脑海,这一次唤醒他的不是母亲的面孔,也不是父亲的头颅血,他看到了无忧。

    还是那样的一棵树,上面落满了白雪,树下没有无忧,却有那么一阵风,刮倒了树,地也四分五裂,无忧躺在一片干草堆里,像那棵树一样,身上落满了雪,却没人给她盖一件衣裳。

    秦愚浑浑噩噩的醒过来,他拖着自己的腿,招呼牧昀牵来马车,告诉他,日夜兼程。

    “你梦到什么了?”

    “你看不到吗?”秦愚躺在马车里,他看着身边的青君。

    “我看不到别人的梦境。”

    “我是说未来。”

    青君抿了抿嘴唇,言:“我看到的东西一片模糊,或许未来本该这样,太清晰也不是未来了。”

    “没有什么能看到的吗?”

    “我只看到了黑龙和雪。”

    他们日夜兼程,也用了五天,才到达长城之下,秦愚已经昏迷了两日,只会偶尔因为寒冷而苏醒。

    他是不怕冷的,可被风寒缠身的人,也会想要颤抖。

    来迎接的人是秦愚的表哥穆阿恪。

    冬地的金帐幕臣没有大津那样复杂,金帐是冬地王的地位象征,往下拥有银、铁、铜三等,对应三等将军,幕臣有金、户、权三类,对应财富、血脉、谋略,以年长者辈长者为尊,没有品阶,文武决斗中胜者入帐幕,败者成蝼蚁,这是冬地的规矩。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参加决斗,那么这辈子也很难有化龙飞天的机会。

    穆阿恪是铁帐将军,他可以化龙的地方,则是他的战场。

    而览渊,则没有化龙的机会,这辈子都不允许。

    因为他在决斗中成为了败者,他输给了穆阿恪,前九名没有他览渊的名字,离开了万冬城,找到了自己的师父,成了一个龌龊的津人掮客。

    秦愚是在万冬城里醒过来的,寒冷的王宫要比有炉火的上京皇宫寒冷一千倍。

    他换上了冬地的高领衣裳,龙族人都爱穿戴高领的黑衣服,以至于更暖和,而用金线宝石装饰,则是华贵的象征。披上了厚重的毛皮披风,则让他们看起来魁梧挺拔,成为别人会畏惧的神明。

    “快看这是哪个可怜人睡醒了。”

    秦愚被使臣叫醒,前往万冬殿,见他的外公。

    但使臣都被拦在了殿外,只有秦愚走进了黑暗无比的宫殿。

    宫殿两侧站了很多穆氏的人,他们都是龙族的贵族,尽管秦愚都不认识,但他清楚,如今的万冬殿,他是一个人代表了一个立场。

    龙族人喜欢黑色,到处都装潢打扮的黑咕隆咚的,只有龙王座上,会有一束从房顶掏下来的光,会照在人身上。

    那人就是冬地王,秦愚的外公。

    可和秦愚说话的第一人,是秦愚的舅舅,穆苏湖。

    他一脸不屑的笑意,甚至有些鄙夷的望着秦愚,而几乎所有人,都在用这种眼神看着秦愚,因为秦愚是一个半龙,是给金帐幕臣当奴隶,都被人瞧不起的孽种。

    “阿愚。”

    苍老的声音,从王座上那一堆白胡子里发出,他混噩又疲惫的目光中散发出一丝神秘的思念。

    秦愚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单膝跪下行礼。

    “有没有痊愈?”

    “已经痊愈了。”秦愚自己站起来。

    “真是有意思,也不是第一次来冬地,怎么会被冻的要昏睡几天才好呢?”穆苏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秦愚面前:“半龙就是半龙,再后的毛皮,给半龙穿就是浪费。”

    秦愚听了却也不为所动,只说:“我此次来到冬地,是来洽谈边疆安宁之事的。”

    “不是皇帝小儿送你来当质子的啊!”

    人群里因为这句话爆出一阵笑声,冬地王并没有打算制止,任由穆苏湖捏着秦愚的衣襟冷笑道:“皇帝对你怎么样呢?还是把你支来了,你那无能的爹死后,你的苦日子刚开始呢。”

    “舅舅觉得,什么才算不是无能?”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路过望楼时眼都睁不开!”穆苏湖一把将秦愚扔开,大笑了两声,忽然又冲向秦愚,掐中他的脖子:“你的七舅舅被严卫囚禁在望楼地牢,而你却像一个鬼魂一样飘过去就离开了!”

    秦愚一边吃惊于穆苏湖的话,一边挣扎着被穆苏湖扔到了地上。

    他痛苦的干咳着站起身,望向已经化成黑龙腾飞在空中朝自己冲过来的穆苏湖:“你这个废物,十几年前是如此,十几年后还是这么无能!你究竟有什么让我妹妹值得赴死的,你们父子没有一个人有资格!”

    黑龙的咆哮好像一阵烈风,从近在咫尺处,卷过秦愚的头颅。

    “够了!”冬地王终于发话,宫殿内安静了下来,而穆苏湖也迅速化人站到了一边。

    秦愚往前走了两步,好似咽下去两根鱼刺一样,把被羞辱的怒火咽进肚子里。

    “你也听到了,阿愚,严卫囚禁了穆拉德,如果皇帝想要和平,收回进入涂州的龙卫,唯一条件就是严卫交还穆拉德。”

    “但至少先让龙卫退到望楼以北!”

    “痴心妄想,那样我们的筹码就没有了!”穆苏湖愤怒的道。

    “孤要看到严卫的诚意。”

    冬地王说话是那样的平静,却又那样的威严,相比于大津皇帝,还要有几分不一般的威慑力。

    他已经上千岁,自然有不同凡响的能量。

    “我们会往涂州望楼寄去条件,在严卫回信之前,阿愚暂时就在冬地生活吧。”冬地王从那堆胡子里站起身,拄着手杖,就离开了这里。

    “其实,你还是质子。”穆苏湖冷笑着。

    “我怀中有使节,腰上有绶印,我是大津皇帝派来的使臣,不是质子!”秦愚震怒,转身就朝穆苏湖吼回去,不等他发作,秦愚就离开了。

    走出万冬殿,秦愚就对鸿胪寺少卿蒋春说,令他修书给严卫,必须要和冬地谈合,否则于涂州万不利,有什么条件都要商量,不可动武。

    看蒋春离开后,秦愚要去和青君汇合,却被穆阿恪叫住了。

    他冲秦愚笑了笑,问他刚刚有没有受伤。

    秦愚摇了摇头,不明白穆阿恪有何事找他。

    “你应该也有十八了吧?”

    “对。”

    “有没有见过女人?”

    “什么?”

    “当然不是这种瞎子。”穆阿恪看了一眼青君,然后说:“马上要过冬节,会从牙市送来几十个女人。”

    听到这,秦愚才明白这个“见”是什么意思。

    “我认识一个掮客,专去荒原上带大津得女人来,猜你不习惯冬地的女人,给你送几个方便的。”

    “不必了,我还有正事要做。”

    “这也是正事,见过女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穆阿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严肃的对秦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