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狗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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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一直在三舅心里笑着，三舅使劲儿地推门，撞门，门关得那么紧，怎么也弄不开。三舅一边流着泪，一边喊狗蛋，把门撞得哗哗响。
几个人从地里拾野鸡回来，看见三舅正在撞门，赶紧把鸡扔地上，跑过来问：“咋了？狗蛋咋了？”
三舅的眼泪已经告诉他们一切。
几个人赶紧也帮忙，门终于被撞开了。几个人跑进去，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三舅站在门口，两条腿索索地抖，迈不进去。
“咋了？”
“狗蛋死了!”
狗蛋死了，他趴在炕栏上，头垂下去。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看起来浑身上下一点儿伤也没有。几个人都吓坏了，赶紧把他抬起来，平放在炕上。狗蛋的神情很安详，看不出一点儿痛苦的样子。
“他咋死的？”
几个人都很奇怪，只有三舅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刘二爷忽然问我：“你说，狗蛋是个怎样的人？”
“狗蛋！”我擦擦眼泪，说，“这个人可能以前有些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但他仍然是个好人，他心中有大爱，只是平常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能站出来保护那些小娃们，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他是个英雄，我喜欢他。”
刘二爷说：“我也很敬重狗蛋。可能他过去学坏，做恶事，有很多是为了生存，是在那个时候对生活绝望了。人，你在平常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样，只有在紧急关头才能看清他。”
我点点头。
刘二爷说：“其实对于狗蛋的死，村里很多人都觉得难过，有些人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平常那么讨厌他，在他死后却觉得他可怜，可惜。那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可能只是三舅自己心中想出来的，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可就是觉得狗蛋可怜。”
我想，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叹一口气，听二爷继续说下去。
那天早上，在老汉孙有民死去的那天早上，狗蛋也死了。村里人在到孙有民家走了一圈后，都到狗蛋的窑洞来了，都觉得狗蛋死得突然，也都个个觉得心头有些难过。大家在外边圪蹴了一圈，商量狗蛋的后事。
狗蛋没有家人，肯定没法像别人那样下葬，况且年头不好，这事那事的，还是赶紧送埋是主意。现在的问题是，埋到哪里？村子乱葬岗那里其实有的是地方，不过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把家人埋在那里，太乱，各家基本都有各自的祖坟。
一个老汉抽着旱烟，说：“我的意思，不如就让他留在他的窑洞里。”
大家都看着他。
老汉说：“这个窑洞，过去就荒着，狗蛋从亲戚家回来后，老房没法住，一直就住在这里，现在他走了，这里也没人要，直接把窑洞填了，既省事，也省时，就是狗蛋有灵，肯定也愿意这样。”
“把人埋在村里，这——怕不太好吧！”有人说。
老汉说：“这有啥不好的，又不是村中间，这个窑洞在村上边，跟村还有多远一截子，可以说就在村外。把窑洞封了，省得小娃不懂啥，将来跑到这里耍，又出啥事。或者就是不埋在这里，窑洞也一定要封。”
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三舅一直坐在碌碡上流眼泪，他还记得那次狗蛋生他的气，跟他说：“你把我抓废了，以后就娶不上媳妇了，我要是没娃，你就得给我一个。”这话还在耳朵跟前响着，没想到现在人就这样走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而自己如今也没了娃。他越想，眼泪越多。
那天早上，在老汉孙有民死去的那天早上，狗蛋也死了。村里人在到孙有民家走了一圈后，都到狗蛋的窑洞来了，都觉得狗蛋死得突然，也都个个觉得心头有些难过。大家在外边圪蹴了一圈，商量狗蛋的后事。
狗蛋没有家人，肯定没法像别人那样下葬，况且年头不好，这事那事的，还是赶紧送埋是主意。现在的问题是，埋到哪里？村子乱葬岗那里其实有的是地方，不过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把家人埋在那里，太乱，各家基本都有各自的祖坟。
一个老汉抽着旱烟，说：“我的意思，不如就让他留在他的窑洞里。”
大家都看着他。
老汉说：“这个窑洞，过去就荒着，狗蛋从亲戚家回来后，老房没法住，一直就住在这里，现在他走了，这里也没人要，直接把窑洞填了，既省事，也省时，就是狗蛋有灵，肯定也愿意这样。”
“把人埋在村里，这——怕不太好吧！”有人说。
老汉说：“这有啥不好的，又不是村中间，这个窑洞在村上边，跟村还有多远一截子，可以说就在村外。把窑洞封了，省得小娃不懂啥，将来跑到这里耍，又出啥事。或者就是不埋在这里，窑洞也一定要封。”
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三舅一直坐在碌碡上流眼泪，他还记得那次狗蛋生他的气，跟他说：“你把我抓废了，以后就娶不上媳妇了，我要是没娃，你就得给我一个。”这话还在耳朵跟前响着，没想到现在人就这样走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而自己如今也没了娃。他越想，眼泪越多。
当老汉说要把狗蛋封在窑洞的时候，三舅听见了，他擦了一把眼泪，说：“不能把人就这样搁在洞里，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猪娃子狗娃子。”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出了三舅一肚子的火气。
“那你说咋办？”老汉有些恼火。当着这么多人顶撞他，他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三舅说：“狗蛋的墓，我来挖。他是为了咱们村十几个娃才成了这样，现在你们还能把他就这样撂在窑里！”
周围的人都很吃惊，不知道三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汉看了看三舅，说：“那是这，谁帮忙张罗着把狗蛋埋了，他身后留下的东西就给谁。村里人都来帮忙。”
几个人回头看看拴在外边木头上的那只羊，那恐怕是狗蛋最值钱的东西了，他在坡里跑了多长时间，卖了不知道几个野鸡野兔，才换了个羊回来。
三舅站起来，说：“我东边坡里有块儿地，就把狗蛋送到那里。”说完就走了。
众人都不知道三舅为啥忽然发了脾气，看着他从坡里下去了。一堆人说了会儿，把窑洞的门闭上，都回去了。
三舅回家穿了褂子，到厦子房去了䦆头跟铁锚铣，到东边地里去了。吃饭的时候，舅爷才从村人那里知道三舅在这儿，来叫他吃饭，说：“咱一家给狗蛋箍墓，我没意见，不过这块儿地是咱们家最好的，要不换个地方？”
三舅“唔”了一声，没说话，继续忙活。
舅爷叹了口气，说：“饭好了，把饭吃了再来挖。”
吃饭的时候，三舅问舅母，舅婆看了舅爷一眼，说了昨天下午的事情，她其实也很着急，舅母说过昨天晚上不会来，今天一早就回来了，可是都到这会儿了，还不见人。刚才她还到坡上看了，还是没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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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一直在三舅心里笑着，三舅使劲儿地推门，撞门，门关得那么紧，怎么也弄不开。三舅一边流着泪，一边喊狗蛋，把门撞得哗哗响。
几个人从地里拾野鸡回来，看见三舅正在撞门，赶紧把鸡扔地上，跑过来问：“咋了？狗蛋咋了？”
三舅的眼泪已经告诉他们一切。
几个人赶紧也帮忙，门终于被撞开了。几个人跑进去，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三舅站在门口，两条腿索索地抖，迈不进去。
“咋了？”
“狗蛋死了!”
狗蛋死了，他趴在炕栏上，头垂下去。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看起来浑身上下一点儿伤也没有。几个人都吓坏了，赶紧把他抬起来，平放在炕上。狗蛋的神情很安详，看不出一点儿痛苦的样子。
“他咋死的？”
几个人都很奇怪，只有三舅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刘二爷忽然问我：“你说，狗蛋是个怎样的人？”
“狗蛋！”我擦擦眼泪，说，“这个人可能以前有些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但他仍然是个好人，他心中有大爱，只是平常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能站出来保护那些小娃们，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他是个英雄，我喜欢他。”
刘二爷说：“我也很敬重狗蛋。可能他过去学坏，做恶事，有很多是为了生存，是在那个时候对生活绝望了。人，你在平常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样，只有在紧急关头才能看清他。”
我点点头。
刘二爷说：“其实对于狗蛋的死，村里很多人都觉得难过，有些人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平常那么讨厌他，在他死后却觉得他可怜，可惜。那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可能只是三舅自己心中想出来的，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可就是觉得狗蛋可怜。”
我想，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叹一口气，听二爷继续说下去。
那天早上，在老汉孙有民死去的那天早上，狗蛋也死了。村里人在到孙有民家走了一圈后，都到狗蛋的窑洞来了，都觉得狗蛋死得突然，也都个个觉得心头有些难过。大家在外边圪蹴了一圈，商量狗蛋的后事。
狗蛋没有家人，肯定没法像别人那样下葬，况且年头不好，这事那事的，还是赶紧送埋是主意。现在的问题是，埋到哪里？村子乱葬岗那里其实有的是地方，不过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把家人埋在那里，太乱，各家基本都有各自的祖坟。
一个老汉抽着旱烟，说：“我的意思，不如就让他留在他的窑洞里。”
大家都看着他。
老汉说：“这个窑洞，过去就荒着，狗蛋从亲戚家回来后，老房没法住，一直就住在这里，现在他走了，这里也没人要，直接把窑洞填了，既省事，也省时，就是狗蛋有灵，肯定也愿意这样。”
“把人埋在村里，这——怕不太好吧！”有人说。
老汉说：“这有啥不好的，又不是村中间，这个窑洞在村上边，跟村还有多远一截子，可以说就在村外。把窑洞封了，省得小娃不懂啥，将来跑到这里耍，又出啥事。或者就是不埋在这里，窑洞也一定要封。”
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三舅一直坐在碌碡上流眼泪，他还记得那次狗蛋生他的气，跟他说：“你把我抓废了，以后就娶不上媳妇了，我要是没娃，你就得给我一个。”这话还在耳朵跟前响着，没想到现在人就这样走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而自己如今也没了娃。他越想，眼泪越多。
那天早上，在老汉孙有民死去的那天早上，狗蛋也死了。村里人在到孙有民家走了一圈后，都到狗蛋的窑洞来了，都觉得狗蛋死得突然，也都个个觉得心头有些难过。大家在外边圪蹴了一圈，商量狗蛋的后事。
狗蛋没有家人，肯定没法像别人那样下葬，况且年头不好，这事那事的，还是赶紧送埋是主意。现在的问题是，埋到哪里？村子乱葬岗那里其实有的是地方，不过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把家人埋在那里，太乱，各家基本都有各自的祖坟。
一个老汉抽着旱烟，说：“我的意思，不如就让他留在他的窑洞里。”
大家都看着他。
老汉说：“这个窑洞，过去就荒着，狗蛋从亲戚家回来后，老房没法住，一直就住在这里，现在他走了，这里也没人要，直接把窑洞填了，既省事，也省时，就是狗蛋有灵，肯定也愿意这样。”
“把人埋在村里，这——怕不太好吧！”有人说。
老汉说：“这有啥不好的，又不是村中间，这个窑洞在村上边，跟村还有多远一截子，可以说就在村外。把窑洞封了，省得小娃不懂啥，将来跑到这里耍，又出啥事。或者就是不埋在这里，窑洞也一定要封。”
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三舅一直坐在碌碡上流眼泪，他还记得那次狗蛋生他的气，跟他说：“你把我抓废了，以后就娶不上媳妇了，我要是没娃，你就得给我一个。”这话还在耳朵跟前响着，没想到现在人就这样走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而自己如今也没了娃。他越想，眼泪越多。
当老汉说要把狗蛋封在窑洞的时候，三舅听见了，他擦了一把眼泪，说：“不能把人就这样搁在洞里，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猪娃子狗娃子。”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出了三舅一肚子的火气。
“那你说咋办？”老汉有些恼火。当着这么多人顶撞他，他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三舅说：“狗蛋的墓，我来挖。他是为了咱们村十几个娃才成了这样，现在你们还能把他就这样撂在窑里！”
周围的人都很吃惊，不知道三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汉看了看三舅，说：“那是这，谁帮忙张罗着把狗蛋埋了，他身后留下的东西就给谁。村里人都来帮忙。”
几个人回头看看拴在外边木头上的那只羊，那恐怕是狗蛋最值钱的东西了，他在坡里跑了多长时间，卖了不知道几个野鸡野兔，才换了个羊回来。
三舅站起来，说：“我东边坡里有块儿地，就把狗蛋送到那里。”说完就走了。
众人都不知道三舅为啥忽然发了脾气，看着他从坡里下去了。一堆人说了会儿，把窑洞的门闭上，都回去了。
三舅回家穿了褂子，到厦子房去了䦆头跟铁锚铣，到东边地里去了。吃饭的时候，舅爷才从村人那里知道三舅在这儿，来叫他吃饭，说：“咱一家给狗蛋箍墓，我没意见，不过这块儿地是咱们家最好的，要不换个地方？”
三舅“唔”了一声，没说话，继续忙活。
舅爷叹了口气，说：“饭好了，把饭吃了再来挖。”
吃饭的时候，三舅问舅母，舅婆看了舅爷一眼，说了昨天下午的事情，她其实也很着急，舅母说过昨天晚上不会来，今天一早就回来了，可是都到这会儿了，还不见人。刚才她还到坡上看了，还是没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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