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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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崖离村里挺远，要翻沟，过个河，上个坡就到了，为啥叫乌鸦崖？因为老人都说那个地方是天神专门给乌鸦住的。那里的确常年都有乌鸦在上面呱呱乱叫。
乌鸦是一种不祥的鸟儿，平常停在谁家外边的树上叫，那家可能就有倒霉的事。偏偏那崖底下有白土，而且还很多，附近其他几个地方的都挖完了，那里还有。周围这些村民，一到年底下，就都到那里取白土。
舅爷本来准备去的，那几天天气挺好，三舅的情况也好了些，说让他去，多远的路，嫌老人来回不方便。
三舅是吃过早上饭去的，刚到半晌午的时候，跟三舅一块儿去的禾禾气喘吁吁地跑回村来，说出事了，窑塌了，把几个人都压到底下了。
这下村里人都急了，尤其没回来的家属，个个都疯了一般往那里跑。老远就看到崖底下白气腾腾的，跑到跟前，手忙脚乱地刨，好容易刨开个口，还好，只是洞口塌了，里面不要紧，里面的人跑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个个灰头土脸的，满头的汗。
把人数了，偏偏不见了三舅。
禾禾就喊：“不好了，羊娃哥可能在土地下埋着呢！”他们几个人一块儿来的，那几个人走得快，先进了洞，三舅走在中间，禾禾走在后边，他刚到洞口，只听扑通一声，眼前一花，人就被土气给罩了，他赶紧退出来，见土已经把洞口给堵住了，以为整个洞都塌了，就赶紧跑回去叫人。
众人赶紧清土，舅爷把手都挖烂了，忙乱了一阵子，终于把三舅给找到了。也算他命大，在土里埋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活着，身上也没多大的上，就是脸上跟手上有几处破了。
村人把三舅抬回去，舅母哭着给擦脸，换衣裳，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三舅就醒来了。他眼睛刚睁开，就问舅母：“石头呢？”
他一醒来，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舅母流着眼泪说：“你真个把人吓死了！咋弄的，咋能出这事嘛！”
三舅还是着急，他抬起头，欠着上身问：“石头呢！娃咋不见了？”
舅母看了看三舅，只顾流眼泪，不说话了。
三舅好像忽然明白石头已经不在了，他倒下去，也流起了眼泪，说：“我刚才明明看见娃了，怎么就不见了！”他一下午都在流泪，一口饭也没吃。
三舅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让家里人居然有些高兴。人就是这样，心情好或者心情坏都是比较出来的。比如你有五块，让人给拿去了，你可能难过得很，但是那个人过了几天又给你了一块，你又会高兴了。因为在你看来，你已经没钱了，无望了，这一块钱就是凭空来的，你当时没有五块钱时那种痛苦就减弱了许多。
到第二天，三舅下炕能走了，他没伤筋骨，只是一点儿皮外伤，舅婆已经用灰把血止住了。但是舅母很快就有些不安了，因为三舅整整一个晌午都坐在外边的柿子树底下，望着柿子树，嘴里嘟嘟囔囔的。那种情形，跟当初石头犯病的样子有点儿像。
舅母站在门口说：“外边风厉的，你回来坐屋么！”
三舅还是那样子，没理舅母。
舅母往过走，说：“听着了没？你刚受了伤，别在外边坐，小心伤风。”
三舅忽然转过脸，恶狠狠地说：“要你管！你是弄啥的！”
一瞬间，舅母呆到那里了，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脑勺顺着脊梁骨一直渗到脚后跟，然后整个身子都成了冷冰冰的。三舅这口气，跟石头当初简直一模一样，他难道也犯了石头的病？舅母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软，几乎要扑倒在地上。
她闭着眼睛，努力平静了下，慢慢地睁开眼睛，盯着三舅，慢慢地说：“你说啥！”
三舅扭过头继续看柿子树，不理会舅母。
其实，三舅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他说他从开始收秋，就感觉恍恍惚惚的，总好像看见一些奇怪的人在眼前晃悠，也有人对他说奇怪的话，但是认真听的时候，又不见了，然后，有一天，他忽然就没了印象，再醒来的时候，舅母已经不见了。
三舅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做的什么，更不知道，家里已经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舅爷舅婆跟舅母，他们见三舅也成了这样子，全都心乱了。一方面是出于对三舅的担心，另一方面也是对日后的担心。
家里先是三舅出了事儿，后来总算过去了，石头又犯病了，石头才走了半年，三舅又犯了，他们害怕三舅会跟石头一样。三舅是家里的柱子，既是一家人生活上的依靠，也是全家人精神上的依靠，他可千万不能出任何事啊！
那晚，舅婆扯着声在屋子里哭了半宿，宁静的夜，她的声音听着特别凄惨。舅母坐在炕上流泪，舅爷坐在板凳上，抱着头，半晌半晌不动弹。全家人的心头都被阴云笼罩着，只有三舅，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脸上似乎还有笑容。
舅婆哭得声音都哑了，眼泪也干了，只是干嚎，舅爷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你嚎嚎啥！嚎嚎啥！”
舅婆渐渐止住了哭，她抽噎着看着舅爷。她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一辈子都听舅爷的话，无论舅爷说什么，在她听来都是正确的。
舅爷站起来，说：“你过去把刘老太叫来，看看能不能治好。”上次就是刘
老太挽救了三舅，舅爷希望奇迹能够再次发生。
舅婆赶紧溜下炕，到村里去找刘老太。夜早已深了，干冷干冷的，没有月亮，没有声音，山村的夜，惊得吓人。
舅婆顺着坡上去，刘老太家就在村东头。夜色中，看不清路，舅婆又着急，一双小脚碎步跑着，好几次差点儿摔倒。
刘老太早就睡了，舅婆趴在他们家窗户上喊着：“婶子，婶子，你起来一下。”
刘老太马上应声道：“咋了？得是出啥事了！”
“你跟我到我屋去一下，我在外边等你着。”舅婆说。她穿着一双布鞋，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寒气，满心火急火燎的。
很快，门开了，刘老太出来，边扣着扣子说：“到底咋了？是不是屋里可出啥事了？”她看起来似乎比舅婆还着急。
舅婆小声说：“羊娃可成了那样！你过去看一下，看拾掇得好。”
“走！赶紧走！”刘老太赶紧过去把门拉着，跟舅婆两个急匆匆地过来。
三舅沉沉地睡着，刘老太听了舅母跟舅婆说的情况，她皱着眉头想着，一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她一皱眉，就能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很快，刘老太说：“不行的话我先送一下，看是不是让谁给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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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崖离村里挺远，要翻沟，过个河，上个坡就到了，为啥叫乌鸦崖？因为老人都说那个地方是天神专门给乌鸦住的。那里的确常年都有乌鸦在上面呱呱乱叫。
乌鸦是一种不祥的鸟儿，平常停在谁家外边的树上叫，那家可能就有倒霉的事。偏偏那崖底下有白土，而且还很多，附近其他几个地方的都挖完了，那里还有。周围这些村民，一到年底下，就都到那里取白土。
舅爷本来准备去的，那几天天气挺好，三舅的情况也好了些，说让他去，多远的路，嫌老人来回不方便。
三舅是吃过早上饭去的，刚到半晌午的时候，跟三舅一块儿去的禾禾气喘吁吁地跑回村来，说出事了，窑塌了，把几个人都压到底下了。
这下村里人都急了，尤其没回来的家属，个个都疯了一般往那里跑。老远就看到崖底下白气腾腾的，跑到跟前，手忙脚乱地刨，好容易刨开个口，还好，只是洞口塌了，里面不要紧，里面的人跑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个个灰头土脸的，满头的汗。
把人数了，偏偏不见了三舅。
禾禾就喊：“不好了，羊娃哥可能在土地下埋着呢！”他们几个人一块儿来的，那几个人走得快，先进了洞，三舅走在中间，禾禾走在后边，他刚到洞口，只听扑通一声，眼前一花，人就被土气给罩了，他赶紧退出来，见土已经把洞口给堵住了，以为整个洞都塌了，就赶紧跑回去叫人。
众人赶紧清土，舅爷把手都挖烂了，忙乱了一阵子，终于把三舅给找到了。也算他命大，在土里埋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活着，身上也没多大的上，就是脸上跟手上有几处破了。
村人把三舅抬回去，舅母哭着给擦脸，换衣裳，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三舅就醒来了。他眼睛刚睁开，就问舅母：“石头呢？”
他一醒来，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舅母流着眼泪说：“你真个把人吓死了！咋弄的，咋能出这事嘛！”
三舅还是着急，他抬起头，欠着上身问：“石头呢！娃咋不见了？”
舅母看了看三舅，只顾流眼泪，不说话了。
三舅好像忽然明白石头已经不在了，他倒下去，也流起了眼泪，说：“我刚才明明看见娃了，怎么就不见了！”他一下午都在流泪，一口饭也没吃。
三舅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让家里人居然有些高兴。人就是这样，心情好或者心情坏都是比较出来的。比如你有五块，让人给拿去了，你可能难过得很，但是那个人过了几天又给你了一块，你又会高兴了。因为在你看来，你已经没钱了，无望了，这一块钱就是凭空来的，你当时没有五块钱时那种痛苦就减弱了许多。
到第二天，三舅下炕能走了，他没伤筋骨，只是一点儿皮外伤，舅婆已经用灰把血止住了。但是舅母很快就有些不安了，因为三舅整整一个晌午都坐在外边的柿子树底下，望着柿子树，嘴里嘟嘟囔囔的。那种情形，跟当初石头犯病的样子有点儿像。
舅母站在门口说：“外边风厉的，你回来坐屋么！”
三舅还是那样子，没理舅母。
舅母往过走，说：“听着了没？你刚受了伤，别在外边坐，小心伤风。”
三舅忽然转过脸，恶狠狠地说：“要你管！你是弄啥的！”
一瞬间，舅母呆到那里了，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脑勺顺着脊梁骨一直渗到脚后跟，然后整个身子都成了冷冰冰的。三舅这口气，跟石头当初简直一模一样，他难道也犯了石头的病？舅母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软，几乎要扑倒在地上。
她闭着眼睛，努力平静了下，慢慢地睁开眼睛，盯着三舅，慢慢地说：“你说啥！”
三舅扭过头继续看柿子树，不理会舅母。
其实，三舅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他说他从开始收秋，就感觉恍恍惚惚的，总好像看见一些奇怪的人在眼前晃悠，也有人对他说奇怪的话，但是认真听的时候，又不见了，然后，有一天，他忽然就没了印象，再醒来的时候，舅母已经不见了。
三舅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做的什么，更不知道，家里已经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舅爷舅婆跟舅母，他们见三舅也成了这样子，全都心乱了。一方面是出于对三舅的担心，另一方面也是对日后的担心。
家里先是三舅出了事儿，后来总算过去了，石头又犯病了，石头才走了半年，三舅又犯了，他们害怕三舅会跟石头一样。三舅是家里的柱子，既是一家人生活上的依靠，也是全家人精神上的依靠，他可千万不能出任何事啊！
那晚，舅婆扯着声在屋子里哭了半宿，宁静的夜，她的声音听着特别凄惨。舅母坐在炕上流泪，舅爷坐在板凳上，抱着头，半晌半晌不动弹。全家人的心头都被阴云笼罩着，只有三舅，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脸上似乎还有笑容。
舅婆哭得声音都哑了，眼泪也干了，只是干嚎，舅爷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你嚎嚎啥！嚎嚎啥！”
舅婆渐渐止住了哭，她抽噎着看着舅爷。她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一辈子都听舅爷的话，无论舅爷说什么，在她听来都是正确的。
舅爷站起来，说：“你过去把刘老太叫来，看看能不能治好。”上次就是刘
老太挽救了三舅，舅爷希望奇迹能够再次发生。
舅婆赶紧溜下炕，到村里去找刘老太。夜早已深了，干冷干冷的，没有月亮，没有声音，山村的夜，惊得吓人。
舅婆顺着坡上去，刘老太家就在村东头。夜色中，看不清路，舅婆又着急，一双小脚碎步跑着，好几次差点儿摔倒。
刘老太早就睡了，舅婆趴在他们家窗户上喊着：“婶子，婶子，你起来一下。”
刘老太马上应声道：“咋了？得是出啥事了！”
“你跟我到我屋去一下，我在外边等你着。”舅婆说。她穿着一双布鞋，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寒气，满心火急火燎的。
很快，门开了，刘老太出来，边扣着扣子说：“到底咋了？是不是屋里可出啥事了？”她看起来似乎比舅婆还着急。
舅婆小声说：“羊娃可成了那样！你过去看一下，看拾掇得好。”
“走！赶紧走！”刘老太赶紧过去把门拉着，跟舅婆两个急匆匆地过来。
三舅沉沉地睡着，刘老太听了舅母跟舅婆说的情况，她皱着眉头想着，一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她一皱眉，就能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很快，刘老太说：“不行的话我先送一下，看是不是让谁给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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