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骡子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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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又走到柿子树底下，抬头看着，柿子还是个青蛋子。石头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想吃个柿子都跟不上！”
三舅说：“到秋里柿子熟了，大给你在海子捂些，好吃得很。”
石头一只手在柿子树上摸了半天，然后从脖子上取下符，挂在柿子树枝上。三舅连忙说：“石头，那个东西你不敢取，挂在你身上，那个是保护你的。”
石头没说话，把符挂好了，马上就往回走。三舅说：“你咋回呀？你等大着！”赶紧跟回去。石头回到屋，就直接走到炕边，把鞋脱了，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上了炕，把被子拉开，盖得好好的睡了。
三舅到炕边，说：“石头，你瞌睡了？你还没吃呢！你娘正给你弄吃的呢！”石头眼睛闭着，不说话了。
舅母跑回来，急得说：“可咋了？娃是不是又难过了？”
三舅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个人走到门口，舅母说：“娃咋可又睡觉了，不是跟你在外边转么。”
三舅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么，对了，娃把符在树上挂着呢！你赶紧取回来。”
舅母说：“你看你，咋不看住娃呢！这东西能随便取！”跑出去把符取回来，想给石头戴上，又怕把石头惊动醒来，就放在娃旁边。
到天黑的时候，石头还没有醒过来，舅婆跟舅爷从地里回来，问三舅：“给娃吃了没？娃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三舅说娃没吃，一直睡到现在了。
前半夜没事，都睡得稳稳的，鸡刚叫头遍，石头忽然一下子坐起来，喊叫：“饭呢？给我把饭做好了没有？”
舅母跟三舅也惊醒了，赶紧都坐起来，三舅点着油灯，说：“石头咋了？”
石头急匆匆地说：“给我把饭做好了没有？这都啥时候了！你们就光顾着睡觉。”
舅母赶紧下去做饭，舅婆也起来了，进来说：“娃咋了？饿了？”跟舅母一起去忙了。面是现成的，昨天下过后剩的，在案上放着，很快就弄好了，舅母端了一碗进来，说：“好了好了，你小心些，有点儿烫。”
石头接过碗看了一眼，“咣当”一声把碗放在一边，水汁子乱溅，他气呼呼地说：“谁让你弄这呢！我不是给你说了么，这饭是给人吃的！重做！”
舅婆说：“好娃呢！你说你想吃啥呢！你说，婆给我娃做去。”
石头说：“我不是给你说想吃个骡子肝么！你拿啥听话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三舅说：“石头，你说你想吃啥？”
“骡子肝！你听见了没有？”石头大声说。
这下众人都愣住了。三舅说：“石头——你，你不是跟骡子最亲么！你咋想吃骡子肝呢！你把骡子肝吃了，骡子可就死了。”
“咋！你还舍不得！”石头阴阳怪气地说，“我在你屋里呆了这么多年，你连个骡子肝都舍不得跟我吃！”
舅母含着眼泪说：“娃，你给娘说，你得是哪里难受了？你给娘说，娘给你揉揉！你再不敢乱说了！骡子是咱家的牲畜，你平常爱得跟啥似的，你咋能舍得吃骡子肝呢！”
“我就是想吃骡子肝！”石头大声喊道，“你就说你给做不做！你不做我就死去！”
舅爷在门口，这会儿说：“做！娃想吃了就给娃做！不就是个骡子么，啥都没我娃重要。”把三舅一叫，“羊娃，你跟我去把骡子杀了。”
三舅说：“大......”
舅爷大声喊道：“磨蹭啥！赶紧走！”转身就往出走。
石头这下高兴了，笑着说：“还是我爷对我好，你们都是假的。”
三舅跟着出去，说：“大，还真的杀骡子？”
舅爷不言传，从墙上取下砍刀，走进厦子房，眼睛定定地瞪着骡子，砍刀呼一下抡起来，停在了半空中，片刻，他一把把砍刀塞到三舅手里，说：“你来，我下不了手！你叫狗蛋跟二娃给你帮忙。”跑出去了。
三舅把砍刀扔在地上，跑出去，舅爷正圪蹴在场边的泰山石旁边抹眼泪，呼哧呼哧地哽咽。三舅说：“大，骡子是个牲畜，也是有命的，还能娃说要吃就杀了！娃是睡糊涂了，到天明就忘了。”
舅爷说：“你看石头那阵势，得是睡糊涂的样子！我跟你说，娃能不能过今晚，还是两个字呢！”忽然站起来，使劲儿踹那块儿泰山石，一边踹一边低声骂道：“我把你栽在这里顶啥用了！你屁都不是！你屁都不是！我要你干啥！”
三舅赶紧上去一把抱住舅爷，说：“大，你再别这样子了。娃是这样子，你咋也胡成了！你还让一家子活不活！”吼吼地低声哭了起来。
舅爷停下来，说：“你别哭了，赶紧去叫二娃跟狗蛋。”
二娃跟狗蛋来了。狗蛋听说了，瞪大了眼睛，说：“啥！娃想吃骡子心你就杀骡子，那娃要想吃你的心，你给娃掏不？这不是胡闹么！”
二娃也说：“不行的话，赶紧往县里的医院送！”
几个人进了门，石头一看见舅爷，就高兴得直拍手，说：“爷！爷！你得是把骡子肝弄来了？”
狗蛋说：“石头，你这娃得是烧糊涂了！咋问家里胡要呢！你知道骡子多难才拉回来的！你不是跟骡子好么！”
石头脸色马上变了，说：“你是弄啥的？我家的事要你管！”狗蛋气得直翻眼睛，翻不上话。
二娃说：“石头，你跟叔好，叔带你到县上去。你去不？”
石头说：“我哪儿都不去，就等着吃骡子肝呢！今儿要是不给我，我就死在这个屋里。我咬舌头，不信你们看着！”说罢恶狠狠地瞪了大家一眼。
几个男的到外边去。二娃说：“娃咋忽然就成了这样子，这几天不是还好好地么！”
三舅说：“谁知道呢！一阵一阵的。”
狗蛋气呼呼地说：“我看这娃是猪油蒙了心！哪里有娃这样为难大人的，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么！我记得娃以前就不是这样子么，乖乖的娃，咋越长越成这样子了。”
三舅只是叹气。舅爷说：“算了，啥都不说了，你们三个过去把骡子杀了。”
狗蛋说：“叔，你可想好了，这骡子来得有多难，你是亲身经历的。娃犯浑，你不要也跟着犯浑。”
舅爷忽然恼了，怒道：“我有啥办法！娃现在就在那儿等着，我咋办！杀！”圪蹴到场边去了。
三个人发了一会儿瓷，狗蛋说：“我看你这一家子都不正常了，啥都由着娃，那还能行！我不管，我就是个帮忙的，你咋说我咋做！哪怕你说要拆房，我眼不眨地就上房了。”
三舅说：“算了，都到这一步了。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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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又走到柿子树底下，抬头看着，柿子还是个青蛋子。石头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想吃个柿子都跟不上！”
三舅说：“到秋里柿子熟了，大给你在海子捂些，好吃得很。”
石头一只手在柿子树上摸了半天，然后从脖子上取下符，挂在柿子树枝上。三舅连忙说：“石头，那个东西你不敢取，挂在你身上，那个是保护你的。”
石头没说话，把符挂好了，马上就往回走。三舅说：“你咋回呀？你等大着！”赶紧跟回去。石头回到屋，就直接走到炕边，把鞋脱了，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上了炕，把被子拉开，盖得好好的睡了。
三舅到炕边，说：“石头，你瞌睡了？你还没吃呢！你娘正给你弄吃的呢！”石头眼睛闭着，不说话了。
舅母跑回来，急得说：“可咋了？娃是不是又难过了？”
三舅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个人走到门口，舅母说：“娃咋可又睡觉了，不是跟你在外边转么。”
三舅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么，对了，娃把符在树上挂着呢！你赶紧取回来。”
舅母说：“你看你，咋不看住娃呢！这东西能随便取！”跑出去把符取回来，想给石头戴上，又怕把石头惊动醒来，就放在娃旁边。
到天黑的时候，石头还没有醒过来，舅婆跟舅爷从地里回来，问三舅：“给娃吃了没？娃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三舅说娃没吃，一直睡到现在了。
前半夜没事，都睡得稳稳的，鸡刚叫头遍，石头忽然一下子坐起来，喊叫：“饭呢？给我把饭做好了没有？”
舅母跟三舅也惊醒了，赶紧都坐起来，三舅点着油灯，说：“石头咋了？”
石头急匆匆地说：“给我把饭做好了没有？这都啥时候了！你们就光顾着睡觉。”
舅母赶紧下去做饭，舅婆也起来了，进来说：“娃咋了？饿了？”跟舅母一起去忙了。面是现成的，昨天下过后剩的，在案上放着，很快就弄好了，舅母端了一碗进来，说：“好了好了，你小心些，有点儿烫。”
石头接过碗看了一眼，“咣当”一声把碗放在一边，水汁子乱溅，他气呼呼地说：“谁让你弄这呢！我不是给你说了么，这饭是给人吃的！重做！”
舅婆说：“好娃呢！你说你想吃啥呢！你说，婆给我娃做去。”
石头说：“我不是给你说想吃个骡子肝么！你拿啥听话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三舅说：“石头，你说你想吃啥？”
“骡子肝！你听见了没有？”石头大声说。
这下众人都愣住了。三舅说：“石头——你，你不是跟骡子最亲么！你咋想吃骡子肝呢！你把骡子肝吃了，骡子可就死了。”
“咋！你还舍不得！”石头阴阳怪气地说，“我在你屋里呆了这么多年，你连个骡子肝都舍不得跟我吃！”
舅母含着眼泪说：“娃，你给娘说，你得是哪里难受了？你给娘说，娘给你揉揉！你再不敢乱说了！骡子是咱家的牲畜，你平常爱得跟啥似的，你咋能舍得吃骡子肝呢！”
“我就是想吃骡子肝！”石头大声喊道，“你就说你给做不做！你不做我就死去！”
舅爷在门口，这会儿说：“做！娃想吃了就给娃做！不就是个骡子么，啥都没我娃重要。”把三舅一叫，“羊娃，你跟我去把骡子杀了。”
三舅说：“大......”
舅爷大声喊道：“磨蹭啥！赶紧走！”转身就往出走。
石头这下高兴了，笑着说：“还是我爷对我好，你们都是假的。”
三舅跟着出去，说：“大，还真的杀骡子？”
舅爷不言传，从墙上取下砍刀，走进厦子房，眼睛定定地瞪着骡子，砍刀呼一下抡起来，停在了半空中，片刻，他一把把砍刀塞到三舅手里，说：“你来，我下不了手！你叫狗蛋跟二娃给你帮忙。”跑出去了。
三舅把砍刀扔在地上，跑出去，舅爷正圪蹴在场边的泰山石旁边抹眼泪，呼哧呼哧地哽咽。三舅说：“大，骡子是个牲畜，也是有命的，还能娃说要吃就杀了！娃是睡糊涂了，到天明就忘了。”
舅爷说：“你看石头那阵势，得是睡糊涂的样子！我跟你说，娃能不能过今晚，还是两个字呢！”忽然站起来，使劲儿踹那块儿泰山石，一边踹一边低声骂道：“我把你栽在这里顶啥用了！你屁都不是！你屁都不是！我要你干啥！”
三舅赶紧上去一把抱住舅爷，说：“大，你再别这样子了。娃是这样子，你咋也胡成了！你还让一家子活不活！”吼吼地低声哭了起来。
舅爷停下来，说：“你别哭了，赶紧去叫二娃跟狗蛋。”
二娃跟狗蛋来了。狗蛋听说了，瞪大了眼睛，说：“啥！娃想吃骡子心你就杀骡子，那娃要想吃你的心，你给娃掏不？这不是胡闹么！”
二娃也说：“不行的话，赶紧往县里的医院送！”
几个人进了门，石头一看见舅爷，就高兴得直拍手，说：“爷！爷！你得是把骡子肝弄来了？”
狗蛋说：“石头，你这娃得是烧糊涂了！咋问家里胡要呢！你知道骡子多难才拉回来的！你不是跟骡子好么！”
石头脸色马上变了，说：“你是弄啥的？我家的事要你管！”狗蛋气得直翻眼睛，翻不上话。
二娃说：“石头，你跟叔好，叔带你到县上去。你去不？”
石头说：“我哪儿都不去，就等着吃骡子肝呢！今儿要是不给我，我就死在这个屋里。我咬舌头，不信你们看着！”说罢恶狠狠地瞪了大家一眼。
几个男的到外边去。二娃说：“娃咋忽然就成了这样子，这几天不是还好好地么！”
三舅说：“谁知道呢！一阵一阵的。”
狗蛋气呼呼地说：“我看这娃是猪油蒙了心！哪里有娃这样为难大人的，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么！我记得娃以前就不是这样子么，乖乖的娃，咋越长越成这样子了。”
三舅只是叹气。舅爷说：“算了，啥都不说了，你们三个过去把骡子杀了。”
狗蛋说：“叔，你可想好了，这骡子来得有多难，你是亲身经历的。娃犯浑，你不要也跟着犯浑。”
舅爷忽然恼了，怒道：“我有啥办法！娃现在就在那儿等着，我咋办！杀！”圪蹴到场边去了。
三个人发了一会儿瓷，狗蛋说：“我看你这一家子都不正常了，啥都由着娃，那还能行！我不管，我就是个帮忙的，你咋说我咋做！哪怕你说要拆房，我眼不眨地就上房了。”
三舅说：“算了，都到这一步了。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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