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狗蛋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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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三舅跟舅母一夜没合眼，守护着石头。石头还是那样子，眼睛不睁，稳稳地睡觉，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那时候，三舅心里还想，如果娃真是睡着了，那该多好啊！或者要是能顶替，他真恨不得顶石头把这些罪都受了。
到天麻麻亮的时候，石头有动静了，他先是迷迷糊糊说了句什么，然后居然翻了个身，他不知道是在舅母怀里，舅母当时人也坐木了，没留意，石头一翻身，就从舅母的怀里掉到炕上去了。
舅母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去抓娃，一把将石头抓在手里。
石头眨了眨眼睛，说：“娘！”
三舅说，他从没见过舅母高兴成那样，她眼睛放光，就像发现了多大的宝贝似的，赶紧把石头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长长地出气，眼泪流个不停。
三舅也高兴得不得了，他说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话，就是石头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醒来时候叫的那声“娘”。他觉得胸中的那股闷气一下子全都不见了，觉得似乎一河水都开了。云散了，太阳的光多灿烂，鸟儿在屋子周围叽叽喳喳地叫，门前河水哗哗地流，就跟唱戏一样好听。
一家人都高兴坏了，一早上都没下地去，三舅母坐在炕上陪着石头，舅婆高兴得跑到灶房，一下子打了好几个鸡蛋，要给娃好好补一补，那些鸡蛋，平常除了石头，家里其他人闻都不能闻一下，舅婆将鸡蛋攒到篮子里，十天半月的拿到街上卖钱，卖了钱攒起来，过日子的人家，都觉得身边要是不搁点儿钱，就觉得不踏实。
石头在炕上跟舅母说话，问了好几次骡子，问给骡子添草了没有？给骡子把身子刷了没？还说要下去看。舅母拉住他，笑着说：“好娃哩！你把比你操心呢！早就喂过了，也刷了，你要出去，也得等吃点儿东西吧。”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那天早饭特别香，舅婆也用了心了，都是好吃的，人的心事没了，也没负担了。一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这一顿饭。
吃过了饭，石头说要到外边柿子树底下看骡子去，三舅他们看石头吃饭好好的，说话走路也都好好的，没有一点儿虚弱的样子，也就没多想，就让他去了。
舅爷跟舅婆下地去了，他们都是闲不住的人，现在没事了，他们在家也就坐不住了。三舅去担水，舅母在屋子洗锅。三舅担水回来，舅母在灶房问他，石头在外边没？娃干什么呢？
三舅刚才挑水回来没注意看，就给舅母答应了一声，放下水担，到外边去。出了门，看见石头正在柿子树下，拿着一把干草给骡子刷身。他还想，这娃真是的，跟骡子这么亲！就喊道：“石头，不用刷了，大早晨都刷了一遍了，你让骡子好好吃草。”
他没想到，石头忽然转过身，恶狠狠地说：“我给我的骡子刷身，管你什么事儿！”
三舅吓了一跳，因为石头平常一直很乖的，从来不违逆他的话，他让石头干什么，石头就干什么，别说在他跟前发火，就是大声说话都没说过一次。他是个很懂事的娃。
三舅听石头顶了他一句，心里有些难受，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给舅母喊：“没事，娃在外边给骡子刷身呢。好好的。”
三舅扛着锄头下地去，到了外边，看了一眼石头，他还是那样子，站在骡子身旁，一手刷身，一只手扶在骡子身上，那样子，老练的像个大人一样。三舅说：“石头，你娘在屋里，我下地去了。”石头没理他，自顾自地跟骡子说话。
天气很好，已经快到头顶了，暖和，有点儿淡淡的云，阳光有点儿发白的样子。他从河堰子走过，河那边的地里，油菜花黄灿灿的，里面蜜蜂蝴蝶乱飞。
三舅不是文化人，也不懂得欣赏风景，他就是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地里干活确实很舒服。但是此刻，他一点儿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他没忘石头的眼神。这娃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居然敢反驳他，话还那么难听。三舅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他一直很爱石头，简直把石头当成自己的生命，现在石头对他恶言恶语，他心里受不了。
在那样的一个美好的晌午，一向粗笨如牛的三舅居然有些伤感了。
到了地里，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锄着，懒洋洋的，一点儿劲儿都没有。春困秋乏夏打盹，人本来就困，现在又有点儿心事。刚锄过几下。听见坡上边有人喊他。
是狗蛋。
狗蛋站在坡上大声喊：“羊娃，上来到这里来谝一会儿。”
谝什么啊！有什么好谝的！三舅没那个心情。但是他心里很憋，也没心情干活，就扔下锄头，到坡上去。
狗蛋正在坡上盘腿坐着，见三舅上去了，说：“这才是的！刚才喊了你一声，把两个野鸡给吓跑了。今儿我给咱抓个野鸡，晚上你过来吃肉。”
三舅笑了一下，说：“你在这里干这事儿呢！真是悠闲！”他想说，地里那么多野草，你也不管，就让地那么荒着，还想收成麦。但是他知道狗蛋这个人，整天没个正形，把过日子根本就不在心上放。一顿只要有吃的，就不考虑下一顿，整天就干这事，抓兔子，抓野鸡的，有时候还跑去偷人家的鸡。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都很不待见他。
狗蛋说：“不干这事干啥！像你那样，整天跟牛一样。我才不呢！你上有老下有小的，都靠你养活，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天不收地不管的。”
三舅过去，在狗蛋旁边坐下，说：“抓住了没有？”
狗蛋说：“没呢！这个地方我瞅了好长时间了，野鸡多，我弄了些药，在坡里撒了，等野鸡吃了，跑不动了，我跑过去，使劲儿弄他几下。”说着，拿起身边的一根细棍子，在地上重重抡了几下，地上噗噗噗泛起一阵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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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三舅跟舅母一夜没合眼，守护着石头。石头还是那样子，眼睛不睁，稳稳地睡觉，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那时候，三舅心里还想，如果娃真是睡着了，那该多好啊！或者要是能顶替，他真恨不得顶石头把这些罪都受了。
到天麻麻亮的时候，石头有动静了，他先是迷迷糊糊说了句什么，然后居然翻了个身，他不知道是在舅母怀里，舅母当时人也坐木了，没留意，石头一翻身，就从舅母的怀里掉到炕上去了。
舅母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去抓娃，一把将石头抓在手里。
石头眨了眨眼睛，说：“娘！”
三舅说，他从没见过舅母高兴成那样，她眼睛放光，就像发现了多大的宝贝似的，赶紧把石头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长长地出气，眼泪流个不停。
三舅也高兴得不得了，他说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话，就是石头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醒来时候叫的那声“娘”。他觉得胸中的那股闷气一下子全都不见了，觉得似乎一河水都开了。云散了，太阳的光多灿烂，鸟儿在屋子周围叽叽喳喳地叫，门前河水哗哗地流，就跟唱戏一样好听。
一家人都高兴坏了，一早上都没下地去，三舅母坐在炕上陪着石头，舅婆高兴得跑到灶房，一下子打了好几个鸡蛋，要给娃好好补一补，那些鸡蛋，平常除了石头，家里其他人闻都不能闻一下，舅婆将鸡蛋攒到篮子里，十天半月的拿到街上卖钱，卖了钱攒起来，过日子的人家，都觉得身边要是不搁点儿钱，就觉得不踏实。
石头在炕上跟舅母说话，问了好几次骡子，问给骡子添草了没有？给骡子把身子刷了没？还说要下去看。舅母拉住他，笑着说：“好娃哩！你把比你操心呢！早就喂过了，也刷了，你要出去，也得等吃点儿东西吧。”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那天早饭特别香，舅婆也用了心了，都是好吃的，人的心事没了，也没负担了。一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这一顿饭。
吃过了饭，石头说要到外边柿子树底下看骡子去，三舅他们看石头吃饭好好的，说话走路也都好好的，没有一点儿虚弱的样子，也就没多想，就让他去了。
舅爷跟舅婆下地去了，他们都是闲不住的人，现在没事了，他们在家也就坐不住了。三舅去担水，舅母在屋子洗锅。三舅担水回来，舅母在灶房问他，石头在外边没？娃干什么呢？
三舅刚才挑水回来没注意看，就给舅母答应了一声，放下水担，到外边去。出了门，看见石头正在柿子树下，拿着一把干草给骡子刷身。他还想，这娃真是的，跟骡子这么亲！就喊道：“石头，不用刷了，大早晨都刷了一遍了，你让骡子好好吃草。”
他没想到，石头忽然转过身，恶狠狠地说：“我给我的骡子刷身，管你什么事儿！”
三舅吓了一跳，因为石头平常一直很乖的，从来不违逆他的话，他让石头干什么，石头就干什么，别说在他跟前发火，就是大声说话都没说过一次。他是个很懂事的娃。
三舅听石头顶了他一句，心里有些难受，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给舅母喊：“没事，娃在外边给骡子刷身呢。好好的。”
三舅扛着锄头下地去，到了外边，看了一眼石头，他还是那样子，站在骡子身旁，一手刷身，一只手扶在骡子身上，那样子，老练的像个大人一样。三舅说：“石头，你娘在屋里，我下地去了。”石头没理他，自顾自地跟骡子说话。
天气很好，已经快到头顶了，暖和，有点儿淡淡的云，阳光有点儿发白的样子。他从河堰子走过，河那边的地里，油菜花黄灿灿的，里面蜜蜂蝴蝶乱飞。
三舅不是文化人，也不懂得欣赏风景，他就是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地里干活确实很舒服。但是此刻，他一点儿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他没忘石头的眼神。这娃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居然敢反驳他，话还那么难听。三舅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他一直很爱石头，简直把石头当成自己的生命，现在石头对他恶言恶语，他心里受不了。
在那样的一个美好的晌午，一向粗笨如牛的三舅居然有些伤感了。
到了地里，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锄着，懒洋洋的，一点儿劲儿都没有。春困秋乏夏打盹，人本来就困，现在又有点儿心事。刚锄过几下。听见坡上边有人喊他。
是狗蛋。
狗蛋站在坡上大声喊：“羊娃，上来到这里来谝一会儿。”
谝什么啊！有什么好谝的！三舅没那个心情。但是他心里很憋，也没心情干活，就扔下锄头，到坡上去。
狗蛋正在坡上盘腿坐着，见三舅上去了，说：“这才是的！刚才喊了你一声，把两个野鸡给吓跑了。今儿我给咱抓个野鸡，晚上你过来吃肉。”
三舅笑了一下，说：“你在这里干这事儿呢！真是悠闲！”他想说，地里那么多野草，你也不管，就让地那么荒着，还想收成麦。但是他知道狗蛋这个人，整天没个正形，把过日子根本就不在心上放。一顿只要有吃的，就不考虑下一顿，整天就干这事，抓兔子，抓野鸡的，有时候还跑去偷人家的鸡。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都很不待见他。
狗蛋说：“不干这事干啥！像你那样，整天跟牛一样。我才不呢！你上有老下有小的，都靠你养活，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天不收地不管的。”
三舅过去，在狗蛋旁边坐下，说：“抓住了没有？”
狗蛋说：“没呢！这个地方我瞅了好长时间了，野鸡多，我弄了些药，在坡里撒了，等野鸡吃了，跑不动了，我跑过去，使劲儿弄他几下。”说着，拿起身边的一根细棍子，在地上重重抡了几下，地上噗噗噗泛起一阵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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