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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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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夕的案子因为找不到新的证据,一时成了悬案。

    工作室那边解禁,大家重新回去上班。只是一时间群龙无首,很多工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展开。

    工作室是黎夕生前一个人创立的,除了她都是打工的。黎夕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黎辰被推了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可他对设计这一行一窍不通,也没有管理经验。工作室人心惶惶,有几个找到工作的已经递了辞呈。

    这就像是流行感冒,迅速传染到了其他人身上,留下的那一些也是心思浮动,一个两个都在打听哪里有更好的去处。

    许烟雨也有辞职的打算。但她并非树倒猢狲散落井下石的小人,只不过她曾一度被警察怀疑是杀害黎夕的凶手。再在工作室待下去,只怕会引人口舌。

    她无异于做那个挑起矛盾的人,也不想成为风暴的中心。

    可她越是想走,偏偏就是走不了。当某天她把辞职报告放在黎辰的办公桌上时,对方拿起来看一眼,便颇为无奈道:“怎么,连你也要走吗?”

    “黎辰你别误会,我走不是因为想另谋高就,只是觉得要避嫌。我目前虽然洗脱了嫌疑,可杀害你姐姐的真凶还没有抓到,我怕……”

    “你怕什么?”黎辰把辞职信往桌上一扔,“不是就是不是,不管凶手有没有抓到,都跟你没有关系。烟雨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会杀我姐姐?这绝对不可能。你也不要管他们说三道四,日久见人心。”

    “可再这样下去,办公室里的人心就全散了。总让人防备着我工作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你以为你走了人心就不散吗?”黎辰的笑容有些苦涩,“其实现在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烟雨你不能走,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也知道我对服装设计一窍不通,搞管理也不是那块料,工作室交到我手上只会死得很快。所以我希望能交给你来管。”

    “我?”许烟雨没料到辞职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就是你,我聘请你管理工作室,从今天起你是这里最大的头儿,相当于我姐从前的职位。我给你开多一点工资,希望你能帮我维持下去。工作室是我姐一辈子的心血,她人不在了我得替她守住。只有交给你才行。你是专业人士,在这行里混得比我久。而且你熟悉这个行业,自己本身也会设计,交给你我才放心。”

    “可是黎辰,我本来只是个小职员,你一下子把我放到领导的位置上,底下的人会怎么想?你倒不如再雇一个或者提拔从前你姐的副手坐正比较好。”

    “她?”黎辰一脸的不屑,“我姐死的时候她就做好跳槽的准备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至于雇个人我也不放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一点我也有顾虑……烟雨我跟你说关话,工作室最近真的经营困难,我给不了那么多钱请个有经验的来坐镇,我只能拜托你。求你看在跟我姐的情份上,看在咱俩同学一场的关系上,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现在每个月只能给你加两千块,等工作室上了轨道我一定给你加工资,我保证。”

    “我不是介意钱的事情,说实话我也不希望工作室就这么倒了。我就是怕别的同事会有意见。”

    “有意见的早就走了,留下的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黎辰起身打开门,将办公室里乱糟糟的景象指给许烟雨看:“已经空了大半了,没走的只是因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等人都走光了咱们重新开始,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员工随时可以再招,关键是领导得选得好。”

    说到最后黎辰竟还笑了一下。这是黎夕死后这么多天来,许烟雨头一回看他笑。这笑容也感染到了她。

    生活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过世的人只能在心里缅怀他们,更多的精力却要放在未来的生活上。

    许烟雨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试试好了。如果干得不好你直接开口请我走人,我没有怨言。”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为了安抚黎辰,许烟雨少见地夸下了海口:“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把工作室给你救回来。非但要救回来,还要比从前更好。”

    黎辰冲她露出一脸信任的表情,转头就把烂摊子交到了她手里。

    接手工作室的许烟雨在经历了短暂的兴奋过后,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之中。理想虽丰满奈何现实太骨感。工作室面临的头一个问题就是,人手严重不足。

    除了她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范萱和另一个叫顾栋的男生留下来。这两人资历都浅,找工作一时也没合适的,这才勉强留下来帮忙。

    原来近二十人的工作室,一下子走剩三个,办公室显得空落落的,加上黎夕又死在这里,整个工作室都给人一种莫名的冷意。

    除了没有人手外,另一样东西她也没有,那就是生意。原先合作的厂商一听说当家人死了,大半都撤了。合同到期的自然不再续约,没到期的也在寻找下家,给他们的工作少之又少。许烟雨既没钱也没精力找人家打官司,只能听之任之。

    没有员工也没有生意,工作室几乎陷入绝境。

    可没有收入开销却依旧没少。这么大个办公室,楼下用来办工,楼上用来放成品和杂物,一个月下来租金简直吓死人。许烟雨仔细清查了公司的账目,发现目前手上的资金统共才五万块。

    五万块怎么支撑得下去,她简直夜不能寐。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忍痛割爱,将原本这一楼一底的铺面分租出去一半。

    这条街环境不错,路两边大多是些服装店,店面不大生意却还可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正巧有人盯上了这里的环境,想开个有点风情的咖啡店,房东过来和她商量,许烟雨当然没话说,直接让了一半地盘出来。

    于是租金减少了一半,开支立马少了不少。

    除了节流自然还要开源。许烟雨在国外生活几年,跟人打交道能力还不错。加上她长得漂亮,很多厂商都挺喜欢她。为了工作室她只能拉下面子和人应酬,接各种各样报酬或高或低的小活回来,每天都和范萱顾栋没日没夜地画稿子,希望能共同撑过这个难关。

    范萱和顾栋都是年轻人,也有点血性,觉得这就跟创业初期一样,虽然困难但心情反而愈加轻松。没有办公室斗争,没有人际关系,只需要充满朝气地投入每一天,做好每一份单子就可以了。

    一开始还想着走的两个人,在经历了一个星期的魔鬼式生活后,竟也很快适应下来。范萱还跟许烟雨开玩笑:“烟雨姐,改天工作室成了知名大公司,咱们三个算不算开国元老啊?”

    顾栋就糗她:“元老不元老的说不好,不过到时候你肯定又老又丑。”

    范萱气得追着他满屋子跑,笑声洒满整个办公室。

    看着他们你追我跑的样子,许烟雨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右手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最近为了赶稿,她简直就是拼了。手上的伤还没全好,可她已拿起画笔开始工作。有时候手实在疼得厉害就换左手,画出来的稿子再让范萱帮她修改。

    因为常用右手,伤口牵扯之下总也好不了。她也想去医院再看一趟,但实在太忙挤不出时间来。每天回到家小哲都睡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搞得孩子也总和她抱怨,说她最近总不管他。

    面对孩子的指责,许烟雨相当无奈,只能保证忙过这一段后一定好好补偿他。

    可工作一忙起来,似乎就没有尽头。她接的那些小工厂的设计订单都急着要,给的钱不算多只能从走量上赚钱。而且这些顾客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轻易不能放手,于是加班加点就成了家常便饭。

    她的手,也就一直好不了。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半个来月,许烟雨的手越来越疼,纱布包的地方总是碰不得,一碰就钻心似的疼。她每天都自己上药,涂药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这只手到最后是不是会废掉。

    而不间断高负荷的连续工作,也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开始咳嗽、感冒,甚至时不时就会发烧。范萱总劝她去医院看看,可她总是这么挺着。

    七月初的某一天,她一如往常地从早干到晚,只是那天她没在办公室里加班,因为她约了某个公司的老板一起吃饭谈生意。

    尽管感冒还没好,体温也一直没降下去,可该去的应酬还是得去。

    范萱看她脸色不好,小声劝道:“烟雨姐,不如休息一天吧。”

    “谈完今天这宗就休息。明天我给自己放一天假。”许烟雨边说边吞了感冒药,开车去赴约。

    黎夕的车子如今她在开,是黎辰的决定。他说她要出去谈生意,总搭公车地铁怎么行,别人一看你这样搞不好连生意都不跟你做了。

    许烟雨觉得他这话有道理,厚着脸皮拿了钥匙暂时开着。她车技还可以,在法国的时候也开过一段时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她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吃了药后人又犯困,车子到到某家酒店门口的时候,眼前竟出现了重影。

    她用力甩甩头,抬头的时候就见前面出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她吓得赶紧踩刹车,可已经迟了。车子直直地撞上了对方的屁股,后座力把她整个人弹回到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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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烟雨心想,这下可完了。

    顶着一脑袋的浆糊,她匆匆下车。刚跑到前面看了一眼,心里就忍不住哀嚎。

    这车价格不菲,屁股后头的一个尾灯给撞碎了,还蹭掉了点漆,这下少不得要破财免灾。她又有点担心车里有没有人受伤,晕乎乎地走上几步,后排的车门一开,竟直接打在了她身上。

    她本就晕,这一撞力量不大,却把她直接撞倒在地。屁股着地的那一刹那她本能地伸手去撑,伤痕累累的右手承受了大半的力量,疼得她叫了出来。

    车里的人似乎没料倒会撞到人,下车的时候脚步一滞,随即快走几步到她身边,绅士地伸出手来。

    许烟雨一抬头,就撞见霍子彥漆黑深邃的双眸,原本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竟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是她意志力太过薄弱,还是这个男人长得太好?

    她无视对方的手,用完好的左手撑着站了起来,随即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刻意的疏离霍子彥自然看出来了,可他依旧伸着那只手,严肃的目光始终钉在许烟雨身上。

    让他这么一看,许烟雨十分尴尬,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想了想,不好意思解释道:“没什么,没关系的。”

    霍子彥不说话,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若是换了旁人,长时间伸着个手,别人一定觉得好笑。偏偏霍子彥这个浑身上下都没缺点,典型的完美男神样,即便对方不给面子,可光看他挺拔的身姿,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酒店门口聚了越来越多的人,霍子彥的目光也越来越有压迫性。

    许烟雨实在受不住,只能伸手轻轻握了下他的手:“你好霍先生。”

    霍子彥终于收回手,那目光明显在说,早点听话多好,非要闹得这么大。

    然后他转身去看车屁股,许烟雨也跟着凑了过去:“不好意思,是我全责,我一定赔。”

    “好,改天我寄账单给你。”

    他这么不客气,许烟雨有点沮丧。

    “修一修大概多少钱?”

    “修理费大概几万,算上送回原厂耽误那些天的损失,可能不到十万。”

    “十万。”这个数字差点噎死许烟雨,知道他的车贵,可修一个灯就要近十万,未免太夸张。

    “什么是送回原厂耽误的损失?”

    “这段时间我得用别的车,这就是损失。”

    霍子彥在为难她,许烟雨听出他的意思来了。换了普通人如果就一辆车,送修确实会产生租车一类的费用。可霍子彥明明有那么多车……

    可他不愿意减免,她也没有办法。

    想了想她咬牙:“好,我会赔,能不能分期付款?”多接点活,争取一年内还清。

    “可以。”

    许烟雨松一口气,手心里火辣辣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她微微皱眉,强忍着不吭声。霍子彥一眼看到,拉起她的手细细察看:“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好?”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太不像话,许烟雨赶紧收回手:“没事儿,就快好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账单回头寄到我家就好了。”

    说完她把钥匙交给酒店门口的服务生,匆匆离开,就像后面有狗在追着她咬似的。

    被当成恶狗的霍先生摸了摸鼻子,转头吩咐司机:“拿去修理,换一辆车来接我。”

    “好的。”司机点头应是,“修理费……”

    “我掏。”

    说完他大步走进酒店,没再看那辆车一眼。

    许烟雨进入酒店后先去洗手间补个妆,整了整衣服后才去见客户。今天的这个客户有点来头,她一心想和对方谈成生意,好尽快将工作室扭亏为盈。

    客户是某服装公司老板,有一笔成衣设计的订单和她谈。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听说是继承了家族事业,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他长得很精神,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对许烟雨尤其体贴,整个吃饭过程都十分绅士。放在平常许烟雨定会觉得心情舒畅,可今天却不一样。他越绅士越让人想到霍子彥,这心情就像团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饭吃到一半生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对方已决定将订单交给她们,只是有些细节还要沟通。许烟雨一路勉强支撑着应付,头却越来越晕。客户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说什么也听不大清了。有时候对方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几次下来客户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许烟雨怕他生气,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有点感冒,吃了药头发晕。”

    对方立马脸色一变,露出和蔼的笑意:“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想到你生着病。那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我先送你回家怎么样》”

    “不用了,我有开车过来。我去趟洗手间,回来我们再谈谈细节好吗?”她实在不想再出来一趟,要知道吃一顿饭的功夫,她能画半张设计稿。

    客户也没拒绝,他对许烟雨确实有好感,既然她愿意多待一会儿,他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许烟雨强撑着站起来,慢慢地往洗手间挪。每走一步都觉得酒店餐厅的桌椅和吊灯都在摇晃,非得扶着椅子才能不摔倒。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摸到了通往洗手间的走廊。她微微抬头,看顶上那一排闪亮的灯,就像小时候看久了星空一样。

    光渐渐连成一片,周围的世界模糊一片。许烟雨颓然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忘了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

    就在她犹豫不决几乎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紧接着是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直接托住了她整个人。

    霍子彥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一如他刚才说修理费时的感觉。

    “不舒服吗?”

    “有点。”

    那只手依旧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她的额头。那手有点微凉,摸着还挺舒服。许烟雨觉得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才会对这只手的主人抱有一丝的期待。

    “看来烧得不轻。”

    “我吃药了。”

    “显然那药没用。”

    说着他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送你回家?”

    “不、不用。我还有事。”

    “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还有客户在,我得谈……谈……”许烟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霍子彥的到来给了她一种依赖的错觉,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竟像一滩烂泥搬再也站不起来。

    “谈个屁。”霍子彥少见得爆了一句粗口。

    许烟雨原本瘫软的身体一怔,默默转过头来看他。她想看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霍子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竟也学会骂人了?

    “别看了,是我骂的。”

    霍子彥搂着她的肩往回走,走过一张桌子时坐在那里的男人站了起来,有点吃惊地叫:“许、许小姐?”

    许烟雨听到了,也很想回应,偏偏嘴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听见耳边霍子彥嘲讽的声音:“这人是谁,客户?”

    “唔。”

    “不好意思,许小姐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

    “可我们的生意还没谈完。”

    “那就改天谈。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你能负责吗?”

    许烟雨头痛得都快炸了,心里却在骂霍子彥。这是见不得她好吗,一个感冒而已,至于扯得上死吗?

    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妙,只能靠在对方怀里,任由他带着走。跌跌撞撞走出一段路后,她身体一个腾空,竟被对方抱了起来。

    意识有短暂的回复,她挣扎着叫:“你干什么?放、放我下来。”

    那声音软绵绵的,哪里像在拒绝,倒更像是在勾引。霍子彥心念一动,本想带她出酒店的,这会儿却直接进电梯,摁了直通十二楼的摁钮。

    他在这家酒店有常年包下的房间,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送许烟雨回家,就想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

    向来冷情冷性的霍子彥,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占有的念头。

    嘀咕了一声的许烟雨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脑袋一歪靠在霍子彥的肩膀处,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霍子彥不客气地抱她上楼进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他开始思考,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给许烟雨看一看。

    他曾有片刻的后悔,想着还是应该送医院的。可刚刚许烟雨的那声“放我下来”就像一杀□□,直接把他的心肝脾胃肾乃至理智通通毒倒。自小养成的冷静自持处变不惊,在这个女人面前竟是完全失效。

    他抬起一只手摸在衬衣的第二个扣子前,突然觉得房间里太热了。

    床上的许烟雨蜷缩得像一只猫,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他伸手一摸额头确实有点烫,再看她的右手,尽管包了纱布,还是能感觉到边缘的肿胀。她的伤口显然在发炎,而他却还在这里对她产生不一般的肖想。

    难道他也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在女人面前只是一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