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拉着糯米团子站在园门口,不胜唏嘘。

    需知本上神年纪虽大,其实没什么方向感,进去方便,却不知能不能出得来,还是在这口子上等着罢。

    小糯米团子却不依,握着小拳头做恶狠狠状:“娘亲再不进去棒打鸳鸯,父君便要被那缪清公主抢走了。”又抚额做悲叹状:“自来后花园便是是非之地,多少才子就是在这里被佳人迷了魂道失了前程,累得受苦一生的。”

    我傻了片刻,哑然道:“这这这,都是谁教与你的?”

    小糯米团子呆了一呆:“两百多年前,天上白日飞升来一个小仙,叫成玉的,天君祖爷爷封了他个元君的虚号,便是他告诉我的。”

    顿了顿揉着头发茫然道:“难道竟不是么?”

    我暗想片刻,觉得这位成玉元君所言着实非虚,如此妙人,日后定要结交结交。

    小糯米团子干脆来拉了我的袖子,硬要把我拖进园子去。

    他一个小人,我也不好反抗,只得出言相劝:“你父君青春正健,那缪清,是叫缪清吧,那缪清公主也正是年华豆蔻,年轻男女相互思慕乃是伦常,他两个既已做了鸳鸯,你我再去当那打鸳鸯的大棒,无端坏人姻缘,委实造孽。你与那缪清公主又不是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非要坏了她的姻缘才尽兴。”

    许是我后面那句话放得过重,小糯米团子嘴巴一扁,我赶忙安抚,又是亲又是摸,他才镇定下来,软着嗓子道:“她虽曾救过我一次,但我也好好向她道了谢,她却自以为从此后便在父君面前有所不同,每每父君领着我去娘亲的俊疾山小住,她便前来痴缠,甚是讨厌。”

    我忍不住教育他两句:“救命之恩直比海深,岂是道个谢就能了事的。”

    若是道个谢便能不再挂心,我如今却不知要逍遥多少,只管记着我和那人做师徒时圆满融洽的情分,断不会再有这许多愧疚遗憾。

    小糯米团子短短反省了一回,却又马上跺脚:“她不守本分,她明知父君已有妻室,却还来纠缠父君。她住娘亲的房子,用娘亲的炊具,还来抢娘亲的夫君。”

    我望了一回天,略略回想夜华君那张和墨渊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很是感慨。

    这倒怪不着那缪清,本上神看那么一张脸看了几万年,如今才能略略把持住。寻常的女子,要能在那张面皮跟前谨守住本分,着实有些困难。倒是东荒的俊疾山,什么时候变做了那素锦的财产,我却有些疑惑。略略一问,小糯米团子便和盘托出。

    他说得颠三倒四,我倒也能顺藤摸瓜筹出个大概。

    原来这糯米团子他亲娘并不是夜华君的侧妃素锦,却是地上的一个凡人。如今糯米团子的寝殿里,还挂着那凡人的一副丹青。说是青衣着身白绫覆面,正是现下我这副模样。三百年前,却不知什么因缘,那凡人甫产下小糯米团子,便跳下了诛仙台。诛仙台这地方我有过耳闻,神仙跳下去修为失尽,凡人跳下去定是三魂七魄渣渣也不剩。

    小糯米团子想来却并不知道这一层。

    那凡人被接上天宫之前,正是长在东荒的俊疾山里。夜华君思旧,将她在山上住过的屋子加了封印,每年都领小糯米团子来住十天半月。

    我委实钦佩夜华君的胆色,这些恩怨情仇宫廷旧事,却一点也不瞒着小糯米团子,倒不怕给他这儿子造成心理阴影。

    百来年前一天,小糯米团子一个人在山上林子里捉兔子玩,灵气引来路过的蛇妖。蛇妖只道是哪家道童,想他周身仙气滋补,便要来吃了他。幸而遇到来俊疾山踩青的东海公主缪清,将他救了下来,按他的指引,送回了山上的小屋。那小屋因加了封印,外人本看不见,然小糯米团子敬这缪清公主救命恩人,便亮明身份,并将她领回屋子吃茶。茶毕,缪清公主正要告辞,却遇上突然回来的夜华君。瞬时天雷勾动地火,这缪清公主对夜华君一见钟情了。夜华不愿欠东海公主的人情,便许了这公主一个心愿。百十年来,缪清几乎就守在东荒俊疾,夜华父子一来,便为他们洗衣煮饭蒸糕点。一个公主却来做这些仆从的活计,夜华觉得不妥,那厢公主却悄然低首无限娇羞:“这便是我的心愿,求君上成全。” 夜华也无法,便只得随她。

    然则以上只是小糯米团子的片面之辞。看这光景,夜华君倒也是个多情种,很难说就未曾对这善解人意的东海公主动过心。

    我顿觉空虚,夜华活到如今,也不过五万来岁,就惹出这许多的情债,委实是个人才。

    本上神五万岁的时候,却还在干什么来着?

    小糯米团子神色复杂,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凛然道:“身为男子最作不得吞吞吐吐的形容,一不留神就猥琐了,有什么却说,痛快些。”

    他包了一包泪,指着我:“娘亲这不在乎的模样,是不是已心有所属,不要阿离和父君了?”

    我哑然。夜华与我虽有婚约,却不过初初相识,实难谈得上什么在乎不在乎。

    小糯米团子却后退两步,捂脸痛心疾首:“爹要娶后娘娘要嫁后爹,阿离果然应了这名字,活该尝不了团团圆圆,要一个人孤孤单单,你们都不要阿离,阿离一个人过罢了。”

    我被他吼得心惊肉跳。

    他亲娘当年抛下他跳了诛仙台,小小年纪必然有些心结。如今郁结进肺腑,怕是不好。

    我赶忙陪了笑脸来抱他:“我既是你娘亲,便绝不会不要你。”

    他指控道:“可你不要父君。你不要父君,父君就会娶了那缪清,父君娶了那缪清,另生一个宝宝,便不会再要阿离。”说着便要泪奔。

    我大感头痛,为了不使他失望,只得做出一副甜蜜样,咬牙切齿道:“你父君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甜蜜饯儿,我又怎会不要他。”

    说完自己先抖了一抖。

    小糯米团子大感满意,抱着我的腿继续朝花园里拖。

    我无法,只能随他拖去。倒切切期盼夜华君此番并不在这园子里,省得我真来演一出棒打鸳鸯的大戏。

    倘若不幸,本上神英明如初,他此番确确是在会佳人,那夜华君,今日来搅你姻缘,乃是为了你儿子的心理健康,却怪不得我了。

    绕过拱门,不远处一顶颇精致的亭子里,玄色长袍,负手而立的男子正是夜华。旁边坐的那黄衣少女,也正是缪清公主。

    本上神猜得不错,他果然是来会佳人了。

    小糯米团子摇了摇我的袖子:“娘亲,该你出场了。”

    他倒入戏得快。我头皮麻了一麻。思忖着要怎么做这开场白才好。

    我识得的熟人中,只有大哥白玄桃花债最多。

    大嫂每次处置大哥那些桃花,都用的甚么手段来着?

    我略略回忆一番。

    首先是眼神,眼神必得冷淡,上下打量一番那桃花,看美人譬如看一颗白菜。

    其次便是声音,声音必得缥缈,对那事主就一句话:“这回这个我看着甚好,倘若夫君喜欢,便将她收了吧,我也多一个妹妹。”

    此乃以退为进。

    大哥虽逢场作戏者多,对大嫂却是矢志不渝,非卿不可,此招方能生效。这么一比,我与大嫂的情况却又略略不同。

    我踌躇半日,小糯米团子已紧走几步,跪到他父君跟前,道:“孩儿见过父君。”

    夜华眼睛眯了一眯,越过糯米团子直直盯着我。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略略见一见礼,将糯米团子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膝上的灰,再找个美人靠抱他坐下来。

    背后夜华君目光凌厉,我一套动作完成得很艰难。

    那缪清公主主动开口道:“姐姐是?”

    我努力做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态来,揉着小糯米团子的脸:“这孩子唤我一声娘亲。”

    她像遭了雷劈。

    我内心其实很愧疚。这缪清公主模样不错,虽与那南海的绿袖公主比起来尚有些差距,却大大小小也算个美人。她与我无冤无仇,我这番作为,着实不厚道。

    我心中凄苦,面上却还得把戏份做足,继续皮笑肉不笑道:“现下这光景,乌云压顶,风声萧萧,倒让人不由得生出来几分作诗的性质。妹妹说,是也不是?”

    夜华干脆操了手靠在旁边亭柱子上听我瞎扯。

    小糯米团子不明所以,呆呆调头来望我。我点他的额头嗔笑道:“天苍苍,野茫茫,一枝红杏要出墙。”再望那缪清公主,道:“妹妹说,应不应景?”

    她已傻了。俄顷,两行热泪顺着眼角直落下来。扑通一声,便跪到我跟前:“娘娘息怒,缪清,缪清不知是娘娘凤驾,缪清万不敢做娘娘的妹妹。缪清只是思慕君上,并不求君上能允缪清些什么。此番兄长要将缪清嫁去西海,那西海的二王子却是,却是个真正的纨绔。因婚期日近,缪清无法,得知君上将携小天孙来东海赴宴,才出此下策以舞相邀。缪清只愿生生世世跟随君上,便是做个婢女伺候君上,再不做它想,求娘娘成全。”

    原是这么回事。何其伤情又何其动人。我几欲唏嘘落泪。本想着天宫那么大,就让她分一个角落又如何。想了想,这却终究是夜华君的家事。她若不是这么情真意切一片真心可昭日月,我一棒子打下去又有何妨。如今,却真真做不出了。情爱一事,本无道德可谈,对错可分,糯米团子尚小,日后可悉心教导。我却万万再不能这么助纣为虐了。想到这一层,便忍不住叹口气,抱起糯米团子要走。

    糯米团子委委屈屈死扒着美人靠:“娘亲你方才还说父君是你的心你的肝,你的宝贝甜蜜饯儿。别人来抢父君,你却又任由他们抢去,你说话不算话。”

    我一个头变两个大。

    夜华似笑非笑,上前一步挡住我的去路,撩起我一缕头发,缓缓开口道:“我是你的心肝儿?”

    我呵呵干笑,后退一步。

    他再近一步:“你的宝贝儿?”

    我笑得益发干,再退一步。

    他干脆把我封死在亭子角落里:“你的甜蜜饯儿?”

    此番我是干笑都笑不出来了,嘴里发苦,本上神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

    我眼一闭心一横:“死相啦,你不是早知道么,却偏要人家说出来,真是坏死了。”

    我怀中的小糯米团子抖了一抖,面前的夜华亦抖了一抖。

    趁他们发愣的间隙,我将小糯米团子往那美人靠上一甩,丢盔弃甲,逃之夭夭。

    本上神此番,委实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