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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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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王公公说罢,赵黼心底竟似有冰水覆过般,倏忽竟想:“四叔啊四叔,你到底做了什么!”

    此刻云鬟正从赵黼房中自回了居处,灵雨陪着她,且走且说别后之情,又问云鬟的情形。

    云鬟便把人在南边儿等事略提了几句,灵雨喜不自禁道:“可是有缘的很,世子从京内到了云州,后又从北到南,这样远的两个地方,终究还是能遇上,这是何等的巧法儿。”

    云鬟笑笑,这到底是缘法相关,还是有心人相关?倒不必说了,或许真的是缘,解不开的“前情孽债”。

    才转过廊下,就见晓晴倚门而立,正凝眸张望。

    远远地瞧见了她们,顿时面露喜色,忙迎了上来。

    晓晴便拉着衣袖,左看右看:“主子是去哪里了?”见身上无恙,又看脸色微红,隐隐有些酒气,便道:“怎么……是喝酒了?你不能喝酒的呢?”

    云鬟道:“不碍事。只喝了一小口。”

    晓晴见她神色如常,方松了口气,因见灵雨在旁打量,才回过神来,忙道:“灵雨姐姐。”

    灵雨笑道:“我把人送回来了,也该回去了,预备着世子有什么吩咐呢。”说着又向云鬟行了个礼,才自去了。

    晓晴见她去了,才又拉着云鬟进了房中,便说道:“主子,以后出门,可带着我好么?”

    云鬟道:“怎么了?”

    晓晴道:“我半天看不见您,也不知是怎么样,悬心的很,这儿又不比会稽,阿喜又不似旺儿般伶俐,我生怕伺候不周到。”

    原来先前云鬟去了后,晓晴出门打听,却见阿喜并没有跟着,晓晴心里又气又急,骂了他两句,便怀怒回来。

    云鬟见她有忧虑之色,便道:“只管放心,我会照料自己,另外也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往京兆府走了一趟。”

    晓晴端详着她,忽地欲言又止。云鬟道:“又怎么了?似是有话?”

    晓晴拉着她的手,挨着半蹲在地上,求道:“总之,以后出门带着我可好?我什么也能做,也不比旺儿差,主子是知道的。”

    云鬟笑道:“罢了,你难道忘了?上次在会馆里,柯兄误会我的时候,还酸我出门带着丫头呢,若现在还带着你在外头逛,越发该有些言语了。”

    晓晴忙摇头道:“我不会让主子为难的,我有法子。”

    云鬟奇道:“你有什么法子?”

    晓晴按着她的手道:“主子等我片刻,一会儿就成!”说着便起身跑到里屋去了。

    云鬟回头看了眼,不由笑道:“这丫头,怎么也有些疯魔了?再说……我以后也不……”

    想到以后不会经常外出了,且又会去云州,便缄口不语,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口,因已经凉了,滋味越发苦涩,舌尖上滚了滚,却终究“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如此半刻钟左右,晓晴从里头跑出来:“主子?”

    云鬟抬头一看,哑然失笑:“你这是……”

    原来晓晴此刻穿着的,竟是一身浅蓝色的男装,头发也拆散了钗环等,绾做发髻,乍一看,便如同个清俊小厮般。

    晓晴见她并无恼色,反见了笑意,便越发跑到跟前儿,拉着手儿道:“主子,我这样可使得?以后不拘去哪里,带着我可好?”

    云鬟见她求的可怜见儿的,又想到以后多半没机会出门了,又何必说话伤她的心呢,便抬手在她眉心一点,道:“好。”

    晓晴大喜,把云鬟的手握在掌心里:“主子最好了!”

    云鬟见她这般喜悦……心想不管以后如何,此刻她这份狂喜之情,却是什么也换不来的。

    然而……心念转动,便压下心底那份叹息,只恍若无事般问道:“这衣裳哪里来的?”

    晓晴道:“是我自己缝制的。可适合么?”说着,便起身张手,转来转去地给云鬟看。

    云鬟道:“甚好,我还以为是成衣铺子里买来的呢。”

    两人正说到这儿,便见外头赵黼进来,神色竟极古怪。

    云鬟见他来到,方慢慢敛了笑意,晓晴也是天生就怕他,见状忙敛手后退,又行礼。

    赵黼本盯着云鬟,不料竟瞥见晓晴这幅打扮,一怔之下认出是她,顿时喝道:“胡闹什么?”

    晓晴吓得后退,身不由己便跪在地上。

    赵黼指着说道:“混账东西……”还未骂完,云鬟起身道:“世子,这是我许了的。”

    赵黼见她拦着,便回过头来,道:“是你许了的?你却是谁许了的?都因是你这样胡作非为,所以才……”

    云鬟见他神色大不如先前,一进门又发脾气,便问:“是……有什么事么?”

    赵黼被她一问,才压住心头那口气,转头看见晓晴,便很不耐烦道:“滚出去!”

    云鬟忍不住提高声音:“世子!”

    赵黼握了握拳,转身长吁了口气,道:“你……换一身衣裳,王公公在外等候,要带你进宫面圣。”

    云鬟不能信:“什么?”

    赵黼重重一叹,低下头去。

    先前王治说完之后,赵黼惊心之余,哪里肯应,便想胡乱编寻个不能进宫的理由。

    正想扯谎说云鬟不在府中,谁知方才他才带了人从外大模大样地回来,自不能够,便只说道:“那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又从未见过大场面,如何能叫她进宫?只怕吓也吓坏了,皇爷爷也是的……”

    他胆大包天,竟要抱怨皇帝。这边儿还未说完,赵庄咳嗽了声,皱眉道:“黼儿,怎么又乱说话了?”

    王治因知道他的脾气,便不以为忤,打圆场道:“王爷不必在意,老奴耳朵背的很。”

    赵庄才笑道:“多谢公公。”又对赵黼道:“我听说你方才带了人回来,既然他这样有福分,有得见天颜的机会,连你也跟着面上有光呢,还不去叫人来?”

    赵黼道:“非要去不可么?我怕她御前出丑,或者惊吓到了皇爷爷就不好了。何况……她方才喝了酒,只怕醉得不能见人了。去了也白惹祸,王公公不如回去说一声儿……”

    赵庄见他又说出这些话来,很是无奈,皇帝跟宫内这些老人虽然甚是厚待他,只是毕竟也要有个度,何况如今是王治亲自出宫来接人,又怎能平白扑了空呢。

    因此赵庄便看着他道:“黼儿,你再胡说,父王要恼了。”

    若是赵庄不在跟前儿,赵黼只怕耍个赖,便也能哄弄过去,如今见父亲这样,不敢再说。

    王治见状,怕他面上过不去,兀自含笑打趣说道:“昔日李太白酒醉被唐明皇宣召,还是被抬上了金銮殿的呢,不知今儿这位谢小吏,倒又是什么不俗的风采?只是被抬着进宫也是没什么,就是别像李太白一样,让奴才们给他脱靴呢!”

    赵庄便也大笑起来,又催赵黼。

    赵黼听“被抬进宫”的话都说出来了,夫复何言,只得起身进来。

    顷刻间,云鬟换了一身暗蓝色纻丝袍,正了忠靖冠,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虽然这三年多来她一直习惯了男装,然而想到要去见的是皇帝,心里仍是有些忐忑,竟抬眸看向赵黼,虽想问,又出不了声儿。

    赵黼打量了会儿,对上她的双眸,先前虽百般不愿她“抛头露面”,然而此刻却是骑虎难下,因此反而不似先前般暴躁,只替她将衣领整了整,道:“这样很好……我陪着你去,凡事帮着你照应。你又聪明机变,就算面圣也是无碍的。皇爷爷……其实性子跟我差不多……”

    云鬟听到他缓声安慰,心也微微平静下来,只听到“性子跟我差不多”一句,才又睁大了双眸。

    赵黼本有些“千愁百绪”,忽然间云鬟这般表情,才失笑道:“怎么?我的性子不好么?”

    云鬟见他笑了,不由也跟着笑了,很轻地说道:“是好的。”

    赵黼听了这三个字,心里又是一动,抬手将抚上她的脸颊,却又强按捺住。

    赵黼握紧手,把那有些不听使唤的双手背在身后去,叹道:“我的阿鬟也是极好的,皇爷爷一定会喜欢你。”

    云鬟低着头,眼睫轻轻一眨。

    当下出来相见王治,果然王公公一见,很是惊艳,连连叹道:“好好好,果然是少年俊才,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这一行人出了世子府,随着宫内的车驾往皇城而去。

    当下马入宫门之时,云鬟仰头,望着眼前巍峨矗立的皇城,宫墙宫门,龙盘虎踞的近在眼前,朱红的墙壁隐隐地竟有些刺眼。

    当她抬头打量之时,隐约竟似听见了一声低低地咆哮,就仿佛那夜所听过的那饕餮的吼叫,似曾相识。

    云鬟还来不及细看,前方王治已经领路往前,赵黼走到她身边儿,抬手在臂上轻轻地一按,两个人对视一眼,赵黼道:“不用怕。”向着她一笑,迈步先行。

    云鬟抬头,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在前,虽是入宫,他却仍是如常,就像此刻所走的不是宫道,而是会稽小城的青石板路,就像这会儿迎面而来的不是北地皇城依稀有些肃杀的风,而是江南水乡里的漠漠丝雨。

    他在前领路似的,大步流星,却又似闲庭信步。

    云鬟看了片刻,终于缓缓地将肩端的更直了些,微扬下颌,黑色官靴往前一步,暗蓝色的袍摆迎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门。

    此刻在宫内,皇帝赵世并不在金銮殿上,而是在太华殿内,看着面前新造好的江山地理图,将一面小小地旗子插在面前的“皇城”门口。

    赵世满意,回头对骠骑将军张瑞宁道:“张大将军,这样如何?”

    此刻随侍皇帝身边儿的,除了张瑞宁外,恒王跟静王两人却也正在场。

    张瑞宁闻言,上前端详片刻,指着浙东一处汪蓝处,道:“这儿若是能再加几处驻军,多几艘战船便好了。”

    赵世挑眉,蓦地笑道:“不错不错,朕如何忘了?这儿是黼儿曾立过功的地方,的确要标记一下才好。”

    身边儿的内监听了,忙去传命,不多时,便果然捧了几艘早就雕刻预备妥当的战舰过来,便摆放在那“钱塘江”处。

    这江山地理图是户部跟工部联手钦天监、地理司几处,新制出来的,将大舜的疆域,从南到北,所有要塞关隘,江河大川等,做的栩栩如生,也是用了整整三个月时间,用了二百余人,才安放的妥帖明白。

    赵世看得神清气爽,指着北边儿一处道:“如今南边儿水匪已平,现在让朕忧心的就是辽人了,嗯……云州之外这一片,若是打下来便好了,以后……可看黼儿能不能替朕实现这个愿望。”

    恒王闻言便说道:“黼儿年纪虽小,但向来征南逐北,所向披靡,人人都赞他是本朝一代军神呢,只怕不出两年,便立刻替父皇达成所愿。”

    静王笑道:“黼儿虽然能干,但正如王兄所说,毕竟他年纪小,尚需要好生磨练才使得。”

    赵世点头道:“不错……虽是能为,但也不可忒劳了他。何况辽人若是这样好对付,就也不会打了十几年,还是相持不下了。”

    正说到这儿,便听得外头报说:“世子同会稽小吏谢凤见驾。”

    赵世回头对张瑞宁道:“你瞧,他敢情是有顺风耳?朕才说了一句,他就立刻来了。”挥手叫传。

    恒王在旁偷偷撇嘴,静王瞧在眼里,便笑了笑。

    赵世因年纪毕竟大了,又站了半天,有些累了,便回了龙椅上坐定。这会儿,王治早先进内回禀了,仍站在赵世身旁。

    赵世吃了口参茶,抬眼的当儿,就见赵黼意气风发地走了进门,赵世见了他,便觉喜欢,才要笑着开口,目光一动之间,瞥见了他身后的云鬟,却见竟是这等秀丽文弱的少年,不由眉头紧皱。

    慢慢地将茶盏放了,赵世略微抬头,仍是蹙眉打量着云鬟一步步上前,跪地见礼。

    正赵黼也行礼,赵世听着他的声儿,才勉强移开目光,望着赵黼道:“朕命人去传谢凤进宫,怎么你也跟着来了?”

    赵黼笑道:“可巧,我正想皇爷爷了,才也要进宫来,王公公就去叫人,这不是心有灵犀么?我自然要跟着一块儿来。”

    赵世见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