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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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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控戈山越近,慕枕流就越紧张。

    这里是离开西南的最后一站,唐驰洲若是要动手,就一定会选在这里。

    谢非是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发现慕枕流身体绷得太紧,还会伸手帮他按按肩膀和腰肢。

    慕枕流虽然承认了两人的关系,也欣喜于两人的关系,可是要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亲亲我我,却还是做不到。他抓住谢非是的手,将缰绳强塞入他的手中,道:“你拿着缰绳。”

    谢非是地低笑一声,一夹马腹,马如闪电般冲入山道。

    这条山道常有车马往来,既宽阔,又平坦。道旁树枝被砍得光溜溜的,山涧小溪哗啦啦地流淌,山林里透着股湿气。

    谢非是减了马速,一只手搂住慕枕流。

    慕枕流放轻了呼吸,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四周。

    没多久,就看到十几个放哨的士兵站在半山腰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士兵后头转出个人来,不是唐驰洲是谁。

    慕枕流一惊,想要将马勒停,却被谢非是拍拍肩膀道:“别担心。”

    慕枕流道:“他们人多势众,你……你要小心。”两人几经生死,他知道谢非是绝对不会抛下他。

    “唐驰洲这个人,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贪生怕死得很。”谢非是安抚他道,“他敢现身,就说明没有和我们鱼死网破的打算。”不然,以自己的武功,就算不能在千军万马中保护慕枕流突围,也可以在千军万马中取他的项上人头。

    似乎知道他们的顾虑,唐驰洲的士兵虽然越来越多,却很规矩地让开一条路,任由他们一路通向半山腰,唐驰洲所在处。

    唐驰洲让人搭了个建议的棚子,自己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披风,大马金刀地坐在棚里,悠闲自得地喝着酒。

    一闻到酒味,谢非是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喉结动了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唐驰洲的手。

    唐驰洲道:“要说这黄酒啊,还数韶兴的黄酒!这味儿,啧啧!”

    “你总算不喝马尿了。”谢非是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唐驰洲的下属,自己拉着慕枕流往棚子里走。

    唐驰洲抱着酒坛子:“我可没说要请你喝酒。”

    谢非是道:“反正是一样的结果,你为何总是屡试不爽?”

    唐驰洲看着谢非是厚颜无耻地伸出手来讨酒,嘴角抽了抽道:“难道东海逍遥岛穷到连酒都买不起了吗?堂堂岛主像几百年没见过酒似的,不是抢,就是讨!你顾虑过方府主的面子吗?要是他知道他师兄这副德行,怕是羞得要钻地洞了吧。”

    谢非是道:“那是你没见过他为了看一幅画半夜三更跑进秀才家里偷窥的样子。”

    唐驰洲道:“你见过了?”

    “做贼嘛,总要有一个把风。”

    “……你其实是为了看戏吧。”他不信以方横斜的武功做贼还需要别人把风。

    谢非是咧嘴一笑,抢过唐驰洲手里的酒,对着嘴巴咕噜咕噜地灌起来。

    慕枕流从钱袋子掏出一锭银子给唐驰洲。

    唐驰洲震惊地看着他:“这是?”

    慕枕流认真道:“酒钱。”

    谢非是一拍桌子,指着从银锭变成银饼的银子道:“赏钱。”

    唐驰洲:“……”

    唐驰洲咬牙切齿道:“你不怕我下药毒死你?”

    谢非是皱了皱眉,放下酒坛子道:“你下了吗?”

    他不高兴,唐驰洲就高兴:“下了又如何,没下又如何?”

    谢非是道:“若是下了,我现在就杀了你。若是没下,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杀了你。”

    唐驰洲:“……”他一定是蠢成了猪,才会听了方横斜的话,放他一马。

    谢非是喝了半坛酒,精神爽利,又有心爱之人在侧,兴致极高:“有什么不中听的话,趁现在说吧,我至多揍你一顿,绝对会留你一口气。”

    唐驰洲身侧一人递了个木匣子过来。

    谢非是看了那人一眼道:“好好的副总兵不当,当随从?他欺负你?”

    杨广翼笑道:“我是副总兵,自然是正总兵的随从。”

    谢非是道:“若想揍他,尽可告诉我。”

    慕枕流见谢非是对他十分维护,不由好奇地看着杨广翼。

    杨广翼笑了笑道:“我本是方府家仆。”

    他只说方家而不说哪个方,显然认定慕枕流知道哪个方,自是方横斜无疑了。慕枕流暗道:方横斜的手果然伸得很长。怪不得唐驰洲会成为方横斜的亲信。

    谢非是接过匣子,将它打开。

    竟是宝戟。

    唐驰洲道:“物归原主。”

    谢非是提起宝戟,随手挥了两下,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唐驰洲道:“我又不用戟。”

    谢非是道:“我也不用。”

    ……

    与钝光同出一源的武器竟遭嫌弃?

    唐驰洲脸上有些挂不住:“好歹它也是钝光的兄弟,钝光被你爹带走了,拿个兄弟回去镇宅也好。”

    谢非是将宝戟放回匣子。

    “也算是,”唐驰洲别开头,支支吾吾地说,“表达我对俞夫人的敬意吧。”

    谢非是关匣子的手微微一顿。

    “如此结果,实非我的本意。”唐驰洲见慕枕流眼中的敌意和讥嘲,摇头苦笑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唉,这宝戟也算是那场战斗的见证者,还给你们,我想俞夫人会更加高兴。”

    慕枕流垂眸,盯着锐光内敛的宝戟,低声道:“它可有名字?”

    唐驰洲道:“俞夫人的闺名?这我如何晓得?”别说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谢非是道:“就叫俞夫人吧。”

    唐驰洲暗道:这不废话吗?俞夫人不叫俞夫人能叫什么夫人?要是叫了别的,俞东海还不化为厉鬼掐死那人。

    慕枕流点头道:“好。就叫俞夫人。”

    杨广翼道:“俞夫人是巾帼女杰,与宝戟这样的神兵利器,真是在相配没有了。”

    唐驰洲:“……”好像,被奇怪地排斥了?

    谢非是将匣子背在身上,一手牵着慕枕流,一手提着半坛子酒往马的方向走:“我收下了。”

    唐驰洲追了几步道:“一场朋友,听我一声劝,不要上京!那里去不得!”

    慕枕流握着谢非是的手微微一紧,又有些颓然地松了开来,却被谢非是用力地握紧。他仰头,一口气饮尽剩下的半坛酒,将酒坛子往石头上一摔,豪气干云:“我夫人要去,就去得。”

    他翻身上马,弯腰将慕枕流抱到身前,冲唐驰洲道:“我也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唐驰洲一脸凝重。

    “走的时候将这些碎片收拾了。”谢非是指着酒坛子的“尸骨”,“省的扎到人。”

    唐驰洲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非是与慕枕流骑着马,悠然远去的背影,问杨广翼道:“既然怕扎到人,为什么要摔它?”

    杨广翼憨厚地笑笑。

    唐驰洲哼了一声,看着谢非是和慕枕流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渐渐地收敛了嬉笑之色,对着天空望了半晌,终是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随手交给身边的随从道:“八百里加急,上京!”

    杨广翼皱眉道:“什么?”

    唐驰洲道:“总不会是好话。”

    杨广翼道:“别忘了主人的交代。”

    唐驰洲道:“方府主说过,我们与他分坐两条船,只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如今,暗流湍急,两条船一前一后,有快有慢,少不得只好……各行其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