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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曾经、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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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在吵架。

    陈茜的好心情瞬间被浇灭,叹了口气说:“又来了!”

    “看不见我听不见,只管洗澡去睡眠……”陈问今笑着拿钥匙开门,然后先进门,果然,本来在对吵的两位瞬间集火,劈头盖脑的骂起他来。

    “放假了就知道跑出去玩玩玩,中彩票有点钱了就带着你妹妹出去瞎晃!跟你爸一个德性,一点不知道惜财,有多少钱都败得完……”陈母开启母老虎模式,陈问今口气平静的说:“去游乐场嘛,当然玩久点才划算。晚上陈茜说过年想给你们买礼物,逛了会也没看到合适的,你们想要什么?”

    气势汹汹的陈母顿时哑了似得没了言语,陈父绷着的黑脸绽放开了些,却仍然责备说:“不用买了,我们要你们买什么礼物?有那份心就行了,真要孝顺不是看买不买东西,是要平时听话,认真学习,百孝顺为先……”

    “哎哟,一份心意嘛。对了,周六去喝茶吧,好久没去了。”陈问今刚才不能提这个,陈母很喜欢喝茶吃点心,但在她盛怒的时候说什么都是挨骂,但她一直因为陈父重男轻女的缘故,特别心疼陈茜,听说陈茜那么有孝心火气就发不出来了,冷静下来了再提议喝茶,陈母果然就说:“想去吃就吃吧,你也是把不住财的,自己吃了总比把钱浪费在外头好。哎——你别在那啰嗦了,让两个娃子快点洗澡睡觉,都几点了?一天到晚唠叨个不停,跟女人似的……”

    “我唠叨?我说了你们都听,都按我说的做了,我还会唠叨吗?就因为你们不听话我才会唠叨……”陈主继续重复着既往的话,他的逻辑比较纯粹,所以没什么花样。

    陈母目光一沉,催促陈茜先去洗澡睡觉,她自己又因为听陈主啰嗦的情绪烦躁,继续对喷。

    陈茜火速拿了睡衣去洗澡,关上浴室门的同时,也就躲开了吵闹。至于说过年买礼物的事情,她本来没想过,但手里有钱钱,她也舍得。寻思着到底是父母,虽然爱吵架吧,啰嗦吧,偶尔情绪很糟糕会打人吧……但打着也不是没分寸,绝大多数时候也没什么,只是让她厌烦家里的氛围,也不是恨他们,于是就真的考虑着给他们买什么……

    不过,陈茜又觉得陈问今奇怪,今晚的表现都不像他的作风了。

    陈问今是想试试调整下家庭的氛围,根本性的问题他解决不了,那是父母之间的,早就陷入死循环了,只有时间的洗礼能让他们自己想通,自行调整。

    因为,一个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谁劝都是不了解情况;另一个性格爆裂,只愿意吃孙子和外孙的亏,儿子女儿都不行。

    但是陈问今知道,用术,也就是技巧的手段,可以减少一些纷争,至少能缓解家庭的氛围。

    至于一家人出去吃饭,向来是他们能坐在一起说话不吵架,还能气氛融洽着聊天的特殊时光。

    陈主爱面子,除非酒喝多了,否则不愿意在外面吵架,觉得太不体面。

    陈父收敛了,就只说菜呀,吃喝,工作上的事情,亲朋戚友的八卦之类,陈母也不会轻启战端,也愿意聊聊这些。

    泡茶师一会来一趟,因为陈问今喝的多。

    陈母就说:“下次叫便宜点的茶,看把人家忙的一趟趟来,我们钱也花了,还觉得也不自在。”

    “这有什么?现在又不差这点钱。出来吃饭就吃饭,别扯钱啊钱的,丢人。”陈主立马截断话头,他常在外,习惯了享受各种服务,不像陈母那样觉得不安。

    “我是这么想的,那漂亮大姐姐的工作是泡茶,觉得她辛苦更应该支持她的工作,增加她的收入,大家都不需要她的技艺了,她不是得转行了吗?”陈问今知道母亲是想起在鹏市做服务业的几个侄女,就觉得累着人家了,却忘了这工作有额外的提成。

    “哎,赚点钱不容易,他们出来打工挣钱给家里更不容易。”陈母觉得话是这道理,却又更觉得心酸了,末了又说:“你要好好读书,你看那些坐办公室的工作多轻松?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情忙,聊天喝茶一天过去了,个个都是正式工,工资高福利又好,都是大学生,出来就进公司了……”

    陈母的文凭崇拜持续了很多年,毫无疑问源自于她工作期间的体会,她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对比办公室里的状态,就觉得是天地那么大的差别,而造就那些的,是因为大学的文凭。

    陈母提起大学生三个字,二十多年后仍然会条件反射般的眼里放光,那象征着高不可攀的文化,但对于更高的文凭,陈母反而只是一句‘那么厉害啊!’,就过去了,大约源自于她工作期间见到的都是大学文凭所致。

    文凭学历也受限于稀缺的概念,陈母未来不明白,现在更不会明白。

    陈问今就不说那些没用的,只是点头说好。

    然而,也不知道是敷衍的态度,还是之子莫若母的缘故,陈母竟然说了句:“哼!你就答应的好,现在能挣钱了你巴不得早点不读书!”

    ‘……娘还是娘啊!记忆里可没有这一节,母亲大人这是根据情况变化做出的判断,还真是说中我所想……’陈问今连忙说:“意外之财是一时的,除非能中的很多,要不然哪敢不读书啊!”

    陈母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就透着不信。

    陈父不以为然的说:“真要有那命,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现在这社会,越来越向钱看齐咯!以前公司里做事还没那么过份,现在?不送礼都别想升上去,想当主任?就我这样年年先进的老资历,人情也不缺,人家跟我说,到时候照样得准备三万块钱,给了就是我的,否则就是别人的!你们说现在这社会已经是这样了,将来还得了?早晚会变的笑贫不笑娼!”

    “该给就给吧,现在也拿的出这钱。”陈问今记得,这是他父亲工作上一辈子的遗憾。

    当时陈主一方面想坚守过往的做人准则,一方面也心疼这笔在当时而言的巨款,陈母也不舍得拿这笔钱,于是作罢。他们当然不会想到,这一级的待遇差别,在未来只需要用一年时间就赚回来了,更不说那是分公司一把手和部门主管的差距,还有退休金的差距。

    “现在是拿得出这笔钱了,我就是越想越觉得生气!大家都是苦日子熬过来的,怎么一个个都变的不讲良心和公正,眼里只有钱了呢?我这钱要是给了,是不是变的跟他们一样了?”陈主分明很纠结,一如当年的时候那样,只是那次,陈问今和陈茜后来才知道,并没有参与到进行时里。

    现在,无疑因为陈问今的缘故连续中了彩票得到的意外之财,陈主就觉得儿子应该知道,也有权表达对这笔开支的意见。

    “既然你很矛盾,说明是想当主任,本来也该是你的,你出钱只是为了不被别人用钱买走属于你的职务。我觉得爸可以那么想,你当主任了,在你管辖范围内的人不就可以得到公平对待了吗?与其指望别人当主任后讲良心,坚守公平,不如你自己来主持公道。”陈问今说这番话时,就看见陈主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话说的有道理!”陈主显然被说动了。

    陈母却对此事很不支持似得,嘴里说:“有三万块钱能在老家盖两间房子了,要不然在这边买房子,再多存点就够了,你不是说要给娃子长大结婚考虑吗?”

    “他现在哪需要我们操心这个啊?”陈主的想法果然也变了,他坚信陈问今有那命,神仙还会继续保佑他中更多彩票。

    陈母就不说话了,等到陈父去洗手间时,陈母又突然对陈问今说:“别主张你爸买主任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当主任了好?但你要想想,你爸那德性,当了主任尾巴更得翘上天,以后不知道多少女人勾引他!当了主任,我们家到时候恐怕都会散了。我说了你别不信,你爸这人,就当个小官安稳的过,我受点气,我们这家还不得出大问题,将来你们大了,就好了。你爸现在有点钱都越来越飘了,再当了主任——”

    陈母没说下去,因为看见陈父优哉游哉的过来了。

    ‘难怪母亲大人从来没有对爸工作上的事情有任何指责或抱怨,吵再厉害也没扯过这方面的事情……’陈问今这才意识到,也许当年他母亲就并非不完全是心疼钱。对于他母亲而言,陈主事业上升迁固然好,但若是要承担家散的巨大风险,那宁可不升。

    ‘哎!难怪说家和万事兴。如果他们俩和谐融洽,这种关头母亲大人就不会因为顾虑而故意拖后腿了……’陈问今觉得这一趟的重活真是有收获,许多事情脱离了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环境因素,即使当事人回头复述,也会有意或无意的加工甚至隐瞒真实意图,别人也就更难了解真正的情况。

    未来二十多年里,陈父提起过几次这事情,都抱怨陈母当时反对。

    而陈母却一次也没有反击过,对此事始终淡定的承受陈主的抱怨和数落。

    陈问今现在才明白,真相原来是这样……

    陈父坐下后,笑容满面的说:“我刚才打电话说了,过几天就约他们吃饭,把钱给他们。”

    这是陈主的作风,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会跟陈母商量,他不犹豫的时候嘛,冷不丁就决定并且实施了。

    陈母没说话,显然是知道,眼下钱也有,陈主也做好决定了,已经不可逆转,但她心情显然不太好,就说:“买台大哥大摆阔浪费钱,一分钟一块的电话费还是为了给别人送钱,看还把你高兴的!”

    “爸买大哥大了?很大的那个吗?”陈茜很惊讶,陈父这才拿出来,黑色机身的166,比砖头似的大哥大轻巧多了。

    “本来就打算买,想着没钱下不去狠心,现在手头宽裕了当然要买。你们不知道,公司有两个人买了大哥大的啊,天天得意的跟什么似的,吃个饭一桌子人都在说大哥大的事情,我再不买就得被比下去了。”陈主的目光不经意的打量周围,捕捉到有人在打量陈茜手里的大哥大,他的虚荣心份外满足。

    陈主的神态,反应,陈问今看着觉得太熟悉了,没错,这就是当年他的父亲。

    正因为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拿父亲当反面教材看待,于是他自己成了像他母亲的实用主义者,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个几乎没有虚荣心的人,只管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而不为社会环境需要的标签去做什么。

    很显然,过于纯粹的实用主义者必然是脱离大众的。

    虚荣心的另一面,就是不断逼迫人追求符合大众认同的标签的原动力。

    陈问今此刻看父亲,分明就是如此。

    陈主是个合群,也很积极工作,积极表现的人,未来也总会督促孙子在方方面面都积极表现,会说:‘一个不积极表现的人就意味着得不到关注,得不到关注就更没机会能表现自己,就会越来越落后,越来越退步。’

    陈主年年是个人先进,带领的部门也经常拿集体奖。

    他在工作上的能力,陈问今并不否认。

    可是,陈问今却从小就更认可陈母的许多理念。

    因为,人生如果有唯一真理的模板,那么人类早都是一样的人了,根本不会存在千人千面的复杂性。

    陈主的工作能力优秀出众,但当丈夫和当父亲的水平嘛……基本是拿当领导的角色放在家里的程度,反差就是这么大。

    “大哥大五千块,回老家都能盖半间房子了,你又不做生意,穷摆阔。”陈母显然不支持,陈主必然是先斩后奏,就听他说:“这怎么叫摆阔?我们现在本来过的就不差,我又不是配不上这东西。”

    “又不做生意,公司的事情值得花一分钟一块钱的电话费?你就是买了装面子!”陈母很是生气,觉得这是基本没意义的奢侈消费。

    “哎——你那眼里只有钱,就会当铁公鸡!除此之外还知道什么?人要脸,树要皮!人生在世脸面都不要了的话,守着钱又有什么意义?现在买得起大哥大那就是有脸面,懂不懂?”陈主坚决捍卫他的世界观,确实,他也一直没变。

    这时点心送上来了,陈问今连忙说吃东西,陈母也不愿意引战,注意力也放到茶点上了。

    陈母的特点是,吃着喜欢的食物,心情就会特别愉快。

    陈问今觉得,他跟陈茜一直喜欢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饭,是不是因为记忆里他们家只有这时候最融洽的缘故?久而久之形成了体验链,家人一起外出用餐,自然而然的就会心情愉悦。

    看着此刻还年轻的父母,陈问今想着二十多年后他们的模样,倍觉唏嘘……

    时间对于生命而言,公平而无情。

    陈问今这才记起,这年代好像是开始有轻巧手机出售了,当年他父亲也是购买很早的,不过,他记得后来价格很快就降低到一两千。

    ‘移动通讯的时代快来临了真好!移动电话在这年代不用实名制,星球通的手机卡应该很快能在报刊亭买到了吧……’陈问今已经烦了用呼机,随身带着电话卡,蹲电话亭,或者在小卖店里花钱打座机,全都不方便。

    喝完了早茶,阿豹就在饭店外面等着了。

    “走,咱们买手机去。”陈问今觉得必须尽快办,阿豹一头雾水的反问:“手机?”

    “就是小巧轻便化的大哥大!”陈问今想起来了这年代好像还没有手机的说法,阿豹怔了怔说:“听说好几万啊,你舍得?”

    “不是那种大砖头,现在有轻巧的了,就这么大——”陈问今比划着他父亲那台的大小,阿豹很惊奇,并没有听说过,又问:“多少钱?”

    “好像是五千多,我们去看看。”陈问今当年买的第一台手机是两千年的时候,并不确定这年代的手机市场情况。

    没想到他们去了才发现,原来这时候就有,只是价格普遍高,如陈父那类收入超过最低收入二十多倍的也得痛下狠心,自然还没有多大的市场。

    只是逛了才知道,其实还有三千多的,以及大量二手机,至于陈主买的那台,根本不止五千多,分明是对陈母说少了。

    陈问今看没有喜欢的款式,记忆中他爱的型号还没上市。

    阿豹看的心痒难耐,就哀求的商量说:“黄金你借我钱买一台好不好?等我中了彩票还你。”

    “我送你一台得了。”陈问今觉得好笑,根本就是一回事,那他还不如落个人情算了。

    “就知道你够义气!”阿豹丝毫不客气,无疑他也觉得彩票得来的钱太容易,花着丝毫不心疼。

    陈问今也知道阿豹记忆里从没对他伸过手,现在当然是彩票的缘故,他来时就没打算少了阿豹的那台,他还准备给陈茜,母亲,还有惠都买一部,只是,他却不能让阿豹觉得这钱花的理所当然,于是就说:“送你这台手机呢,是念在火姐的事情牵连你被他们打的补偿,这件事情就两清了,以后都不必提,行不行?”

    “这顿打挨的值得啊!要不然我找火姐再揍我一次?”阿豹十分高兴陈问今还记得那事,也觉得明白了他这么大方的原因。

    “那可没补偿了!我花钱跟你不一样,也不知道外星人能帮我几次,可不敢当纸。”陈问今表明态度,因为他可以大方,但不能用无所谓的态度大方。他若珍视钱,阿豹自然也会尊重他的钱,他不当回事,阿豹会花的更不当回事。

    “说的对啊……”阿豹也不由担心起来,万一外星人很快走了,陈问今钱花完就又成穷光蛋了,他也没机会跟着中彩票了。

    阿豹正自想着,突然看见市场里一张白皙的脸,连忙喊陈问今看说:“上次海边村子里见过的高手、白脸!”

    陈问今连忙抬头望去,看见果然是白脸!

    白脸身边有个女人,只看到部分侧脸,皮肤跟白脸一样白的出众。

    ‘这女的不会也是外星人吧?’陈问今正这么猜测时,突然感觉到那女人身上飞出去了什么,就是那种,让他感到十分不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