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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下饭的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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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下饭的招儿

    宁檬现场尽调经验太少,没人指导的话,她还真拿捏不太好尽调的程度和步骤。尽管看了很多书,但理论终究是理论,理论作为理论时条缕清晰,但理论拿到实践中时就变得手忙脚乱。她手头有尽调清单,清单上需要什么也都显示得很清楚,但真摸到一堆一堆材料的时候她仍会忍不住思绪作乱。

    好在这回来了陆既明。他凑在宁檬旁边,教她,告诉她,尽调就按照清单上的顺序依次进行好了,这样比较不会乱。等这些工作做多了都烂熟在胸里了,那时再尽管随便看,那会不管倒着看插着看怎么看都是大写的“心里有数”四个字。

    但现在他告诉宁檬,还是按照清单顺序,先从历史沿革开始整理,看看公司每次工商登记变更的情况,看看每次变更背后股份变动的情况,分析一下为什么变动,从变动中能否分析出背后的一些事情。比如代持,比如原股东之间是否因为撕逼拆伙,比如以非实物出资的股权作价是否公允出资是否有瑕疵……

    然后一边看资料,一边在电脑上形成记录。有问题的地方要标注出来,针对问题能想到解决办法的给出建议,想不到解决办法的留白,等待和律师会计师开会时一起讨论解决方案。

    这样按部就班,所有资料查阅完,一份初步的尽调报告也就完成了。

    陆既明斜靠在椅子上,一手伸长搭在旁边椅背上,一手搭在会议桌上,时不时敲一敲,他这样子怎么看都像个穿着西装的大痞子。

    他就用这副不耐烦的痞子样,其实很有耐烦地教着宁檬。

    每教完一项还不忘坚持嘴损一下:“你这都不会,还做什么项目啊,干脆别做了赶紧回来继续给我当秘书!”说到最后还不忘神经病地唱一句:“我司大门常打开,欢迎你回来~”

    宁檬听着这尿叽叽的催人血下的歌声,几次都动了杀心。

    一上午,陆既明就这么陪着宁檬一起看材料。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宁檬觉得很新奇,又隐隐觉得有点惶惑。

    过惯了被人一棒子打死的日子,棒子冷丁不落下来了,反而让人在死里逃生之余又有点惶惑的怕,怕棒子不落下来背后的那一片未知。

    宁檬很想知道一直瞧不起她做项目的陆既明,这会怎么又肯手把手教导她了呢。

    她实在捺不住这股疑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死于不明不白,于是找了个机会很巧妙地逗了个话。

    她知道直接去问,依着陆既明那副拐拐肠子他一定不肯直接说。于是她选择了一条迂回路线。

    宁檬:“您这又说我不适合做项目又教我怎么做尽调的,不矛盾么?我都仿佛听到谁的打脸声了。”

    陆既明一拍桌,一脸表演成分高于实际的急眼表情:“你还知好歹吗?我这样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在你暂时领导那少丢点人少挨点说少让她觉得我带出来的人怎么这么差?”

    唔,是这样啊。

    宁檬心里那点惶惑散了。

    紧跟着填坑补位的情绪是,无语。

    “暂时的领导”……他的抢回秘书梦居然还在做。

    他心中还真是有股劲,较不赢就不肯泯灭。

    一上午很快过去,到了午饭时间。

    企业的人事秘书过来颤颤巍巍地敲了敲那扇敞着关不上的门,很怕使大了劲会震下门顶灰来,谦恭地开口:“陆总,董事长临时被市里领导叫去了,不能陪您一起吃午饭了,让我跟您说声万分抱歉!还有就是,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陆既明:“一般都是吃什么?”

    人事秘书看看宁檬,谨慎地说:“……食堂。”

    陆既明皱眉。

    人事秘书赶紧说:“一般项目人员来了吃食堂,但您不用,董事长嘱咐我带您出去外边吃,务必吃好!”

    陆既明简直快被这个蠢透了的人事秘书气死了。带他出去吃饭捎带着也把宁檬带出去,也就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难道多的宁檬这张嘴还能吃破产这个公司吗?

    一共就两个人,还要把阶级分化得如此明显,他很服气这个企业。节能节得连价值观都变得狭窄了。

    他不想搭理人事秘书,转回头问宁檬:“你中午想吃什么?”

    宁檬推推眼镜,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那就吃食堂好了,快点吃完也能快点回来看资料。”

    陆既明最后选择跟宁檬一起吃企业食堂。

    但他刚进食堂就后悔了,随后从拿托盘到盛饭菜到找地方打算坐下前,他一路越来越后悔。

    把托盘端到空位后,他怎么都不肯坐。

    他人高马大地杵在那,长得好身材棒穿得也板正,很必然地吸引了前来吃饭的所有女员工的燥热视线。

    宁檬是真的佩服陆既明,对别人的打量能如此视而不见。他的这份“你们爱看就看,关老子屁事”的劲儿很有几分放荡也很有几分瞎浪。这得是个多自信自恋的人啊。

    她就做不到。别人看她她就想问句你瞅啥。然后她也会跟着低头瞅瞅自己,从上到下的审视,是不是扣子掉了,是不是拉链没拉,是不是裙子穿拧了本该在中间的拉锁跑到左边或右边去了。

    她有时真想从陆既明那打劫点自信。

    宁檬知道陆既明为什么不肯坐。在他身边那三年让她清楚知道这位前老板有多矫情能作。

    他是打从心眼里觉得椅子上不配个真皮套,坐下去那就是在污损以及侮辱他高贵的腚。

    宁檬二话没说,像从前老妈子秘书那样,轻车熟路地掏出面巾纸,一连抽了四张,起身到对面,上下左右地把纸铺在塑料座位上,然后坐回去,对陆既明说:“好了,您可赶紧坐下吧。”

    她的动作纯熟而一气呵成,让陆既明无限怀念从前有个万能秘书的美好时光。

    他带着怀念和一点由怀念衍生出来的幽怨,一屁股坐在四张面巾纸铺开的座位上,开始从杵在地上发愣,变成坐下以后愤怒地瞪着餐盘发愣。

    陆既明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嫌弃:“这是人吃的饭菜?这能吃?这是猪食吧!”

    宁檬很想抽他。猪得罪你了?猪很可爱好吗。

    她觉得她要是不做点什么,陆既明能把那盘饭菜瞪馊了然后把自己活活饿死。

    于是她噗的一声笑了。

    笑声果然吸引陆既明抬头:“你笑什么呢?”他音调很不好地问,那是一个起高音开喷前的节奏。

    宁檬一点不怵他“我可就要生气开喷了”的模样,说:“没什么,就是看你一副不动筷子还等着点什么的样子,想起一个笑话。”

    陆既明挤着眉毛没好气地问:“什么笑话?”

    宁檬讲给他听。

    “有那么爷俩,都是酒鬼。有一天醉醺醺的爹带着同样醉醺醺的儿子去买酒,两个人一起担着一桶酒回家。路上爹不小心绊了一下,卡倒了,酒桶里的酒洒了一地。摔倒在地的爹反应特快,也不起来了,就势趴在地上就开始嘬淌了一地的酒。儿子有点傻反应慢,站那不动,就一直看着。爹很生气,百忙中抽出嘴吼他儿子:你个傻货跟那傻等什么呢还不过来趴着一起嘬?怎么的,还等着你妈来给你炒俩菜下酒啊?”

    宁檬一讲完陆既明就哈哈笑出了驴叫声。

    笑完他抄起筷子隔空点着宁檬:“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占我便宜,说瞪眼等的是儿子傻货!”

    宁檬小翻一个白眼。他倒也不傻,还听出来了。她拿起筷子吃饭,吃得喷香喷香的。

    陆既明缩回用来隔空对人指指点点的道具筷子,没放回餐盘,下意识地握在手里,下意识地做和宁檬一样的事开始吃他说的猪食,然后嚼着菜抬头问:“还有吗?”

    宁檬受到他驴叫一样的笑声的启发,又想起一个笑话,于是又给陆既明讲了。

    “有个人,非常爱唱歌,也认为自己唱歌非常好听。因为他只要一唱歌,他邻居就会哭,他觉得是自己的歌声打动了邻居。有天他唱完邻居又哭了,哭得特伤心,他忍不住有点得意,就过去聊骚,问是不是我唱得太感人了不然咋给你哭成这样?邻居一边抹眼泪一边伤心地告诉他:大哥是这样的,我原来养了一头大叫驴,我和它感情贼好,后来它自己走丢了。现在你一唱歌我就想起我那头大叫驴,你俩声简直太像了!”

    陆既明又哈哈哈地笑出了驴叫声,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声吸引了多少围观眼神,更没发现自己笑着笑着已经被宁檬吃饭的动作带得噎进去半盘子的饭菜了。

    他嚼饭嚼得很愉悦,问宁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会讲笑话呢?”

    宁檬半低着头,伸出食指推推鼻梁上眼镜正中,那动作和微博上的表情“真相没那么简单”一模一样。

    她推着眼镜,说:“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陆既明愣了下,再一低头,变得更愣了:餐盘子居然已经光了。

    他在他笑出的驴叫声里,跟随着宁檬的动作居然不知不觉把整盘饭菜都打扫干净了……

    陆既明放下筷子,问宁檬要了张面巾纸,很装逼地像在用高级绸缎帕子似的,印了印吃油了的嘴角,然后说:“嗯,想不到你的笑话还挺下饭,让我连这么糟糠的东西都吃进去了。”

    宁檬又半低着头推推眼镜。

    ——呵呵,我下饭的本事多了,还不信治不了你不吃食堂的臭毛病了。

    晚上结束一天的尽调,从节能企业走出来后宁檬和陆既明分道扬镳。她回了快捷宾馆,曾宇航开车把陆既明接回了五星酒店。

    陆既明觉得白天过得很快很充实,可是晚上却变得让他无聊得想打人。

    他问曾宇航白天都干嘛了,在当地采风了吗,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曾宇航眼睛一亮,眼珠子里都快冒出心形泡泡了:“我真打听到一个好玩的地方!”

    陆既明赶紧问:“哪?”

    曾宇航挤眉弄眼,简直像有个流氓要从他身体躯壳里跳出来:“洗澡堂子!能泡澡!有人给搓!还能奶浴!最重要是奶浴完还有二人转看!可荤了!”

    陆既明一口水喷出来:“……”

    曾宇航看他的反应,有点失望:“以为你会惊喜以及意外呢,切。”

    陆既明擦干净被自己喷湿的嘴巴子,用脚踹旁边沙发上摊着的曾宇航:“起来!”

    葛大爷瘫的曾宇航被踹得很叽歪:“干嘛?!”

    陆既明:“还跟这躺尸?不蹉跎光阴吗?赶紧起来!搓澡听二人转去!”

    曾宇航:“……”你特码刚才明明很嫌弃的样子啊!

    搓完一个香喷喷的澡回到酒店,时间依然还早,八点还不到。陆既明还是觉得抓心挠肝地无聊。

    于是曾宇航陪他到楼下的夜总会去喝酒唱歌。唱了十几分钟,陆既明就觉得够了。一点乐趣都没有,还是觉得无聊得要死。

    他拖着曾宇航回了房间,在房间床上沙发上甚至地上无聊得直打滚。

    他怎么都觉得无聊。

    曾宇航受不了了,对着在沙发上摊成葛大爷的陆既明翻着白眼说:“瞧瞧你这无聊样,快愁死我了,要不咱回北京得了!”

    陆既明挺起上半身,用力说不:“我不!我白天不无聊,一点都不!宁檬好玩着呢!我就晚上无聊!”

    他突然腾地从沙发前站起来:“要不我把她叫过来咱仨斗地主吧!”

    曾宇航差点从老板椅上摔下来:“明明你丫就是个吃饱了撑的大傻逼!”

    陆既明真给宁檬打了电话,很笔直地一点弯都没打地告诉宁檬让她赶紧搬过来一起斗地主大家好度过这无聊的漫漫长夜。

    宁檬回给他的答案就一个字儿:不。

    放下手机陆既明就急眼了,开始摔摔打打地把东西往行李箱里扔。

    扔差不多了,他扭头对曾宇航愤怒地一吼:“走!”

    曾宇航瞬间一脸开心:“回北京吗?”终于要解放了!

    陆既明拉出行李箱拉杆,咬牙切齿:“走!去快捷酒店!”

    曾宇航:“……”

    他真的忍不住要骂人了!

    “靠!陆既明你丫就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