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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朝三暮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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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冒、伤风、消炎,从药房拿了好几盒药出来,钟可情便朝着楼下走去。

    贺迟一早就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他的双颊略微有些潮红,大约是因为低烧的缘故,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风度。他随性地朝那里一站,依旧是气宇轩昂,周遭的一群行人都显得暗淡无光。

    “大多的人了,自己注意身体。”钟可情面无表情地将一袋子药塞到他手中。

    贺迟拎着那些药,在手中掂量了一番,眼眸不由眯成一线:“乖乖……小墨长大了,懂得疼爱男朋友了。”

    钟可情听了,浑身一阵颤栗,慎得慌。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件寻常到骨子里的事情,落在贺迟口中,再说出来的时候,就会变得无比肉麻。

    贺迟向来以“情圣”自居,大约这世界上的情圣都是肉麻兮兮的吧。钟可情和贺迟原本并排而行,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身穿制服的服务生朝着他们二人弯了弯腰,眉梢微微勾起,忍不住惊叹道:“贺医生,这位是你的女朋友么?长得真

    漂亮。”

    “不……不是……”钟可情刚要否认,贺迟的长臂便横过来搂住她的腰身,在她腰间不痛不痒地掐了一下,低哑的声音传到她耳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为了帮你,我都痛苦得生病了,你

    就勉强承认一回,当做福利……”

    “恩。”钟可情的嘴角抽筋了好久,终于沉闷哼了一声,算作应承。

    “郎才女貌,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做什么的?”服务员忍不住问道。

    贺迟应该是这家的常客,他拎了拎钟可情的衣袖,淡眉微挑,带着几分笑意道:“看不出来么?”

    因为时间比较紧,钟可情是偷偷跑出来的,连工作制服都没有换下来。

    服务员见了忙点头笑道:“原来贺医生的女朋友也是医生,都是救死扶伤的职业,都是好人。”

    医生就一定是好人么?

    这个念头从钟可情的脑海里闪过,转瞬即逝。钟可情朝着服务员笑而不语,而后拉着贺迟的手,上了二楼。

    小吴一行人是先到的,她们人多,坐在靠角落的大位置,恰巧有帘子半遮着,贺迟和钟可情都没有看到。

    贺迟长得英气逼人,身材俊朗,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大众瞩目的焦点。

    他挽着钟可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只是迎着阳光微微一挑眉,就引来不少女子的视线。

    这儿是法式咖啡厅,有不少老外光顾。一个红鼻子蓝眼睛的中法混血美女,握着两杯鸡尾酒走过来,一杯放在贺迟面前,完全无视他对面的钟可情,用一口不太纯正的中文调侃道:“帅哥,赏个脸,陪我喝一杯

    吧——”

    贺迟扫了一眼钟可情,见她非但没有半点醋意,还嘴角挂笑,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眉头一沉,伸手推开酒杯,低哑着声音道:“我待会儿有手术,不宜喝酒。”

    洋妞儿耸了耸肩,朝着贺迟嘟了嘟嘴,觉得甚为扫兴,便走开了。

    贺迟点了两杯咖啡,又点了两份季子墨爱吃的甜点,将手中的药盒随手摆在了餐桌上。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护士眼尖,率先就发现了贺迟,直起身子,指着靠窗的位置道:“看呐,那不是血液科的贺医生么?”

    另一个小护士花痴的眯起眼,晃了晃脑袋道:“不是血液科,贺医生的办公室是独立的,听说是精神科的专家,血液科是兼修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小护士白了大家一眼,“是你们太落伍。贺医生进我们医院第一天,整个医院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年龄、身高、体重、学历、薪资等等,大家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

    “心内的消息果然比外界堵塞许多。”

    “那关于贺医生的事情,你快说来听听——”那小护士嘴角微微一瞥,双眸之中清光流转,目光迷离道:“我用四个‘很’来概括,贺医生很优秀、很痴情、很帅气、很多金,就跟咱们科的谢医生一样抢手,总之,他们

    这样的人,我们远远看着就好了。倘若有幸能够亲上一口……”说着,那小护士羞红着脸颊垂下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

    “你就接着做白日梦吧!”

    大家忍不住泼她冷水。

    小吴就坐在她们一群人最靠里的位置,整张脸埋在阴暗之中,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

    她伸手,故意推翻了一侧的咖啡杯,将那小护士的上衣泼湿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吴连忙道歉。

    那小护士是新来的,自然不敢对她发火,只能僵硬着一张脸,匆慌之间跑去洗手间冲洗。洗手间的方向是沿着床边直走,必定会经过贺迟和钟可情身边。

    那小护士看到钟可情的脸,顿时吓了一跳,也不顾身上的脏衣服了,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神秘兮兮地拉着一群护士们道:“你们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一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你们猜,和贺医生约会的人是谁?”那小护士急得重重拍了两下大腿,“居然是季子墨那丫头!看样子,前阵子院里的传闻都是真的,贺医生真的在跟季子墨谈恋爱呢!”

    “可是,前段时间,娱乐杂志上不是说,谢医生亲口承认在跟季子墨交往么?难不成季子墨把谢医生甩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要甩也是谢医生甩了季子墨,她季子墨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富家大小姐么!”

    “错了!不是大小姐,现在她是二小姐了!季家已经公开宣布季子姗季家大小姐的身份了,以季子墨现在的处境,居然还敢到处勾三搭四,啧啧……”

    她们讨论得热烈,已然有要开始争吵的趋势。小吴见时候差不多,适时朝着贺迟手边的方向指过去:“你们看,那是什么?”

    有个小护士眼神好,道:“好像是药包。”

    “两个人出来约会,拿着药包做什么?”

    小吴嘴角缓缓勾起,“听闻,那丫头才做了人流手术。我琢磨着,那是贺医生特意给她开的补药!”

    “天呐,她才多大,她已经和贺医生……那个了?”

    “她十六岁就能进医院,本事大着呢!”

    “就是,又是跟谢少闹绯闻,又是跟贺少上床,她什么事情做不出?”

    “……”

    一群小护士越吵越凶,小吴适时站出来,面露为难道:“你们……你们别吵了。她做人流的事,我也只是从童医生那里听来的,不一定可靠……”

    “从童医生那里听来的,还能不可靠?”

    “就是!一定是真的!”

    小吴在心底冷笑几声,面上却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总之,这件事,你们谁也不许传出去!”

    “好好好,我们不说……”

    这世界上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小吴原本天真的眼眸中,布满了黑暗。

    约摸四点的时候,科室里头要开会,众人一哄而散,这流言蜚语自然传得比从前更疯。

    钟可情看了一眼手表,抬头对贺迟道:“时间到了,我该走了。”贺迟的眉头不由皱起,冷着声音道:“原来被你利用一次,只能换来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而已。往后,我诅咒你家的佣人、你的闺蜜、你的同学全部都未成年怀孕跑来找你

    帮忙!”

    “这种诅咒未免太缺德了吧?”

    贺迟耸耸肩,嘴角挂笑,“那样我们才有更多的约会机会啊。”

    呵……

    钟可情轻笑不语。贺迟执拗起来的时候,就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霸道之中藏着几分天真,让人没办法跟一个孩子生气。

    回到科室的时候,钟可情和大家打过招呼,无奈没有一人应承。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早上开新人见面会的时候,她们还是一脸热情呢,怎么现在连个愿意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一直伏案的谢舜名抬起头来,见她像个木偶般呆愣在那里,不由挑了挑眉头,轻咳了一声。

    钟可情很快被他的咳嗽声吸引过去。他这样经常通宵彻夜的工作,不眠不休的,身体迟早会垮的吧?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抽屉里的止咳药,倒了两粒,又准备好热开水,送到他桌案边上,轻声道:“谢医生,你感冒了。”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敲在他的心间上,软绵绵的,划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谢舜名的双眸之中,一线清光流转而过。

    从前似乎也有那样一个柔软动听的声音,在他耳畔念叨过:谢校草,你感冒了,该吃药了。

    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似熟悉的少女,脑子里海潮汹涌,拼命撞击着,一点点漫过他清晰的意识,让他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钟可情见他怔愣在那里,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赶忙缩回手道:“对不起,看来我又多事了。”

    “谢谢,给我吧。”

    谢舜名突然横臂出去,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接过水杯和药丸,指腹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手背,像是在寻找那种熟悉的触感。

    钟可情触电一般将他的手掌甩开,直愣愣地望着他。

    老早就听说,院里的一些高级别的医生喜欢到处揩油,难不成谢少也有这样的癖好?她这样一个甩手的动作,迅速将谢舜名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从前的可情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厌弃他的动作的。他果然是多虑的,就算语言、神态都很相像的两个人,也总

    会有差别的。可情已经死了,季子墨这丫头毕竟只是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小表妹而已。

    “看呐,那丫头又在讨好谢医生了,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从窗外路过的两个小护士低声议论着,“一面跟贺医生约会,一面又……唉,真是难以启齿。”

    谢舜名将药丸放在手里拨了拨,大约六七颗,一口气全吞了下去。

    钟可情看得目瞪口呆,这样吃,真的不会噎着么?

    谢舜名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些,看了一眼手表,又抬头对钟可情道:“布朗夫妇已经提前到了,你准备一下,待会儿估计要做支架手术。”

    钟可情瞪大了眼睛,“谢医生,你还没有见到病人,怎么知道要做支架手术?”

    谢舜名的食指在桌案上扣了扣,眉目中藏着几分笑意:“你在心内多留两年,就知道了。”

    他这是在留她么?

    钟可情琢磨不透。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她却偷偷地上了心。

    谢舜名垂眉沉思片刻,又指着不远处的小吴道:“关于需要准备的东西,你可以找小吴帮帮忙——”

    支架手术,属于介入治疗的范畴,介入治疗是介于外科、内科治疗之间的一种新兴的治疗方法,经过多年发展,已经和外科、内科一道称为三大支柱性学科。简单一点说,介入治疗就是要在不开刀暴露病灶的情况下,在血管或是皮肤上作直径几毫米的微小通道,或经人体原有的管道,在影像设备的引导下对病灶局部进行治疗

    的创伤最小的治疗方法。

    钟可情前世学医的时候,介入治疗尚未广泛应用,所以,她对这方面的知识只是大概接触了一些,没有任何临床经验,对细节也是一无所知。

    幸而,谢舜名安排了小吴帮她。

    “小吴姐,麻烦你了。”钟可情一脸温和的笑意,谦卑地站在小吴身侧。

    小吴朝着她缓缓一笑,“有什么麻烦的,新人都是这样的,要慢慢学。你细心一点就好,这个手术不是很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钟可情点点头,“我只需要帮谢医生准备材料就行。”

    她一个实习小医生,谢舜名自然不可能让她碰刀子,能进手术间,对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这个手术要用的材料不多,准备好支架就行。”小吴领她进了材料室,指着一叠支架道,“各个尺寸的支架都在这里,你根据谢医生的要求来取就行。”

    钟可情受教地点点头。

    小吴又道,“其余一些器材,我会帮你准备的。”

    “谢谢小吴姐。”钟可情淡笑着离开。

    尽管心内科的一众人对她不冷不热,但小吴姐似乎一直都很热心,毕竟是来了有段时间的老人了,和一般护士大概不一样吧,钟可情这样想。

    五点半的时候,布朗夫妇果然来了。布朗夫人是一个略显肥胖的外国女人,乍一看,体重约摸有七十公斤以上,超过了一般男人的体重。她金发碧眼,五十多岁,脸上的肉很多,但因为年老,已经渐渐松垮

    下来。她很喜欢笑,看上去异常慈祥。

    钟可情不喜欢老外,因为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霸占了谢校草整整十年,以至于她临死之前,都未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布朗夫人不同于寻常美国人给她的感觉,她想要厌恶,却怎么都厌恶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布朗夫人曾经是谢舜名的邻居吧,这种爱屋及乌的观点,她是怎样都改变不了的。

    “Welcometochina!”谢舜名笑着同布朗夫妇握手。

    “Thankyou,MrX.”布朗夫妇似乎很熟悉中国人的礼节,很自然的同谢舜名握手。

    布朗先生是中美混血儿,他说的是一口纯正的中文。

    布朗先生扶着布朗夫人在谢舜名对面坐下,而后表情严肃地对谢舜名道:“谢医生,我夫人的心绞痛越来越厉害了。”谢舜名点点头,“布朗先生,我明白你的担忧。从症状上来看,布朗夫人的心绞痛主要是因为血脂增高,血液粘稠度增高,导致血管病变、变得狭窄、闭塞引起的,血液无

    法正常流通。当她剧烈运动或是情绪激动之时,左心室负荷会明显加重。”

    “我们国内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布朗先生道。“夫人的病症,需要尽快做血管支架手术,撑开血管,减少心肌缺血的时间,以防止心肌梗塞。”谢舜名眉头微微皱起,“其实美国那边,介入手术更为成熟,不知布朗先生

    为何特意带夫人来中国?”

    布朗先生刚要解释,布朗夫人便按住他的手掌,笑对谢舜名,用一口别扭的中文道:“因为……谢医生,是我们美国人的医生。”

    这是对谢舜名的信任吧?

    能令两个老外对他深信不疑,他必定是有真才实学的。钟可情在一侧看着,心中对他钦佩不已。谢舜名带着布朗夫人照过了血管造影机,又做了各项身体指标的检测,确定她的体征适合做支架手术之后,才唤了钟可情过来,将测量好的支架尺寸写给她,让她去准备

    。

    钟可情刚要走开,谢舜名又特意吩咐道:“用镍钛合金的。”

    “好的。”

    钟可情依照谢舜名的吩咐,取了几个尺寸的支架以作备用,她特意看了一眼“镍钛合金”的标签,以防出错。

    等到她跟着谢舜名进了手术间,藏在暗处的小吴这才跑出来,将原先的“金属支架”标签和“镍钛合金”的标签换了回来。

    她望着手术间的方向,嘴角不觉缓缓勾起。血管支架手术的时间本应该很长,但谢舜名做这类手术已经很有经验,小吴在走廊里等到八点多钟的时候,手术间的灯灭了,谢舜名缓缓走了出来,几名护士则推着布朗

    夫人进了VIP病房。

    谢舜名面色严肃,看出喜忧。

    小吴不觉眉头皱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镍钛合金的支架被换成了金属支架。

    小吴在手术间门口站了许久,钟可情这才缓步从里面走出来。她看上去面色阴沉,眉心拧成一团,眼角还沾了些许泪痕,好像是刚刚哭过。

    小吴心中一动,猜想着钟可情可能挨过了训斥,于是故意上前问道:“小墨,怎么样?布朗夫人的手术还顺利么?”

    钟可情一听,一双清眸之中流露出些许光芒。

    她盯着小吴看了半响,见她没一丝半毫的悔意,于是心下打定了主意,面上故意表现出一丝犹豫和担忧,结结巴巴道:“手术还算顺利。只是……”

    小吴闻言,起了兴致,忙问道:“只是什么?”她一边问,还一边细心观察着钟可情,绝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钟可情低叹了一声,情绪显得越发低落:“我总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妥。谢医生介入支架的时候盯着支架看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小吴听了,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还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意味深长道:“谢医生动手术之前,都会细心检查材料,盯着支架多看了几眼也不奇怪。你

    别太放在心上,说不定,没事呢。”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已然乐开了花。谢医生是何等人,做了这么多年手术,难道连支架的材料都分辨不清么,但当时手术间的大门紧闭,足可见在情况紧急的情况

    下,他选择了退而取其次,放弃了镍钛合金的支架,而选择金属支架。钟可情笑了笑,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呢。我不过是个小实习医生,倘若真弄出什么乱子来,谢医生一定会将我赶出流光医院的!

    ”

    那是自然!

    小吴望着她完美的侧脸,心里暗暗地想:就算谢医生不赶你走,我也有办法赶你走!

    小吴笑道:“小墨,你今天第一次进手术间,改天要不要喊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钟可情在心头冷笑,口中却还是犹犹豫豫道:“虽然我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吃个饭,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张扬了?”

    小吴道:“哪里张扬了?我们第一次进手术间都要庆祝的,这是心内的传统,没人会说闲话的。你若是不请客,岂不是显得你小气?对了,布朗夫妇也一定要喊上哦!”

    小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钟可情隐约猜到了一二。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钟可情笑了笑,做出理解的表情:“小吴姐,你说得对!我再想想,定了时间,你帮我约大家。”

    “好,越快越好哦!”

    看着小吴离开,钟可情的目光忽的变冷,身后另一个护士小薛从手术间悄悄走出来,凑到她身后,低声道:“季医生,你可千万别听那丫头的话……”

    刚刚小薛和她一起陪着谢舜名做完整个手术,过程中,两个人配合默契,不知不觉中,倒产生了几分好感。

    钟可情看了一眼薛冰,挑眉,问道:“为什么?”

    小薛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想看这孩子上当,道:“季医生,我们科室里从来就没有那样的传统,谢医生和俞主任最讨厌的就是张扬作怪的人。”谢舜名什么个性,她又怎会不知?但想要将小吴当众揪出来,便只有这一招!钟可情微微一笑,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有些人,大约是不想看着我活得太顺畅—

    —”

    小薛一愣,随即道:“季医生,你既然知道,就更不能依着她的意思办了。”

    钟可情的眼眸微微眯起,深邃的瞳仁中藏着智慧的光芒,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不,全依她的!”

    钟可情第二天一早就和小吴说定,晚上六点在“旋律”洛神厅见面,吃完饭就去楼上的KTV唱歌庆祝。“旋律是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餐厅,有摇滚乐队伴奏,灯光也不错,酒吧的味道很浓,相信大家一定能够玩得很high。”钟可情如是说,她又翻出两张优惠券来,“楼上就是KT

    V,吃完饭,我们还可以唱歌,你觉得如何?”

    “很不错呢!”

    小吴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好极了!喧闹、嘈杂、张扬,每一点都让科室内的前辈们厌恶!

    “待会儿我还有事,没办法帮你约人,你要自己通知大家哦。”小吴提醒道。

    没有办法帮她约人?呵!是想撇得一干二净吧?

    钟可情微微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说不出的狡黠:“好,我自己有时间,不麻烦小吴姐了,小吴姐记得准时到,就好了。”

    “一定。”小吴唇角一抿。

    钟可情又赶忙将她叫住:“小吴姐认识路么?要不要我帮您指一下路?”

    小吴一愣:“不用,我自己上网查一查就好。”呵,哪里需要查?六点之前就将你们堵在医院门口,谁也别想吃什么劳子晚饭!

    约摸到了晚上五点半的时候,钟可情便一一喊了所有护士们在门口集合。

    小薛小心将她拉到一边,不解问道:“不是约好了六点么,现在时间还早——”

    钟可情缓缓一笑,双眸之上忽的蒙上一层冷意:“人家六点钟要在医院大门口拦我们,我们总得早些集合了,让人家拦得有声势一点吧?”

    钟可情了解小吴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至今没能喊道心内的医生们,只是叫上了几个护士,还有布朗夫妇,大概就是因为小吴插了手。

    等到一行十几个护士都等在了医院门口,布朗夫妇也适时出现。

    钟可情热情地上前同他们打招呼。

    布朗先生用流利的中文问她:“谢医生呢?”

    钟可情抿了抿唇角,神秘一笑,道:“稍后会有人替我请他过来的。”

    布朗先生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么?那太好了,谢医生是今晚的主角,他可千万不能缺席。”布朗夫人昨天刚刚做完手术,今天就已经能够正常走动,面色由昨天的惨白,渐渐变得红润,很显然恢复得很好。她朝着钟可情笑了笑,用拗口的中文道:“我(沃)还(

    哈)要谢谢你!”

    “不客气,我什么都没有做。”

    钟可情朝着她缓缓摇了摇头,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钟可情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六点一到,小吴果然带着心内的那帮医生横亘在他们面前,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拦住他们一群人的去路。

    谢舜名站在人群之中,他薄唇紧抿,面上阴沉不定,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俞晔枫则是做出一脸怒色,直指钟可情而来。他明明应该很生气,可眉梢却不自觉的上挑,露出了真实的心情。钟可情心里知道,此时对方的心底恐怕已经乐开了花,只

    等着和一群医生一起讨伐她呢!小吴指着人群之中的钟可情,回眸对上俞晔枫的视线,冷声道:“俞主任,就是她!布朗夫人刚刚做完支架手术,本应静养,她居然叫嚷着要大家陪她出去庆祝第一次进手

    术间!真是可笑至极!”

    俞晔枫眉头一拧,冷冽的眸光扫向钟可情,用冰冷的声音问道:“是这样么?”

    钟可情早料到他们会一先一后的唱大戏,有理有据地谴责她。

    钟可情望着俞晔枫的脸,缓慢却坚定万分地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小吴见钟可情死不承认,心里头愈发欣喜,这样一来又可以多给她按上一条罪名了!“她狡辩,分明就是这样的!他们约好了在旋律吃饭,那里有摇滚乐队伴奏,吵闹无比,就和酒吧一样,布朗夫人现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小吴瞪着一双怒眸,恨不得

    将钟可情就地正法。

    钟可情这才明白人心的可怕,她似乎从来没跟小吴起过什么正面冲突,原来嫉妒会将一个原本善良单纯的女人逼得邪恶至此!

    “我真的没有,你不信问大家。”钟可情一脸无辜,水灵灵的一双眸子瞪向对面的一排医生,看得大家不觉对小吴的话起了几份疑心。

    钟可情身后的一众护士,除了小薛之外,她们大多都受过小吴的蛊惑,认为钟可情脚踩两条船,是可恶至极之人,自然没有人帮着她说话。

    俞晔枫见状,气得将手中的杂志朝着地上狠狠一甩,怒斥道:“犯了错,还不肯承认,心内最不能容的就是这种人!”

    谢舜名眼眸微微眯成一线,双瞳之中深藏着光芒,他轻咳了一声,仿佛要开口说话。

    钟可情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时机尚未成熟,她才不需要他的帮忙。“谢医生,你是知道实情的,你倒是帮我说两句——”钟可情故意向谢舜名示弱。她了解谢舜名的个性,若是她不开口,他或许会帮她;但倘若她开了口,他铁定会跟她唱

    反调。

    果然,谢舜名挑了挑眉,薄唇轻启,问道:“帮你说什么?我知道什么实情了?”“看呐!连谢医生都不肯为你说话,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吴转身望向俞晔枫,平声静气道,“俞主任,季子墨没来流光医院之前,我们心内向来都是和乐融融的,风气也

    很正,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带坏了咱们科室的风气!还请主任对季子墨严肃处理!”

    钟可情瞪大眼睛,一脸的无辜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了?小吴姐,我怎么就带坏科室的风气了?”

    俞晔枫淡淡望向小吴,静默不语。

    小吴横出手臂来,指着钟可情的鼻尖,气势汹汹道:“你还不承认么?”

    “承认什么?”

    “承认你哗众取宠!”小吴横眉怒瞪。

    钟可情眉头拧成一团,“小吴姐,我怎么就哗众取宠了?”

    “呵!你这大晚上的,不让大家直接下班,把大家喊道医院门口集合,是意欲何为啊?”小吴咄咄相逼,字字掷地有声,为得就是要凶得钟可情说不出话来。

    钟可情顺着她的意思,频频示弱,被她逐渐逼至墙角的时候。站在不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布朗夫妇终于出了声。

    布朗夫人的中文不好,她急于帮钟可情辩解,布朗先生体谅她刚刚做过手术,便拍了拍她的手背,稍作安抚,而后自己站了出来。“我们聚在这里,是因为我夫人的手术成功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其实是我的意思,主要是为了感谢谢医生,另外还要庆祝我夫人的重生——”布朗先生走到钟可情面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一众医生面前,将她护在身后道,“手术过程中,我夫人曾经一度陷入深度昏迷,是季医生陪着她说话,才帮助她度过难关。这次,我也只是请

    她代为约请各位而已。”

    小吴一脸震惊地望向布朗先生,忙站出来道:“不可能!”

    布朗先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显然被小吴的话语激怒,他冷沉着声音道:“有什么不可能?连饭店的位置也是季医生帮我们找的,就是不远处的‘旋律’。”

    旋律?小吴听到这两个字,双瞳之中瞬间闪过一丝晶亮,迎上布朗先生的视线,冷声笑道:“布朗先生,您不是本土人,可千万别被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给骗了!‘旋律’那是

    什么地方?楼上就是KTV,环境嘈杂,还有摇滚乐手伴奏,夫人才做了血管支架手术,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她这样做,分明是想要害死夫人呐!”

    布朗先生听了,眸中闪过几分犹疑,诧异地望向钟可情,握着她的手也不觉松了下来。他毕竟是美国人,很少来中国,对于一家小小的餐厅当然不了解,他更关心的是夫人的身体,听小吴这么一说,自然心中起了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