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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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雪润在小区快递收发处拿了快递上去, 都是他给向日葵家园那些孩子买的一些益智玩具。

    他还带了自己做的糖,院长见到他非常高兴, 说:“孩子们都想你了。”丁雪润是这么多来家园里帮忙的热心人当中, 来得最稳定的。最让院长觉得惊喜的是, 这孩子会读唇语, 还会打手语,十分熟练,而且善解人意。

    整个残障中心大概四五十人, 一半多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剩下的大部分是老人。坐在外面对着窗户, 也不说话。

    而家园的护工都是中年妇女, 人不多, 得忙四五十号人的吃喝拉撒。整个家园就院长一个人有点文化, 教孩子们学拼音。

    丁雪润便手把手教他们剪纸,用的是最安全的剪纸剪刀,时间过得很快。

    晚上七点左右, 他从向日葵家园出去。

    楼珹在小区外面等他,他跨坐在摩托车上, 俯着身体在玩手机。天色已暗, 路灯昏黄, 打在他脸上光影斑驳。

    他在网上搜了一下清泉路这家残障人士家园,的确有这么个地方, 不过很老旧了, 网上也查不到什么信息。

    楼珹百无聊赖地等着丁雪润, 一侧头,就看见他走过来了。

    他立马坐直了,拿了个头盔给他:“晚上降温,我专门给你拿来的,喏,还有手套,你的手套看着挺旧了,还保暖吗?”

    丁雪润先把头盔戴上了,略一犹豫把手套也摘了,放在了书包隔层里,嘴里道:“保暖,我戴了很多年了。是我妈妈给我织的。”

    他妈妈不容易找工作,丁兆文舍不得她出去工作,然而她坚持要出去,认为自己需要融入社会。正好他们市里有一家愿意招聋哑员工的餐厅,结果工作不久,就因为一张过于漂亮的脸蛋惹上了麻烦。

    不得已辞了工作后,丁雪润他妈妈闲在家中,给他织毛衣和手套。

    他妈妈病逝后,他人长高了,衣服穿小了、旧了,却还在穿,手套旧了紧了,还在戴,连雨伞都没换过。

    他坐上车去,两个人便贴得紧紧的。楼珹有些不自在地说:“抱好我腰啊,别松手,也别睡着了,睡着了很危险的。”

    “不会了。”丁雪润说完,就把手臂缠上去,他戴的是楼珹的手套,套着整个手。丁雪润两条手臂从背后围着他的腰绕了一圈,在他的身前扣住,整个姿势就好像把楼珹搂入怀中一般。

    他还问了句:“这样够不够紧?”

    楼珹浑身都僵了,支吾地“嗯”了一声,连忙发动摩托车。骑了几分钟吹了点冷风才冷静下来,声音随风断断续续传入丁雪润耳中:“润润,晚上吃什么?”

    丁雪润也大声说:“回学校门口吃吧。”

    楼珹想了想,说行。

    他在赛车场骑得野了,回家的路上车速有点控制不住,摩托引擎声极其风骚,从公交站台旁呼啸而过时,掠起路边姑娘的长发。

    半个小时,就到了学校门口。

    丁雪润常吃的那家是沙县小吃,但今天有楼珹,楼珹喜欢有包间的餐厅,校外也有几家不错的餐厅,他都吃遍的,常吃的那家是他认为味道最好的。

    上电梯时,丁雪润敏锐地观察到楼珹走路有点瘸,和来时不一样。

    从电梯出去,他又盯着看了几眼,追上去问:“楼珹,你腿怎么了?”

    “……没怎么啊。”他还以为自己走路挺正常的。

    进了包间,楼珹第一件事,就是问服务员要一次性筷子和热水。

    丁雪润看了他一眼,又问:“骑摩托摔了?”

    “你先点菜。”

    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丁雪润从楼珹的对面,坐到了他旁边来:“问你话呢,你腿是不是骑摩托的时候摔了?”

    楼珹涮筷子的动作一顿,很无奈地说:“没什么大事,我这样的专业赛车手,哪能不摔呢,很正常的。”

    他把洗干净的筷子递给丁雪润一双,嬉皮笑脸的:“润润担心哥哥啦?”

    “别肉麻。”丁雪润面无表情,“等下去你家,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楼珹小声嘀咕。

    丁雪润瞥了他一眼。

    楼珹:“……好你看你看。”

    吃饭的时候,丁雪润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楼珹今天用左手吃饭,奇怪的地方在于,他左手用得很好,可平常他玩手机打字都是用的右手。

    “手也伤了?”

    “……你怎么又看出来了?”

    “下次受了伤,不要骑车了。”

    “我又……”楼珹还想杠,丁雪润扭头就瞪他,把他瞪得不敢再杠,委屈巴巴地说:“好,不骑了。”

    他骑车的赛道2.2公里长,总计十四个弯道,他今天不太专注,骑车的时候老是想着后面坐着丁雪润,丁雪润抱着他的腰,那种依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身上,导致他在一个弯道上出现了失误。

    摩托车转弯幅度太大,他整个人几乎贴在地面滑行,这样的漂移原本是他拿手的,结果今天走神了,右边肩膀和腿侧就在地上摩擦了一两米。

    车队的队友帮他简单处理了肩膀的伤势,他穿了防具,就是皮肉蹭伤。

    腿上的伤楼珹没好意思让人帮人他处理,打算回家自己弄的。

    他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也没在意,还是骑车载着丁雪润回家了。

    吃完饭,丁雪润帮他推着车走回小区,嘴里道:“你左手用的挺好。”

    “我小时候左撇子,然后学着用右手,现在是两只手都能用。”

    “左撇子的人一般都聪明。”

    楼珹不好意思:“别这么夸我,我学习那么不好,还是润润你更聪明。”

    丁雪润脱了外套,让他坐在沙发上,问他:“你们家医药箱呢?”

    楼珹给他说了位置。他们家虽然很多药都没有,但楼珹骑车难免经常受伤,处理外伤的物品倒是很齐全。

    他提着医药箱走回沙发,楼珹已经脱了上衣,露出了肩膀上经过简单包扎的伤口来:“你看,我都处理好了,没什么事的。”

    纱布贴着伤口,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事。

    “腿呢?”

    楼珹立刻摇头:“没有事,你别看了。”

    “裤子脱了,我看看。”丁雪润的语气不容置喙。

    楼珹满脸为难:“润润……别看啦。”

    丁雪润看他拽着裤腰,一皱眉:“你穿的粉红色内裤?我看见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不是……我才没有穿粉内裤,别乱说……”

    “楼珹,我看一眼你腿上的伤。”

    争执不过,楼珹深深垂着头,把外裤扒开,丁雪润看着他身上穿的粉红色秋裤,陷入沉默。

    楼珹脸更红了:“我妈给我买的秋裤,硬要我穿,我、我一点也不怕冷!”

    “你自己看看,血都渗出来了。”

    楼珹低头一看,果然是这样,但也没那么夸张,就一点点血点罢了。

    丁雪润半蹲在沙发旁边,楼珹的粉秋裤脱到脚踝,微微歪着身子,把右腿腿侧的蹭伤露出来给他。

    丁雪润冷着一张脸,动作很娴熟地给他上药、包扎。羞过了那阵劲儿,楼珹也就没那么害臊了,调笑般问他:“润润你手法很熟练啊,以前经常打架?”

    他还没忘记丁雪润转学的时候,脸上手上那些伤。楼珹一眼就能断定,哪怕丁雪润挨了打,他肯定也把别人打得不轻——不然手指骨节不会是那样的。

    丁雪润没有回答,楼珹也不恼,他趴着扭头又问:“你打架很凶吗?看不出来啊。”

    “你想试试?”他抬头看了眼楼珹。

    “哪能啊,哥哥不欺负你,你这么乖……暧疼疼疼,润润,你轻点……”

    “抱歉。”丁雪润一个没忍住,手上力气用得大了,摁在了楼珹的伤口处。

    他让楼珹抬起腿,用医用纱布在他的腿伤处裹了一圈又一圈,楼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尖时不时擦着自己的肌肤而过。那种酥痒的感觉,像是伤口正在痊愈的发痒,又像是小蚂蚁在他心口乱爬。

    因为受了这么点不轻不重的伤,丁雪润监督着他,没让他去骑车。楼珹很委屈地说自己有什么摩托车赛车比赛要参加,要多多训练,丁雪润只冷冰冰地丢给他两个字:“不准。”

    楼珹一个从来不听话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丁雪润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没办法不听,好像不听他的话,就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没两天,便开学了。

    上学期期末考试和分班成绩都出来了,班上走了十多个文科生,又新来了接近二十个理科生。这二十个都是上次考试中成绩很优异的尖子生,平时眼高于顶。

    然而一进这个班,就开始打听:“丁雪润是哪个啊?”

    丁雪润这次蝉联了第一,他选理科,所以也只考理科,分数刚出来就吓死了六中一大片学霸。

    他在特别显眼的排名第一的位置上,满分七百五,他考了七百四十二。

    无论是四班原本的同学,还是刚分到四班都新同学,都发自内心第感到敬畏,认为对方站在神坛不可冒犯。

    或许是因为丁雪润身上的学神光环,开始正视他的同学们,意外地发现这个年级第一长相很白净,皮肤白皙,连五官也都很好看,他学习时跟很多人姿势不一样,他背挺得特别直,脖子修长。

    周一那天上午的大课间,全校在操场做广播体操,学校纪委挨个班级地检查学生的着装发型,披头散发的马上扎起头发,戴耳钉首饰的马上取下来,染头发的只能被抓出来、记名字。

    一个假期过去,这样的大检查免不了抓些人,打眼望去每个班都有几个中招的。

    走到四班这里,陈治邦的帽子被检查出来了。

    “同学,把帽子摘掉。”是为了检查他的发型合不合格。

    陈治邦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就是不动。

    纪委又重复了一遍,陈治邦这才苦着脸把帽子摘了,完了低着头,也没脸见人了。

    纪委盯着他发顶中间歪歪扭扭秃掉的一个圆,亮堂堂地反着光——俨然是个不太标准而且尤为搞笑的地中海发型。他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跟着检查的一个女生喷出了猪叫。

    陈治邦恨不得钻进地缝,很小声地问:“我发型……合格了吗?”

    “……合格了。”长度在要求范围内,自然是合格的。

    陈治邦昨天晚上来学校上这学期第一堂晚自习,被来找楼珹结果没找到人的大光头当场逮住,拖进厕所就是一顿理发。

    他照镜子的时候差点哭了。

    大光头报了仇,用残留着发丝的推子拍了拍他的脸,阴冷地笑着:“我们珹哥说了,暂时放过你。让你离丁雪润远点,别霍霍人家,再发现一次,就揍你丫的!”

    可丁雪润的数学竞赛,已经进入最后一轮了,还要继续参加比赛,所以免不了跟学委打交道。

    中午吃食堂的时候,丁雪润很意外地发现食堂降价了,而且还降得不少。他原来十块钱只能打两个素菜,现在还能多打一个荤菜。

    味道也变得更好了。

    同学们赞不绝口。

    食堂还是老员工,一打听,似乎是换了承包商,新承包商不仅调整了食堂菜价,连员工工资也更高。

    周五,竞赛复赛落幕,分数很快出来,六中几名学生团队拿了省一等奖。

    但还不算完,数协要从省一里选学生进省队,角逐全国一等奖。

    六中的竞赛水平,在全国而言不算特别强,因为竞赛到后期,老师都不建议学生继续参加,因为如果最后进不了国家集训队,那么在取消省一等奖保送政策的现今,竞赛就等于浪费时间。

    结果今年他们班上出了个丁雪润,窦老师知道他报名了其他四科目的竞赛后,也不知道该劝还是该鼓励了。

    沉默半晌后道:“有把握吗?”

    “有。”他言简意赅。

    因为五科竞赛的缘故,丁雪润变得更忙了,楼珹还是老样子。开学的第二个周六,是楼珹在丁雪润身份证上看见的、他的生日日期。

    楼珹周六从来不上课,他伤好就去赛车。周六那天他很早就回家了,踩着下课铃响把车开出去,在校门口吹着口哨等丁雪润出来。

    “你换车了?”丁雪润看见他靠着车前盖上,人高腿长、身形挺拔俊朗得像个超级车模。

    “路虎去修了,就换了辆。”

    上车后,丁雪润才问他:“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楼珹卖了个关子。

    买糖果厂,不过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而已,至于目的,楼珹也没什么特殊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跟丁雪润的一句玩笑话。

    这家糖企原本就不大,糖厂就更小了,但进去后,流水线的生产车间依旧给人一种机械式的目不暇接。空气里弥漫着很浓的巧克力味,不腻人,就是单纯的甜香。

    厂棚顶满是彩色的氢气球,顶上是新招牌,红色的“喜临门”三个大字高高挂着,俗中透着村。

    楼珹带他进了电梯,站在了高处,昂首挺胸特别意气风发的模样:“这里这么多糖,都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好不好?”他狭长眼睛闪着光,直视着丁雪润。

    他一贯的对朋友很好,兄弟生日他送礼物都很上心很贵重,但这么上心的还是头一遭,楼珹心里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哄女孩子的手段,还整得特别像告白场景——他对丁雪润这么上心,他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基到以假乱真。

    丁雪润还没说话,楼珹又说了:“润润,一颗糖换你一声哥哥,这得换多少声?”

    “这么多声,能不能换你一声老公?”

    “……楼珹,”丁雪润终于出声了,声音轻轻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