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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瓜州营七郎遭射 胡原谷六使遇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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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瓜州营七郎遭射 胡原谷六使遇救

    却说杨延嗣回爪州行营,见潘仁美泣曰:“吾父被番兵困于陈家谷,望招讨急发兵救之。不然,生死决矣!”仁美曰:“汝父子素号无敌,今始交兵,便来取救耶?军马本有要备,我营难以发遣。”延嗣大惊曰:“吾父子为国家计,招讨何以坐观其败乎。”仁美令左右推出帐外。

    延嗣立地骂曰:“无端匹夫!使我若得生还,与汝老贼势不两立!”仁美大怒曰:“侞臭竖子!仇恨莫报。今杀代之权在我,尔径来寻死路那?”乃令左右缚于高处射之。军校得令,将延嗣系于舟柏之上。众军齐齐发矢,无一箭能着。仁美惊曰:“真乃奇异!何众人所射,皆不能中?”延嗣听得,自思难免,乃曰:“大丈夫临死,有何惧哉?只虑父兄存亡未卜。”因教射者:“可将吾目蔽障,射方能中。”众军依言,遂放下,割其眉肉,以蔽其眼,然后射之。可怜杨七郎万箭着身,体无完肤,见者无不哀感。后人有诗叹曰:

    万马军前建大功,斩坚入阵见英雄。

    如何未遂平生志,反致亡躯乱箭中?

    潘仁美既射死杨七郎,令将其尸抛于黄河去了。忽报:“番兵困住杨业于陈家谷,杨业已死。今枭其首级,杀奔西营来了。”仁美大惊曰:“番兵众盛难敌,若不急退,必遭所擒。即下令拔营起行。刘君其等心胆坠地,连夜走回汴京而去。

    番兵乘势追杀一阵。宋兵死者大半,委弃辎重、盔甲,不计其数。萧挞懒既获全胜,乃屯止蔚州,遣人报捷于萧后,不题。

    却说杨延昭部下陈林、柴敢,因交兵乱后,逃匿于芦林中,直待番兵退去,二人乃沿岸而出。忽见上流头浮下一尸,将近岸边,二人细视之,位曰:“此是杨七郎小主官,因何遭乱箭所射?”位声未止,忽岸侧一骑,急跑来到。陈、柴正待走避,骑已近前,乃杨延昭也。因见陈、柴二人,问曰:“汝等缘何在此?”陈林曰:“战败避于此处,正欲寻访本官消息。不想见河中浮一尸来,却是六郎君,满身是箭,体无完肤,不知被谁所害。”六郎下马,仰天号位曰:“吾父子为国尽忠,何以遭此劫数?此必是问仁美取救兵,言语相激,致被老贼所害。”因令陈、柴捞起尸首,就于岸上埋讫。陈林曰:“本官今日要往何处?”延昭曰:“汝二人可随处且安身。吾密向小路,探听我父消息。若只困在谷中,须漏夜入汴京取救;倘有不测,此仇亦当报也。”陈、柴从其言,三人洒泪而别。

    只说杨延昭单骑人谷中,至半途,遇见二樵夫,问曰:“此是何地名?”樵夫曰:“转过谷之东壁,乃优州沙漠之地,前去便是胡原。”延昭听罢,轻骑来到其处。只见死尸重叠,皆宋军部号,嗟呀良久。近李陵碑边,一将横倒子地,留下腰绦一条,延昭细视之,乃是其父所系也,因抱尸而哭曰:“皇天不佑吾父子,致使丧于乓革,何不幸若是哉?”乃掩泪,将所佩剑掘开沙土埋之,上留断戈为记。复勒马出原口,已被番张将黑嘈拦住,高叫曰:“来将何不下马投降?以免一死。”

    延昭大怒,挺枪直取番将。二人交锋,战上数合,四下番兵围绕而来,延昭虽勇,寡不敌众。正在危急之间,忽山后一将杀来,手起一斧,劈黑嗒于马下。杀散番兵,下马来见延昭,乃五郎延德也。兄弟相抱而哭。延德曰:“此处贼敌所在,可随我入山中商议。”遂邀六郎到五台山。

    进方丈中坐定。延昭曰:“自与哥哥优州散失,一向存亡未审,今日如何在此?”延德曰:“当日爹爹保銮驾出东门,我同众兄弟与番兵鏖战,势已危迫。自为脱身之计,削发投入五台山为僧。日前望见陈家谷杀气连天,人道辽宋交锋。自觉心动,因下山观视,不想恰遇吾弟在急难中。”延昭位诉七郎与父之事。延德不胜悲悼,乃曰:‘至亲之仇,不可不报。”延昭曰:“小弟当于御前雪明父、弟之冤。”是夕,在寺中过了一宵。次日辞延德,自投汴京而行。

    声息传入泞京,太宗听知杨业战没,宋师败觑,急集文武议曰:“杨业父子,忠勤于国。今闻其死于王事,朕甚悼焉。”八王进曰:“近有呼延赞回京备办粮草,对臣言:主帅潘仁美,与杨业不睦。臣便虑其败事,今果然矣。陛下当究仁美丧师之由,与后人知所惩戒。”太宗然其奏,因下诏群臣,专究其事。

    仁美闻此消息,坐卧不安,与刘君其议曰:“今朝廷专要究吾败军之故。人传杨六郎将赴京陈诉其事。倘主上知此情,呼延赞力为之证,我等全族难保矣。”君其曰:“事不宜迟,若待举发,百口无以分诉。乘今六郎未到,可密遣人于黄河渡候之,谋事于外,所谓斩草除根,免得萌芽再发。”仁美从之,即遣心腹军人,密往黄河渡等候去了。

    却说杨延昭自离五台山,望大路进发。到一山林,忽听数声鼓响,走出二十余人,拦住去路,叫曰:“你若要经过,留下买路钱。”延昭抬头视之,见为首二人,问曰:“来者莫非陈林、柴敢乎?”陈、柴听得,即忙近前拜曰:“原来是本官也。”遂邀六郎入寨中,道知:“自别本官后,夺得此处安身。不想早是相遇。”延昭将父死情由道知,因言要赴京,于御前告明主帅不应救兵之由。陈林曰:“喜得本官道出其事。今有潘招讨正防本官告状,特差数十健军,于黄河渡等待本官。此间另有一处可赴沛京,当着人送本官从小路而去,方保无虞。”延昭听罢,乃曰:“事不偶然,此贼害吾一家,今又来谋我那。”遂在寨内过了一宵。次日,陈林令手下密送六郎从雄州而去。

    话分两头。却说优州萧后得萧挞懒捷报,决意要图中原。有内官玉钦者,本朔州人,自幼入宫恃萧后,为人机巧便佞,番人重之。钦乃密奏曰:“中原一统之地,谋臣勇将,不可胜数。区区一战之功,安能便取天下哉?臣有一计,不消一年,使中原竟归陛下,宋人缩首无计矣。”后曰:“卿有何计,若是其妙?”王钦曰:“臣装作南方之人,投为进身之计。若得成事,必知彼处动静,兵数强弱,国之利害,密遣人报知陛下。然后,乘其虚困,举兵南下,可收万全之功,何患江山不属陛下哉?”后闻钦奏,大悦曰:“若果成事,当以中原重镇封汝。”

    次日,萧后与群臣什议,左相萧天佑奏曰:“王钦此计可行,乞陛下允之。”后因下令即行。王钦准备齐整,来辞萧后。萧后看见笑曰:“卿装作南人,真无异矣。然此去须宜机密。”王钦曰:“臣自有方略。”即日辞后出燕京,径望雄州而来。

    且说杨延昭望雄州进发,时值五月天气,途中炎爇。来到绿芜亭,歇下行杖,正靠栏杆而坐。未片时,遇见一人来到,头戴黑纱中,身穿绿罗衣,系一条双鞭黄丝绦,着一双八比青麻鞋,恰似儒家装束。将近亭中,延昭迎而揖曰:“先生从何而来?”其人答曰:“小可朔州人氏,姓王名钦,字招吉。幼读古今,居于此地。今将往中原,求取进身,不想遇见阁下。动问高姓大名?”延昭不隐,道知本末,且言胸中冤屈之事。招吉听罢,愤然曰:“既君父子若此忠义,被人谋害,何不于御前诉雪其冤,而乃徒自伤悲那?”延昭曰:“小可正待赴京诉明,只缘无人会做御状,以此迟疑未决。”招吉曰:“此非难事,既足下有此冤枉,小生当罄其所学,为君作之。”延昭下拜曰:“君若肯扶持,真乃万千之幸也。”即邀招吉到馆驿中,备酒醴相待。

    席上,延昭诉他平日之事。招吉嗟呀不已,乃间曰:“君所陈诉,当以谁为罪首?”延昭曰:“招讨潘仁美同部下刘君其、米教练等,主谋害我父子,是以数人皆难放过。”招吉然其言,乃誊出状稿,递与延昭视之。果是情辞激切,婉转悲悼。延昭视罢,喜曰:“此足以雪我冤矣。”酒阑,招吉辞延昭而去。延昭曰:“当与足下于汴京相会。”招吉应诺。

    二人既别,延昭将状词写正明白,径赴京都。不想缉探人已将此消息报与潘仁美。仁美大惊,乃召刘君其等商议。君其曰:“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不如进一道表章,奏知杨业父子,邀功贪战,几败国事,今延昭又越伍逃走。圣上闻奏,必先诛之。”仁美曰:“此计甚妙。”即日具表奏知朝廷去了。

    当日杨延昭来到京师,正值七王元侃行驾出朝,延昭取出御状,拦驾称冤陈告。左右捉住,正待绑缚,六王喝声:“不许动作,且允其告。”侍从即接其状词。七王令带入府中。延昭随车驾人寿王府,伏于阶下。七王将口词审过一遍,再将御状细细视之,内中词语明切,刀笔津利。叹曰:“作此词者,真有治世之才。”因问:“此状出谁之手?”延昭不敢隐,将王钦来由道知。七王喜曰:“孤正要得如此之人,既他来求进身,当取用之。”又问:“此人今在何处?”延昭曰:“寓居沛京东角门龙津驿中。”七王听罢,乃曰:“汝之冤枉,实是国家重事,此处难以决问。可于阙门外击登闻鼓,与圣上知之,则可为理矣。当速去,勿被好人所觉。”延昭接过御状,拜辞七王,径趋闭门外来。六王自遣人于驿中寻取王钦。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