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碧海燃灯抄 > 59.第 59 章

59.第 59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个人一旦开始相信命运, 那必是遭受了无数严霜催逼, 已经容不得他继续心高气傲下去了。

    炎帝不知道他离开的两天里,天帝经历了什么,反正郁萧殿成了他心头的伤, 轻易一触便会血泪横流似的。

    仔细端详他的脸, “你面色真差, 不会被她吸干了吧?”

    他们两个说话从来没有忌讳,天帝在他面前也没什么隐私可言,扶着发烫的前额道:“没有的事, 她眼下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忍心对她……我还想留到大婚夜呢, 若我与她有这缘分的话。”

    天帝有的时候确实天真又别扭, 这年头,只要两情相悦便好,谁还会执着于一个走过场的形式!连安澜那样墨守成规的书呆子都知道先吃饭后付账,结果这位制霸三界的天帝陛下竟还老老实实表示,那件有趣的事必须留到新婚之夜再去尝试。

    “你是不会,还是怎么?”炎帝觉得有点头疼, “也是,当初师尊传授的课业里没有包含这一项,我一直觉得这是授业的缺失。”

    天帝白了他一眼, “你就不能正经点?让师尊传授你房中术么?”嘴里说完, 脑子里竟奇异地出现一个画面, 威严的师尊捏着诀侃侃而谈, “闺房之乐,本无邪淫;夫妻之欢,亦无妨碍”……想想就五雷轰顶。

    炎帝大大咧咧的性子,还没怕过谁,“我哪里说错了?要是早早交会你其中奥秘,也不至于叫你紧要关头捉襟见肘。”

    天帝越听越觉得不像话,“你不胡说能死么?本君活了一万多岁,这种事还能不明白?”说罢看了大禁一眼。

    一直咬着两腮止笑的大禁到这时才啊了声,表示炎帝实在太小看陛下了,“君上敏而好学,八千年前就看遍了琅嬛关于生理方面的典籍。像那些花花草草的授粉结子啊,飞禽走兽的繁衍生息啊,不单研习,有时还参与。所以帝君完全不必担心,陛下在遇见这种事时会措手不及。”

    天帝满意地点点头,结果炎帝一头雾水,“人和那些东西一样吗?研究还可以理解,至于参与……请问是怎么个参与法?”

    天帝绿了脸,大禁舌根一顿发麻,觉得这炎帝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当然是给花授粉啦,不然帝君以为什么?”四平八稳的大禁脸上密布阴云,他正色告诉炎帝,“我君上一向洁身自好,帝君千万不可歪曲我家君上,否则臣是会据理力争,至死方休的。”

    炎帝啧了声,“大禁真是忠心,本君也没说什么,值得你们君臣急赤白脸么?”

    天帝的手几乎已经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人,究竟是怎么和炎帝这品行弯成盘香的人成为朋友的。炎帝对那种事看得很开,身为上神,一切物种的阻隔都不是问题,甚至性别冲突,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有个问题困扰了天帝好久,这次终于打算趁机问出口了,“你可做过那种事?”

    炎帝被问住了,面对两双好奇的眼睛和殿外那些伸长的耳朵,忽然觉得骑虎难下。

    “朗日晴空,谈这个合适吗?”

    天帝笑了笑,“难道非得变天了才能谈么?”明白过来他可能不喜欢公然谈论私事,弹指设了个结界,“现在你可以说了。”

    炎帝没办法,决定打肿脸充胖子,“那还用问吗,自然做过啊。”

    天帝与大禁交换了下眼色,大禁道:“帝君不怕神元外泄,将来有人上门认爹么?”

    炎帝哈哈两声说不会,“我喜欢男人,你们不是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生出孩子来,所以我不怕。”

    公然承认自己喜欢男人,虽说在座的两位确实心中有数,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内心还是很惊动的。大禁在庆幸,总算炎帝有良心,万年相伴,没有对君上下毒手。而天帝在回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走偏的。明明刚入师门那会儿,还是个纯洁无暇的翩翩少年啊。

    他们五味杂陈吧?尤其天帝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一面自持一面扭曲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炎帝觉得好笑,又很不是滋味,喃喃自语着:“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而我比较冤枉,取向这种事是天生的,可我只能藏着掖着,怕男神男仙见了我就躲。”

    天帝很同情他,“你别这么说,起码本君就不曾瞧不起你。”

    大禁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忘了是从哪本书上看见的,据说每个人都有断袖倾向……”说完立刻召来另两位的侧目。

    天帝说:“本君绝对没有,本君心里只有长情。”

    炎帝看向大禁,“你呢?”

    大禁终于发现说错话了,结结巴巴说:“臣……臣也没有……”

    “你心里只有那个艳鬼吧?”炎帝兀自笑起来,“听你家君上说,你那日匆匆回去换了裤子?”

    天帝干瞪眼,恨炎帝出卖他。大禁看他的眼神装满了委屈,本以为这件事君上谁也没告诉……果然啊,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烂在肚子里呢。

    天帝正正脸色道:“本君只和炎帝一人说了,其他人当真一个没告诉。”

    大禁失望地摇头,“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唉……三人各自叹气,今生今世多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不过像这样欢快地互相揭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漫漫生途总会遇见这样那样的事,经历了才算成熟,谁也不可能活得白纸一样。

    炎帝朝外望了眼,“我随你一同去看看她吧。”

    天帝却摇头,长情自尊心很强,发作时的样子连他都不让看,又怎么会欢迎炎帝的探望。

    “混沌珠生了根么?是不是你灵力损耗太大,才没法将它逼出来?或者我们联手试试,也许这次能成功也未可知。”

    天帝思量了下,似乎并不排除这种可能。现在已然走投无路了,试试也无妨,便起身同炎帝一起往郁萧殿去。

    三十六天上云至白,天至蓝,视野之内明澈得不染一丝尘埃。他负着手,缓步走在御道上,清风灌了满袖,摇曳的袍裾层叠,益发显出长身纤腰来。炎帝看着老友的身条,悲凉地叹气:“你好像又瘦了。”

    天帝回头瞥了他一眼,“别老妈子似的,你什么时候见我胖过!”

    炎帝说不对,“你见过自己在人间的画像么,白白胖胖的,留着长长的胡子,一看就很有福相。”

    天帝嗤笑,“那你见过自己的画像么,脸色赤红,满头烈焰,活像个罗刹。”

    凡人的想象力无穷,他们心中的上神们应当都上了点年纪,又威严又可靠。长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符合官称,天帝富贵富态,炎帝热烈得像火烧。

    两个人互相调侃一番,郁萧殿已经近在眼前。站在云桥上望,殿宇周围淡淡萦绕着一团紫气,若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来。但这是天界啊,连天界神殿都镇压不住的魔气,可见已经浓烈到什么程度了。

    炎帝暗暗有些心惊,天帝看看他,唯有苦笑。

    “实在没办法,大司命的提议也可一试。”炎帝迟疑了下道,“若你下不了手……”

    天帝说不行,“万年前我杀过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容我再想想办法。”

    行至门前,脚下却迟疑了,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境况。上次见她自残后,他心里便有了阴影,害怕推门又是一副血肉模糊的场面。可不看又不能放心,抬起手触到门扉,迟疑着又缩了回来,壮胆式的握了握拳,方鼓起勇气推开殿门。

    殿内的情形还不算糟,她静静坐在床沿,披散的发遮住了侧脸,看不清她面上神色,但瞧那身形,似乎精神尚可。

    他松了口气,“今日觉得如何?”

    她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无喜无悲的样子,没有应他,重又调开了视线。

    天帝应当对目前的情况尚且满意,但炎帝站在局外人的立场,觉得玄师实在很有问题。天帝要过去,他悄悄拉了他一把,扬声对她道:“玄师,我是炎帝。我与陛下打算合力一试,看看能不能取出你体内的混沌珠。”

    她仍旧没有理会他们,这种事何尝需要她首肯,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强大的神力穿透她的身体,气流冲撞,将她的头发高高掀起。这两个人代表了天界战斗值的巅峰,她闭上眼,只觉体内灼烧,前所未有的神魂的撕扯,几乎打得她魂飞魄散。

    她有些坚持不住了,气血逆行,直冲天灵。猛然一口血回转,呛得她大咳起来。七窍流血的样子吓坏了天帝,这场试探也被迫终止。他扑过来抱起她,极力想控制颤抖的双手,低微的哽咽在她耳畔响起。

    炎帝一筹莫展,这么猛烈的冲击都未能把截珠逼出来,要想成功,恐怕只有杀了宿主了。可是看看少苍,那模样谁敢动玄师一手指头,八成要和这人拼命。他在边上旁观,仿佛在看一出生离死别的苦情戏。他从不知道少苍有那样丰沛的感情,大约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爱,全部倾注到玄师身上了吧。

    “长情……”他不住替她擦拭涌出来的血,“我又做错了么?”

    她睁开眼,吃力地摇摇头,复转过脸,偎进了他怀里。

    炎帝有些愧疚,“对不住,我没想到会这样。”

    天帝叹了口气,“总算试过了,知道这个法子没用,再另想其他办法吧。”

    他们泪眼相对,炎帝自觉留下也碍事,便悄然退了出去。

    因为混沌珠的缘故,她复原起来很快,几经调息逐渐平稳下来,在他手上压了压,示意他放心。

    天帝拨开她散乱的发,“我替你梳梳头吧。”去妆台前取了梳篦来,让她侧身坐着,自己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理。

    细密的梳齿经过,如云的青丝在他指间流淌,经殿外艳阳晕染,泛起靛色的光来。这静谧时刻,恍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新婚后的琐碎日常,妻子晨起,丈夫为她梳妆……如果真是这样多好,可他心里明白,距离向往的生活有多遥远。

    头梳完了,他抬手欲拔自己的发簪,忽然见她往后递了递,染血的指尖捏着一个鸽蛋大的琉璃球,里面是摇首摆尾的蓝色小鱼。

    天帝怔住了,心头绞痛起来,“你还留着这簪子?”在经过吞服混沌珠身形裂变,及大战庚辰之后,他以为这微不足道的东西早就不知所踪了。

    她卷起袖子让他看,左手上臂内侧有个一拃长的血槽。他吃惊不小,她却轻描淡写,“变回真身时没地方保管,就把它嵌进肉里去了,这样不会弄丢。”

    他咬紧牙关,伸手把簪子接了过来。琉璃带着她的体温,静静停在他掌心。原来在他半道上抛下她之后,她还是没有放弃,以这种方式保全了他的信物,她对他终究是有感情的。

    他疼得直不起腰来,弯身从背后抱住了她,孩子般嗫嚅着:“长情……多谢你。”

    他看不见她的脸,她轻轻牵动唇角,那笑容是冷的,泛出幽幽的,青磷般的寒意。然而手很温暖,覆在他手背上,极尽缱绻之能事,“云月,我今日觉得身上轻松了些。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发作,你说我是不是好了?”

    好是断然不会好的,他不忍让她失望,委婉道:“也许截珠的魔性被暂时压制住了,如果昨晚那个办法有用……”他牵袖把手递过来,“你再咬一口好么?”

    她摇头推开了,不是不想笑纳,是神魔不两立,现在再去吃他的肉,她会觉得恶心。

    她抚了抚脖子,低声道:“我想洗漱一下,你让别人来伺候我吧,你在这里我不自在。”

    他心下迟疑,但依旧道好,“我让姜央准备热水,再送些吃的给你。”

    她颔首,“等我收拾停当你再来,我有话同你说。”

    他起身出去,迈出门槛前回首望了她一眼。她侧脸如冰,定定看着梁上雕花,那神情,与他认识的长情大不一样了。

    久闭的郁萧殿大门,终于短暂敞开了一炷香时间。姜央命人将洗漱用具放在廊上,遣散了众人后,亲自一件件送进殿里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天帝陛下心仪的人,但进门只看见她的背影。

    槛窗开启了一道缝,她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景致。云海茫茫,那道细缝处,恰好有个端丽的身影驻足。

    “那是何人?”她忽然问。

    姜央愣了下,“回禀玄师,是北辰殿供职的凌波仙子,名叫棠玥。”

    “凌波仙子……”那个名字在她齿间慢慢咀嚼,良久方回过身来,笑了笑道,“她长得真好看,请她为我送膳食吧。”

    姜央曾揣测过麒麟玄师的容貌,能令陛下颠倒,必然美极。虽然早有准备,但乍然一见还是让她吃惊——那是种邪而柔艳,纯而妖冶的长相,很难用一句话来准确形容。她的思绪不由纷乱,以至于玄师同自己说话,她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有些不解,“怎么?不行么?”

    姜央猛地回神,忙道是,“臣这就命人给她传话。”

    脑子里却如下起了漫天绛色的飞雪,如何来描绘那种浩大、瑰丽、诡谲呢?只有麒麟玄师其人,才能作出最佳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