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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蹭什么蹭!吃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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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初三花了三天时间,写出了一个十分老套的、坊间流传深远的——富家小姐与穷小子暗生情愫,但富家小姐却被强抢民女的黑道大佬一麻袋兜回了老巢,穷小子不顾性命找上门去勇斗大佬,之后小俩口幸福私奔的故事。

    夏六一漫不经心地用竹签戳着鱼蛋,在咖喱汁里滚了两圈,“这个大佬还使双刀?”

    何初三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真诚地赞美说,“很威风。”

    夏六一招招手。

    何初三刚一走近,就被他拎着衣领一把掼到桌子上,抓起头发砰一声砸下去!何初三额头上当即破出血来,一阵的天旋地转,熬过眩晕之后定睛一看,冷汗霎时湿了衣服——夏六一抓着竹签就要往他眼珠子里戳!

    何初三认命地闭了眼,等了半天都没动静,疑惑地睁开。夏六一却只是掉转竹签头,在他颤抖的眼皮上不轻不重地拄了一下。

    “不吭不声,心眼不少!拐着弯骂我呢,啊?”夏六一说,“别跟你六一哥耍花招,滚回去重写。”

    何初三顶着印度阿三的包头,乖乖地又写了三天。他阿爸问他怎么了,他只说被楼上掉的花盆砸破头。他每天还是大清早背个小书包出门,过了巷道转角,就被几个大汉拎去公司,写一整天,深夜再被几个大汉打包送回去。

    三天后他交了个新剧本,潇洒不羁的黑道打手爱上沦落风尘的美丽女子,感天动地的浪漫真情之后,女子被敌对帮派抢走,打手为了救回爱人,浴血而战,单人双刀一气砍翻四十余人,从逼仄的巷道中杀出一条血路……

    小马站在旁边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偷偷跟手下咬耳朵,“单人双刀砍四十人?这剧情怎么像咱六一哥当年救青龙大佬……”

    “咳!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小马哥。”

    专心听剧本的夏六一,脸色越来越黑。偏偏何初三还浑然不知,只是低头读剧情大纲,自觉这次从批判黑道改成歌颂黑道,应该不会挨揍才是。

    他勤勤恳恳地读完,就站在那里等评价。房间里安静地连根针都听不见,小马察言观色,偷偷活动了活动手指关节,准备帮他六一哥揍人。

    “故事怎么来的?”夏六一用指节轻轻敲着桌面,道。

    “听说的。”何初三说,抬头偷偷瞄他,终于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听谁说?”夏六一继续道。

    “大家都说……”何初三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他瘦小的身体撞翻了两条凳子,混杂着断掉的凳子腿一起砸到了墙上,栽下来的时候一整个灰头土脸,趴在地上咳了两下,他竟然吐出了一口血。

    “八成力道!”围观的小马在心中默默读指数。

    夏六一大跨步走过来,拎起凳子断肢往他身上又是一下!

    何初三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凳子上断裂的铁钉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登时渗了出来。他又痛又茫然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血,不明白这个阴晴不定的黑道大佬为什么又突然发难。

    夏六一掉转凳子腿,将尖锐碎裂的那头对着何初三,面无表情地高举起手,眼看就要扎下去!

    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伴随着守门小弟的吆喝,“大佬!”“大佬!”

    郝承青刚一进门就听到“咚”一声闷响。

    这位大佬二十五岁就作为太子继承帮派,十年来黑道浮沉历经沧桑,行事作风十分沉稳淡定。他并未介意那声怪响,光是淡然地扫了一圈室内,开口道,“六一呢?”

    大张着嘴的小马和众位大汉一起,汗涔涔地看向门后——

    木门吱呀一声,夏六一捂着后脑勺狼狈不堪地跳出来,随手丢开手里的凳子腿,“阿大。”

    郝承青疑惑皱眉。

    “我站门背后削人呢,阿大!”夏六一委屈地说,一边抽气一边揉脑袋,“你下次进来先说一声成不成?”

    郝承青笑了,揽着他肩膀将他拉过来,亲手给他揉了揉后脑勺,“疼?”

    “疼!”夏六一毫不客气地说,“你得出伤残费。”

    “新夜总会给你管,够不够?”

    “够!够!”夏六一急忙一应声收了下来,转头用眼神逼杀小马与一众手下,这群人立刻手脚麻利地端茶倒水掸灰尘,将青龙大佬请上沙发。

    还在门后地上扑腾的何初三,也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起来拎走了,半点不碍大佬的眼。

    末了这群小弟毕恭毕敬地从外头将门关上,房间里便只剩下青龙与夏六一。夏六一大跨步走过来,十分干脆地一屁股坐在青龙旁边,“阿大,你怎么来了?”

    “小满想来看片场……”

    他话没说完,夏六一站起来直瞪眼,“小满来了?哪儿?”

    青龙脸色淡然,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抽了只雪茄。

    夏六一乖乖坐回去给他点雪茄,“阿大,我错了,我又抢话。你说,我听着。”

    青龙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递给他。看着夏六一接过去咬嘴上了,才继续道,“快到门口,她说头晕,我让人先送她回去。”

    “她身体还是不好?最近心情怎样?”

    青龙摇头道,“我太忙,没顾上她。你有空多来陪陪她。”

    “好,”夏六一点头应道,想了想又问,“新夜总会真的给我?”

    青龙取了第二只雪茄,“阿大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太好吧,”夏六一一边给他点火一边告状,“许应最近看我不顺眼,上次的马仔调走之后,他又往我这儿安了几个人。城寨外的事向来归他打理,我这是过界了,惹他不高兴了。”

    “你不用管他,”青龙说,“账目上有什么看不懂的,去问东东。”

    夏六一低下头,默默地在心里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好,你放心,我会管好的。”

    青龙笑了笑,“你懂事,阿大放心。”

    两人又聊了些正事儿,青龙注意到地上散乱的手写稿,有些还沾着血,“这什么?”

    “新电影的剧本,”夏六一顿时尴尬起来,“我找了个大学生写,结果那小子一通乱编……”

    他抢救不及,青龙已经顺手拿起落在茶几边上的一张,看了看说,“剩下的捡来。”

    夏六一只能乖乖弓着腰四处乱刨了一通,捡回来一叠。

    他僵着脸看着青龙翻了一张又一张,内心咚咚大跳,竭力解释,“那小子脑子进水,我已经把他削了一顿,我……”

    “挺好,”青龙淡然说,“就这么拍吧。”

    “我……啊?!”

    青龙放下剧本站起来,拍拍他发顶,“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记得常来看看小满。”

    “啊,这……”夏六一还在纠结,房门从外打开,两个机灵的保安将青龙迎了出去。青龙边走边摆摆手,是个不用送的手势。

    夏六一目送他背影出了视线范围,关门之后,他一下子靠在了门背后。木着脸看着那叠剧本发了会儿呆,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神情疲惫地摸了只烟,偏头点上。

    “小马!”

    “哎!”

    “带那小子看看伤。”

    ……

    何初三胸口被缠了几圈,手臂被缠了几圈,脑袋上的包头也没能取下来,整个人从印度阿三进阶到木乃伊阿三。他低着头坐在片场边上,看一群小混混们在导演的指挥下跑来跑去地摆道具,冷不丁众人停下动作,齐声发出恭敬的呼唤,那便是夏六一来巡场了。

    所有人都恭维夏六一,只有他埋下脑袋不理不问,继续写下一场的对白,算作一点微薄的反抗。

    这里所有人都是恶棍,夏六一是恶棍中的恶棍。他只想尽快写完所有的对白,拍完戏,然后回学校上课。

    他已经缺课两个星期,出勤率直线下降,这学期的奖学金肯定没了。下学期得要开口找阿爸要学费,他都二十一岁了,不能孝敬阿爸,还要花阿爸的钱,想想就觉得很伤心。

    他阴郁着脸奋笔疾书,突然被旁边一个温柔的声音一惊,笔都飞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正是这场电影的女主角小满,青龙的夫人,骁骑堂的大嫂。这几天拍戏她都在,何初三没什么兴趣地远观过,并未细看。

    这样陡一看,他才发现这位大嫂五官清秀、气质温雅,与他街坊邻居里那些风尘女子或妖艳或泼辣的形象截然相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多少长得有点像那个恶棍头头。特别是眼角上扬的形状,只是夏六一是一副懒散中潜藏着心机的神态,她却目光迷蒙涣散,是常年带了点忧郁的样子。

    他呆着脸没出声,瞧上去像是个被吓到的样子。小满并不介意,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何初三。”

    小满笑了,“你是大年初三生的?”

    “是。”

    小满又笑了,往他印度阿三包包头上揉了一把,像摸小狗一样。何初三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目光略微呆滞,动作有些怪异。

    “听说你是大学生?”

    “是。”

    “真好,我连小学都没上过。大学好玩吗?”

    何初三想了想,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图书馆很多书。”

    “我不爱读书,我爱唱歌,”小满也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说。然后她看了看周围无人注意她,就偷偷地低声给何初三唱了一段。

    何初三愈发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是也不点破,专心地听她唱完。她唱得挺好听,声音清亮,像春天的小黄鹂。

    “大嫂!要开拍啦!”那边有人唤道。

    小满直起身去看了那人一眼,一瞬间变作面无表情,是副威严高贵的大嫂模样。那人登时不敢再催,光是在那里等她。

    小满回头继续问何初三,“你的头怎么了?受伤了?”

    “是。”

    “谁打的?”

    “六一哥。”

    小满叹一口气,“阿六,他又不乖了。我去帮你说说他。”

    “不用不用。”何初三诚惶诚恐。

    “一定要说,”小满空洞地睁大眼睛,摇了摇头说,“他总是这样,都交不到朋友。你别怪他,他只是没人陪他玩。那时候他多可怜啊,只有我们俩。”

    何初三听她把无人敢惹的儿童节恶霸说的跟一只苦哈哈的小弃犬一样,心中就十分悚然。为了不让话题往更奇怪的地方飘去,他小心翼翼地发话,“大嫂,你不去拍戏么?”

    小满幽幽地笑了笑,“有什么好拍的?拍再多,他也不会看。”

    何初三误以为这个“他”说的是夏六一。鉴于他最近正在写黑帮情仇史,他立刻联想到了面前这位大嫂与打手小弟夏六一日久生情、爱恨纠葛、生离死别的种种故事……

    幸而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及时插入,终止了八卦幻想,“姐,开机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何初三瞪圆了眼睛,看着夏小满踮起脚尖把夏六一的脑袋勾下来,亲昵地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跟撸小狗一样揉了揉他脑袋毛。

    夏六一顶着一脑袋乱发,跟狮子吃素一样柔情似水地笑,“快去吧,姐,大家都等着你。”

    夏小满低头冲何初三笑笑,踮着脚尖轻快地走了。

    何初三还在看着她背影发呆,夏六一一盘牛杂拍下来,吓唬他,“看什么看?眼珠子挖出来!”

    “她……是你亲姐?”

    “叫大嫂!”

    “哦。”

    何初三偷瞄看着夏六一坐在他桌子上吃牛杂,脑袋、胸口、手臂都开始隐隐作痛,总觉得夏六一会突然一个不高兴,弯腰抡他一凳子。

    你能不能别坐在这儿,我对着你写不下去。他郁闷地想。

    他在这里暗自阴郁,夏六一心情却很好。前段时间他与沙家帮一位小头目在生意上起了冲突,沙家帮一伙人来他旗下的赌档砸场子,管事的小马机灵地兜了钱带着自己人马迅速撤了,光留下许副堂主插进来那两根人刺。沙家帮的人砸遍全场也没找到多少现金,遂将那俩倒霉货一通海揍。第二天夏六一亲自到地下诊所慰问了两位“自家兄弟”,掀开被子观瞻了一下他们惨不忍睹的伤势,然后顺理成章地用自己人填了缺,名正言顺地带着弟兄们端了沙家帮三个档口,洗劫了钱柜里十几万现金。

    沙家帮龙头大佬打电话找青龙要说法。青龙首先指明这是小辈们的小恩怨,我们做大佬的不好插手,然后温和安抚了沙大佬一番,说虽然这样但是六一还是挺听我话的,这样吧,我让他卖我个面子,弟兄们都从你家档口撤回来,大家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沙大佬气得要呕血,杀了人吃了钱,再来个河水不犯井水!真他妈演得一手好戏!无奈一场战役损失惨重、东山难再起,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默默把这笔帐记在了夏六一头上。

    夏六一数钱数得开心,又给帮里打响了名号,给青龙大佬长了脸,哪会把沙大佬这点小小记恨放在心上——他十四岁出来舔刀口,行走江湖十年,身上背的帐早就数不清了。

    坐在桌子上边吃牛杂边盘算了一番账目,他冲守在片场边上的小马招了招手,准备让他把钱分下去给弟兄们乐一乐。

    小马滴溜溜地小碎步跑过来,还没跑近就张大嘴指着房顶一声惨叫,“六一哥小心!”

    何初三今天第二次把笔给吓飞出去,下意识地一抬头——正见头顶一截铁横梁连着两筒大长日光灯,一大团铁东西,因为年久失修,轰隆隆往下坠!

    他坐的位置靠墙,凳子卡得紧,也就那一眨眼的功夫,要推开凳子逃开已经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大团铁架子冲自己的脑袋砸下来!

    也就正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本可以轻轻松松向旁边跳开的夏六一,却是迅速往前扑倒!他弓身将何初三揽进了自己怀里,同时手臂向上一拳扬出!

    “砰——!”一声重响!他竟是生生地将那坨铁物砸了出去!

    何初三目瞪口呆地埋首夏六一胸膛,鼻子都是这恶棍身上的牛杂味道。近来天气较凉,这恶棍却还只穿了一件单薄背心,何初三温热的嘴唇蹭到他胸前一处硬硬的小突起,当即冷汗就吓出来了。

    夏六一那位置也是出奇敏感,脸色青黑地推了他一把,“蹭什么蹭!吃奶啊?!”

    何初三呆愣愣地,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肩上——有个血淋淋的掌印。

    一群小弟大呼小叫地冲上来了,“六一哥!”“你没事吧?!”“流血了!”

    夏六一手上、臂上、额头上都是血,被铁架擦伤。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事,那群手下却是惊慌万分,簇拥着要把夏六一送去包扎。走了没几步,女子刺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阿浩——!”

    夏小满发了疯一般分开人群冲进来,涂了亮红指甲油的十指一下子掐进了夏六一胳膊,撕心裂肺地惨叫,“阿浩!你怎么了!你不要死!阿浩!呜啊啊啊……”

    她死死抱住了夏六一就开始嚎啕大哭,癫狂之甚,根本不像个正常人。小弟们面面相觑,眼睁睁地看着夏六一没伤死也要被她勒死。

    还是小马大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拉扯她,“大嫂。”

    “呀——!”夏小满一声凄厉尖叫,吓得小马一个趔趄!

    “你不要过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夏小满放开夏六一,蜷缩成一团开始瑟瑟发抖,尖叫了两句,她突然又爬回去用瘦小的身体死死挡住了夏六一,“不!你打我!你打我啊!不要打阿浩!我求求你!你快把他打死了!呜呜呜……阿浩……”

    “我没事,姐。”被抱得喘不过气的夏六一虚弱地说。

    “呜呜呜……你不要死……阿浩……呜呜呜……”

    “我真没事,姐。你受惊了,我送你回去。”

    “呜呜呜……阿浩……”

    夏六一别开脸,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小弟便上来搀扶起他们。夏小满还死死抱着他的伤臂不放开,夏六一痛得脸色发青,却丝毫没有要挣脱开她的意思,另一只手安抚地放在她手背上,就这样一个挂着一个,被众小弟送走了。

    小马留在片场善后,这时候就抓了年纪大些的小弟,压低声问他,“喂,刚才大嫂叫六一哥什么阿浩?”

    “好像是六一哥以前的名字,”小弟压低声说,“听说他在跟大佬之前不叫六一,跟了大佬才改名。”

    他们都遗忘了还笔直地坐在桌前的何初三——这死里逃生的苦命孩子,正看着桌上那盘沾了血的牛杂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