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匆匆赶往延禧宫, 就见奴才们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说来也是,马佳氏已经生育过好几次,别说她自己经验十足,便是跟前的奴才们都是经惯了的,毫无紧张之色。

    产房安置在东暖阁, 这房间原本住着一个小庶妃, 一场风寒后去了, 就一直空着, 时不时的被人挪用。

    顾夏立在前头, 看着延禧宫一水貌美的小庶妃,立在她前头给她请安, 不由得庆幸景仁宫只她一个,要不然这么多人, 也太热闹了些。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 后宫中好像就她一人的宫殿是空着的,包括承乾宫, 里头都住着好几个庶妃,毕竟六宫就这么大, 满打满算要塞进去那么多妃嫔, 自然挤得慌。

    现在还好呢, 等到以后, 时日久了, 才叫真的挤, 希望她的景仁宫不要有人住进去。

    产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偶尔会有嬷嬷轻声细语的嘱咐着什么。

    “庶妃怎么样了?”

    顾夏冲侯在门口的小宫女招手,示意她进去看看。

    那小宫女冲她行礼过后,才掀开帘子进入产房,里头的动静也就泄露出来。

    “……开两指,庶妃多走走……”

    传出来的话略有些不清晰,顾夏索性起身,往产房里头走去,她没那么多忌讳,知道产妇并不晦气,也不会招惹晦气。

    进去一看,马佳氏穿着中衣,在大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动着,猛一下停了,顾夏知道她这是突然阵痛,有些受不住,等这一波阵痛过去,她便又会散步,这样有助于开宫口。

    当初她也是在闺蜜的搀扶下,虽然痛的跟刀劈似的,到底心中有无限希望,一点都不觉得难熬。

    甚至隐隐的有些欣喜,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这种期盼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马佳氏见她进来,赶紧请安行礼,顾夏颔首:“你如今特殊,不必多礼。”

    说着环顾着周围,仔细的打量着,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有个接生嬷嬷在整理床铺,许是觉得她来了,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眼光余光总觉得暗色一闪而过,那嬷嬷顺手塞进去什么东西。

    顾夏微怔,她在看护马佳氏期间,是容不得一点差错的,再一个也敌不过良心,朝沈嬷嬷颔首,冷声道:“去,将铺被掀开我瞧瞧。”

    她这么一说,马佳氏以为她故意为难,心中有些不虞,忍着腹痛笑道:“不敢劳烦嫔主……”

    朝身边的大宫女一使眼色,她就知机的上前,小心的掀开铺被。

    除了那嬷嬷,其他人心中对顾夏都有些看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人添堵,平日里的慈悲都是装出来得不成。

    还是说,想要做什么手脚?庶妃落到她手里,今日怕是悬了。

    马佳氏也是这么想的,她坑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熙嫔,对方并没有照着她说的做,说明已经看出她的不良用心,今日落到她手里,特意报复也是应当的。

    只她的情况,却容不下这种报复。

    她的赛因察浑已经没了,腹中孩子不容有失。

    “妇人生子,不知要耗多久,嫔主还是去外头休息吧。”虽然柔柔笑着,但是眼底深处包含着不耐。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便响起一阵抽气声,马佳氏不明所以的回眸,就见铺被下头,有一个褐色的荷包,一条小蛇探头探尾的,都快要挣脱出来了。

    银环蛇。

    纵然还是幼蛇,可身上的白圈谁都认得。

    何其阴毒的心思,她会在这里头住上一个月,这蛇在她床上,她生孩子,哪里少的了血腥气?

    诛心玩意儿。

    马佳氏这会子扶着大宫女的手跪地叩头:“嫔主救命之恩,嫔妾没齿难忘,若非嫔主……”想到后面的可能,马佳氏心中后怕,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银环蛇毒性强劲无比,任谁被要上一口,也是神仙难救。

    顾夏摆摆手,也有些后怕,这是她头一次担任差事,若这蛇在马佳氏生产的时候咬伤她,一尸两命的罪名就扣到她头上去,那可真是辩无可辩,非得吃瓜落不可。

    这揭开别人的阴谋,又平白得罪人,真真的令她左右为难。

    罢了,算是为前世的孩子积阴德吧,愿他投个好胎,顶好的还来做她的孩子。

    “行了,你统统的检查一遍,莫再出这样的纰漏才是。”顾夏捏了捏眉心,肃颜看向一旁的嬷嬷:“拖出去,交给慎刑司。”

    后头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那嬷嬷被拖出去,只剩下一个接生嬷嬷,显然是无法独自接生的,幸好还有备用的,免的她为难。

    马佳氏是经产妇,生孩子的速度很快,刚检查过宫口开全,没一会儿就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听着这声音,就有小宫女出来报喜:“恭贺嫔主,是个六斤的大胖小子,还请太医进去检查呢。”

    顾夏朝着一旁的太医点头致意,让他进去看看马佳氏的情况,和小阿哥的情况。

    马佳氏的命真好,估摸着是易孕体制,生孩子跟下饺子似的。

    沈香雨小心翼翼的觑着熙嫔的神色,怕她心里不高兴,这添了小阿哥是喜事,却是别人的喜事,与她无干的。

    太医不过片刻便出来,躬身在一旁禀报:“庶妃并无大碍,只是生完小阿哥有些血虚,好生养着便是。”

    顾夏等不及问:“小阿哥呢?”

    那太医露出浅浅的笑意,她还是这般心急,柔声道:“小阿哥重六斤,是个健康的孩子。”

    轻轻的点头,既然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产房里已经收拾干净,顾夏眼角余光瞧着她们将胎盘埋在喜坑中,这才起身往产房走去,劳累了大半天,总要看看自己的成果不是。

    产房里血腥味有些重,马佳氏躺在那里,脸色蜡黄,头上编的辫子被汗湿透,这会儿正在包头巾。

    见了她连忙颔首示意,见她好奇的望着孩子,就冲奶母点头,抱给她看。

    小阿哥红彤彤皱巴巴的,小手握成拳头,横放在耳边,撅着小嘴满脸不高兴。顾夏摸了摸,他的小手便条件反射的握住她的指尖,能把人萌的心都化了。

    顾夏又给他的小襁褓整了整,含笑夸赞。

    “果然健康又可爱,你好生养着,本宫这便要回去复命了。”

    顺利生下还不算完,还要跟太皇太后汇报工作呢。

    去慈宁宫走一趟,天已经黑透了,顾夏躺在软榻上,累的连晚饭都不想吃,感叹道:“马佳氏生孩子,我忙前忙后累的跟狗一样……”

    挠了挠瓜娃子的下巴,有气无力的逗它:“你说是不是呀~”

    “汪汪汪汪~”多挠几下,好舒服。

    “喵喵喵~”铲屎官,看朕!

    “叽叽叽叽~”挠我呢,我最聪明~

    三小只全都凑上来,疯狂的摇摆着尾巴,伸着小舌头要舔她的手,突然瓜娃子神色凶狠,对着她的手表情凶厉的龇牙咧嘴。

    “汪汪汪!”

    顾夏听出它声音不对,试探着将手指又伸到奶豆儿鼻子下头,奶豆儿这小猫崽也跟着表情凶狠,爪垫上的指甲都伸了出来。

    不由有些愣怔,这三小只时常吃绿雾氤氲过的东西,养的鬼精鬼精的,只长脑子不长个子。

    这会儿,都表现的不正常,那说明她在何时何地碰过脏东西了。

    可她一下午就坐着喝茶,以她灵敏的观感,并没有发现茶水有什么不对,马佳氏那里,她都是立在一旁指挥,太皇太后那里,就赏她绣凳坐,并茶水一碗,她没有碰。

    脑海中浮现的一副场面,让她脸色变了。

    小阿哥握过她的手,她替他掖过襁褓。

    若真是如此,那么小阿哥危矣,说了要替孩子积阴德,她能护着这孩子的时候,便会护着。

    “来人,更衣。”

    香襦有些疑惑,却还是乖巧的上前,替她从衣柜中寻衣裳,顾夏想着,孩子那么稚嫩,一点风吹草动都经不得,还是越早越好。

    “哎哟。”

    顾夏走的有些急,刚转过屏风便撞上人了,一瞬间她就知道是谁了,刚好撞进对方的怀里,鼻子这会儿还酸着呢。

    仰头看向明显有些愉悦的康熙,顾夏来不及解释,拉着他就走。

    康熙满脑袋问好,有什么事值得她这般冒失,连请安都顾不得。

    “去请几位太医到延禧宫去,以最快速度,莫要耽搁。”留下匆忙的一句吩咐,顾夏牵着康熙的手,一阵风似的远去。

    他震惊的发现,他挣不开她的手,虽然说没有认真用力,可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有天生的力气悬殊,并不能轻易改变的。

    顾夏脚步匆匆,发现他的抗拒,这才回神,有些羞赧的松开手,歉然道:“事出突然,臣妾不敢耽搁,冒犯您还请恕罪。”

    “无罪。”他哪舍得治她的罪。

    将刚才自己的发现细细说出,顾夏这才缓了一口气,最后罪名落不到她头上,她便满足了。

    康熙神色冷厉,这次不用她扯着往前走,自己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般快速,恨不得直接飞到延禧宫去。

    若这一次的事查出来是真的,那么他前头经历那么多次丧子之痛,竟都不是天意,是人为吗?

    简直胆大包天!

    顾夏小跑跟在他后头,她本来想抱着瓜娃子,可是想想,三小只若是暴露在人前,被人钻空子弄死的概率太大了,她有些舍不得。

    但凡使手段,是肯定会被查出来的。

    太医院那些太医,并不是吃干饭的。

    两人行色匆匆的往延禧宫赶,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宫室静悄悄的,梁九功上前叫门,叫乱了许多人的心。

    万岁爷深夜来此,怕不是也看马佳氏,她不能侍寝,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一时间都匆忙的寻衣服,收拾妆容,等众人到的时候,就听到康熙的怒吼:“早先在做什么?竟毫无察觉。”

    门口的小庶妃心中一突,迈了一半的脚步停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身后的人挤了一把,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滚!”

    康熙瞧着她们花枝招展的样子,心中怒不可遏,他的孩子正在受苦,她们只想着争宠,不如熙嫔半分。

    “熙嫔,把孩子抱上,走吧。”

    留下愣怔的众人,顾夏神色僵硬的抱着手中的襁褓,没一会儿胳膊就僵硬起来,酸痛的厉害。

    看着盛怒的他,她有些害怕,弱弱的开口:“万岁爷,臣妾不会抱,您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康熙停住脚步,没有转过身来看她,顾夏一时也顾不上他,在沈嬷嬷的指导下,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住襁褓,这才快步走上前,跟他并肩而行。

    怀里的襁褓软的不可思议,小小的一团缩在怀里,能引出她内心深处所有的柔软。

    眼角余光瞥到康熙,她顿时有些怔住,若她看的没错,他的眼眸中有水光闪烁?他心疼孩子,哭了?

    这比她在产房看到银环蛇还令她诧异。

    许是怀中抱着孩子,心还软着,在深夜中见到康熙脆弱的一面,她的心更是又软的一塌糊涂,他是一代帝王,可在这一刻,他是一个缅怀自己早夭孩子的父亲。

    这么一想,她内心深处的柔软如潮水般褪去。

    “我可真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顾夏在心中感叹。

    匆匆回到景仁宫,面对张着嘴,只知道嗷嗷哭的小东西,顾夏手足无措,这小东西是怎么了?饿了尿了拉了?

    沈嬷嬷虽然年岁大,可也没有生养过,也是一脸无措。

    最后还是海宁这臭小子上前,熟练的打开襁褓,摸了摸尿布,给两人一个总结:“小阿哥尿了。”

    然后呢?又不是她生孩子,她一丁点的东西都没有准备。

    最后将她擦头发的布巾叠成长条状,给小东西当尿布用。新从织造局要来的,还没有使用呢。

    马佳氏挑的奶娘也没用,连夜拿着腰牌,去内务府要奶娘,还得临时挑,一下子忙活到半夜,睡也睡不安稳,总挂心着孩子。

    “你自己倒跑的快,留我照顾你的孩子。”顾夏在心中嘟囔,孩子一抱回来,康熙便回乾清宫去了,今儿发生的事,着实令人不寒而栗,不调查清楚,谁也不能安心。

    这后头还有两个孕妇呢,总得找出幕后元凶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二日一大早,就听到小阿哥嗷嗷的哭,他可真健康,哭起来狼吼鬼叫的,魔音穿耳。

    顾夏觉得自己睡的很累,瞧了一眼外头,天色不过泛着鱼肚白,离亮还早着呢。

    就跟她隔着一个屏风,丁点声音都挡不住,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又酸又涩,跟梦游似的起身,听到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约莫是奶母在喂奶呢,小家伙已经不哭了。

    顾夏去看,就见小东西握着圆嘟嘟的小拳头,吭哧吭哧用尽全身力气般,脸都憋红了。

    “吃奶都能闹这么大动静,可见是个健康的,这就好。”打了个哈欠,今天又不用去请安,索性又倒床上睡去。

    “小阿哥喂完奶抱过来,和本宫一起睡。”脚步顿了顿,顾夏又摇头:“你哄她吧,不必抱过来了。”

    这是别人的孩子,她若是把自己的心暖热了,早晚有还回去的一天,她又该如何是好。

    徒增离别伤情。

    待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杆,疲惫顿消的感觉让她露出笑意。

    香襦过来,一边给她梳洗,一边轻声道:“万岁爷那里气得很了,各宫都有奴才被提去慎刑司,这一次怕是不能善了。”

    顾夏点头,表示明了。

    出现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会是谁被拉下马。

    她心中有些许猜测,但还是有些拿不准,对方身份特殊,纵然做了什么,最后也会被掩下来,比如——信。

    当初万岁爷说,是奴才们送错了,但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瓜嫔听成皇后,定是被她截了,康熙替她遮掩呢。

    至今不知信中内容是什么,心中有无数猜测,在看不到的时候,终究是枉然。

    这样的小事,她犯不着跟皇后明打明的较劲,暗地里使小绊子的话,她的身份也使不上,只能默默的吞下委屈。

    将这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到康熙身上,顾夏心中也才满意些许。

    这一次,也不知道最终的解决方案会是什么,如果康熙替皇上遮掩,那么就要寻替罪羊。

    这样的话,高位嫔妃中,她和钮妃姐姐危矣,姐姐怀有身孕,那么她这个新宠,就是最好的开刀对象。

    吸了吸鼻子,顾夏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她身边伺候的人,好几个嬷嬷都是康熙赐的,若他真的想做什么,她怕是难以抵挡,这整个天下都会听他的,她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越想越绝望,顾夏索性放开,好歹在死后多享受片刻宠妃的生活,已经赚了这么久的寿命。

    又去瞧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小东西,顾夏望着外头明媚的日头,笑道:“小阿哥醒了就抱到门口晒会儿太阳,可记住了?”

    奶母年岁不过二十有余,因着生产,略微有些丰腴,圆盘脸瞧着挺和善的,最重要的是胸脯鼓鼓囊囊,一看便知奶水丰厚。

    闻言赶紧恭敬的垂眸行礼,细声细气的应了:“是,都听嫔主的。”

    月儿不能见风,但顾夏怕他起黄疸,在门后面晒会儿也是极好的。

    “将布料拿来,本宫接着绣。”

    昨日正在制衣,出这样的事,只大致的裁成布片,还没有绣花呢。今儿时光倒是好,正适合做衣裳。

    香襦点头离去,转身去了小隔间。

    顾夏又冲侍立一旁的沈香雨招手,柔声道:“这事儿事关重大,你且去好生打听着,莫要惊动旁人,惹祸上身。”

    “钮妃姐姐那里,也交代一声,可别被……”

    未竟之言,沈香雨听懂了,恭谨的应下,转身就出了景仁宫。

    将事情交代好之后,顾夏这就放心下来,她刚才也是吓着了,这会儿想想,这是她揭出来的,以她以前那性子,说她能按捺下来布置,估摸着别人也不会相信她有这个城府。

    手下穿针引线,一刻不停,当第一朵玉兰出现的时候,果然如她所想,烟绿趁着浅浅的灰,漂亮极了。

    想着姐姐穿在身上的模样,顾夏心中受了鼓舞,手下愈发的伶俐。

    连着三天,宫中出现一种诡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充满了压迫紧张感,顾夏心中倒是安稳下来,一点都不着急,她也想明白了,若是康熙真的想让她背锅,那这麻烦的小东西早就抱走,那里还容得下她祸祸呢。

    “倒成本宫的护身符,这小东西。”顾夏点了点他小小的鼻头,亲昵的笑道。

    经过这几天,说是不多亲近,可到底抱着抱着还是亲近了,抱着他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心里能柔软的开出花来。

    昨日康熙派人来传话,说是小东西起名叫长华,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中就是一紧,有些难受的想,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没有一个叫长华的阿哥。

    长华身上开始蜕奶皮,瞧着不复可爱,皱巴巴的小老头模样,再到处敲着皮,着实有些吓人。

    她还大惊小怪的招来太医,然后被嘲笑一把,说是胎儿就这样,在出生三四天的时候,会蜕一层奶皮,过几天就好了。

    姐姐的衣裳,她已经亲手做好了,自己的本想交给宫女,后来想着,既然是做闺蜜装,还是她亲自动手来的好,纵然一样的花样,不同的人绣出来,也是不一样的。

    这样下来,时间又要顺延几天,不过制好的时候,正好能穿。

    又是两天风平浪静,顾夏有些看不懂走向,就低声问沈香雨:“近两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香雨恭敬的躬身,替她理了理衣领,这才小声说道:“前两日给您透过信儿,说是秀女要进宫了,就是今儿。”

    能走到她们跟前的秀女,这以后都是大造化的,这会子还是嬷嬷太监选看,不过这一批一批的,也快的很。

    “这是奴才整理的花名册,都是里头出挑的,您先看看,心中有数才成。”沈香雨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札,双手捧着递到顾夏手中。

    这东西看的都是个家庭背景,顾夏想了想,交给沈嬷嬷一个任务:“你把后宫里头现有妃嫔的花名册也整理一个出来,要详尽的。”

    沈香雨不怕主子给的任务麻烦,就怕不给任务,闻言笑得跟朵花似的,轻轻的应了便退下。

    在屋里闷了几天照看长华,又不敢离他的身,就怕一不下心出意外,顾夏想了想,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索性穿上新制的衣裳,将她给钮妃做的衣裳叠整齐,亲自用托盘托着,往承乾宫去。

    一进去,钮妃手中提着小水壶,正弓腰给小琵琶树浇水呢。

    “姐姐。”顾夏见着她温婉的模样,心中就高兴,笑吟吟的喊着。

    钮妃听到这软软的一声姐姐,什么气都没有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承乾宫瞧瞧,小没良心的。

    本想憋着表情,让她知道自己很生气,可是看到熙嫔那灿若星辰的笑眼,便再也绷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顾夏献宝似的抖开自己手中拿着的衣裳,笑吟吟道:“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阳光正好,浅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逆着光,钮妃恍然间觉得,这一刻会永久的铭刻在她心中。

    烟绿色的旗装,是她不曾见过的款式,上面精致绝伦的刺绣让她眼睛有些发酸,总有这么一个人,满腔赤诚,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每做一件事,都能暖到人的心坎中去。

    钮妃心中发紧,生怕这都是她的幻想。打从记事起,她面对的就是严厉的双亲,严苛肃穆的教养嬷嬷,和永远都背不完的书。

    从不曾有人这般,含笑捧上亲手制的衣物,轻描淡写的让她去试试。

    接过衣裳,钮妃转身,有水滴砸在地上,变成一朵小小的花。

    顾夏立在廊下,看着远处正在晒被子的一个小庶妃出神,若是地位差些,连晒被子洗床单都要亲自动手的吗?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顾夏回眸,霎时怔在原地。

    钮妃相貌清秀,但气质很好,这她是一直知道的,约莫是自己做的衣裳,有美颜滤镜,顾夏觉得,姐姐如今越发的有气度,神态从容,气质高贵,令人不由自主的就生出自相惭愧之感。

    烟绿色果然衬她,慢步走来的姿势婷婷袅袅,如花间微雨,淡淡青山。

    “帷云剪水,滴粉搓酥。”顾夏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柔声赞叹。

    钮妃脸红了,斜睨她一眼,笑骂:“油嘴滑舌。”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好,香襦赶紧表功:“从打板、画花样,都是嫔主亲自动手,为着钮妃娘娘,心中才有这万般巧思呢。”

    “是吗?”

    俊朗的男声在两人身旁响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香襦吓得脸都白了,不过一句奉承话,万岁爷看她得眼神着实可怕。

    钮妃神色一僵,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是笑盈盈的,和顾夏立在一起,笑盈盈的请安。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顾夏倒不觉得有什么,见康熙来了,懊恼的咬唇,她还想陪姐姐去御花园走走,好生的显摆一番她跟钮妃之间的情谊呢。

    康熙抽空冷厉的瞪她一眼,没良心的小东西,这许久也不曾露面,还以为她照看小阿哥忙的紧,谁知道召来宫人一问,说是熙嫔娘娘游刃有余,还有空给钮妃娘娘做衣裳呢。

    “起来吧。”两人还没有拜下去,就被康熙叫起。

    三人心中同时想起一个成语:左拥右抱。

    “哼。”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端起几案上的茶盏,懒洋洋的问:“这是打算做什么去啊?”

    难道康熙要走了?顾夏眼前一亮,柔声道:“桃杏花期短,眼瞧着就要过了,想着跟钮妃姐姐一道去看看。”

    这是赶人的意思了,三人凑在一处,她待着不习惯,怕姐姐瞧了伤心,还是赶紧把康熙支走为好。

    谁知道康熙屁股坐的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不若万岁爷同去如何?”

    顾夏想着,他那么忙,那里有空陪她们两个胡闹。

    “好。”

    康熙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望着她。

    “哦。”顾夏一怔,突然对现在凝滞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

    她说错什么了吗?钮妃姐姐脸上挂着的笑意瞧着清浅可看,实则浮于表面,回头细看康熙,也是如此。

    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也不遑多让。

    眼珠子转了转,这还没走呢,气氛就僵硬成这样,虽然猜不到缘由,但不妨碍她找借口不去啊。

    “肚子有点痛,臣妾先回去了,万岁爷好生陪着姐姐。”

    说完匆忙行礼,脚底板抹油就走了。

    心中暗自庆幸,好在自己也蠢的不离谱,皇上来看钮妃姐姐,自己杵在中间不动,还打算带着一起玩,两人肯定不高兴。

    自己走了,剩他们两人独处,应该高兴了吧。

    忽略心底的一丝酸涩,顾夏想,她这也算是成人之美,有眼色一回。

    殊不知在她走后,气氛更加的凝滞,康熙瞧着她身上烟绿色的旗装,心中就不大高兴,可瞥见她消瘦的脸颊,又起了几分怜惜。

    “你这一胎怀的艰难,自己且好生照看着,有星点风吹草动,尽管去召太医便是。”

    “嗯。”

    接着又是一室寂静,康熙略坐了一会儿,看着钮妃脸上寡淡的笑意,突然觉得没意思,就转身走了。

    后头是钮妃四平八稳的声音:“恭送皇上。”

    康熙扭头,就看到碧玺扶着钮妃,她穿着一身烟绿色的旗装,温柔恬静的模样一如既往。

    他都出了乾清宫的大门,才听到奴才禀报说,熙嫔并不在自己宫中,去了承乾宫,他想着左右已经出来,索性跟着熙嫔来瞧瞧钮妃便是。

    谁知道她这么有眼色,找着借口就溜走。

    走到景仁门边上的时候,康熙的脚步有些凝滞,要不要进去的问题,深深的困扰着他,若是跟着进去,会不会太过不矜持?

    迟疑了一瞬,脚步不由自主的往里头迈。

    都是脚先动的,不是朕自己要进去的,康熙想。

    转过二门,就能听到顾夏笑盈盈的嘱咐着什么,接着是一道陌生的应和声。

    抬眸一看,顾夏手中抱着长华,手中拿着画着黑白方块的木片,在他眼前晃着看,声音柔柔的,听着很舒服。

    长华长胖许多,小脸蛋肉墩墩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还看不清楚东西,也难为熙嫔逗他半晌。

    康熙走近一瞧,嘿,小家伙笑嘻嘻的,小手一伸一伸的,显然是想要抓握。

    “皇上,您来了。快来瞧瞧长华,他想您了。”顾夏信口胡诌,实则是抱着香软的小东西,不想起身罢。

    康熙见过的小孩子不少,自然不会被她的话唬住,却还是依言走近,坐在她身边的小绣凳上,暗暗思索,熙嫔带孩子带的极好,身份也够,这孩子留在她身旁,他也放心。

    皇后和钮妃都有自己的孩子,显然没精力去管他人,放到熙嫔这里倒是正好。

    只是她如今正当宠,又年轻,若是紧跟着怀上身孕,多一个孩子在身边,怕是劳累了她。

    “这孩子就放到你跟前,你看怎么样?”

    想了想,还是询问一下她本人的意见,再做决定也好。

    听到他问,顾夏的心中就是一个咯噔,这意思是什么?心念电转间,顾夏试探着问出心中的想法:“这孩子的去留,臣妾做不得主,一是有您这个皇阿玛在,二是有,马佳庶妃这个亲额娘在,臣妾的意见并不重要。”

    养这许久,她的心中略有些不舍,而且这是别人的孩子,再好,也是别人的。

    “这事不急,先放在你这里便是,容朕再想想。”

    顾夏点头,看向无知无觉在她怀中安然睡去的长华,心中酸酸的,若她的孩子好好的,又何苦抱着别人的孩子。

    康熙看她不舍的眼神,心中已经有数了,转而说起其他的来:“这一次选秀,太皇太后负责,只是你也要打下手,有一点你要明白,万事以祖宗的意愿来看之余,更要仔细着秀女家世。”

    顾夏小心翼翼的将长华放在榻上,回眸有些不乐意:“若臣妾去选,定然是些貌若无盐的,一个小美人也不给你添,后宫要进人已经够心酸的,还得臣妾亲自挑,有自己往自己心口戳刀的吗?这也太残忍了。”

    眼刀唰唰的往康熙身上戳,顾夏兀自不解气,恨不得叉腰揪着他耳朵骂,可惜有这心没有这胆。

    康熙被她说的心虚,摸了摸鼻子,差点被她带沟里去了,闻言赶紧辩白:“是朕没有说清楚,这一次除了表妹之外,其他秀女都是要赐婚宗亲重臣的,你莫要白吃味才是。”

    前朝打仗打的厉害,哪里有钱养这些后宫美人,一个个的吃的是不多,可是穿戴上头,也太废钱了,够他养许多士兵。

    后宫人数众多,不必再添,等战事平定再多做考虑。

    再一个,这一次的调查结果,着实令他心惊,顺藤摸瓜的,竟查到皇后身上去,说来也是,除了她的身份,谁又能这么在后宫只手遮天的。

    可他不愿意相信,她是自己的发妻,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又何苦做这些腌臜事,若是事情败露,哪里还有她的好果子吃。

    他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