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晌午时候, 赵桐生吃了午饭, 晒着暖暖的日头, 嘴里哼着乡间小调, 一步三晃的往自家地头走去。

    中午,他喝了二两高粱, 古铜色的脸上泛着些红晕。

    微醺的醉意之下, 赵桐生的心情是愉快的, 甚至有些飘飘然。昨儿他敲打了赵三旺一番, 今日不用说,那小子必定乖乖的去给他种地了。易家兄弟他拿捏不住,一个三老鼠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里正就是好啊, 手里有权就是好,不花钱不卖力,自有人给白干活, 还有漂亮寡妇□□觉。这日子惬意的, 真是连神仙老儿都要羡慕。

    赵桐生只觉得全身飘飘然,得意洋洋的走到了地头。

    然而到了地方,他的酒顿时醒了一半, 地还是那块地, 荒草横生, 一点儿开垦过的意思也没有。四下张望了一番,也并没看见赵三旺的影子。

    赵桐生傻呆的站着, 停了半日忽然回过神来, 一咬牙:“这个狗东西, 竟然敢给老子耍奸!”古铜色的四方脸顿时沉了下来,他一跺脚,大步朝易家的田地走去。

    一路走到易家地头,果然见易家兄弟两个带着几个雇工,坐在一株大槐树底下吃饭。赵三旺,也夹在那些人里。

    赵桐生走上前去,只见这些人手里都捧着一大碗手擀面,面里的浇头是青椒肉丁。

    赵三旺一见他过来,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些畏惧的神色。他还是怕赵桐生的,毕竟赵桐生是里正,自己又被他拿捏了几年,就算有易峋罩着,这余威却依然在。

    赵桐生哼哼着:“哟呵,都吃着呢。”

    易嶟见他过来,就想起来,易峋却一把拉住了他。

    易峋淡淡说道:“桐生叔这会儿过来,可吃过饭了?没有,就一道吃?”

    赵桐生却说道:“吃饭?老子都叫你们给气饱了!”说着,上前一脚就把盛饭菜的木桶给踢倒了。

    好在,那木桶里只剩了些面汤,并没有面条洒出来。

    秦春娇和董香儿也在,董香儿顿时炸了毛,张口骂道:“老杂毛,你发什么疯?!”

    那些帮工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认作是来找茬的,都站了起来,纷纷质问。

    “你这汉子,这是做啥?!我们吃着饭,你把木桶踢倒了,烫了人怎么办?!”

    “你是什么人,想打架不成?!”

    有两个性子燥的,索性撸起了袖子。

    乡下人有这个脾气,爱抱团。虽说他们只是来易家打短工的,但人欺负到了脸上,就不能干看着。

    赵桐生一半凭着酒劲儿一半凭着气劲儿,踢翻了易家盛饭的木桶,见了这个架势,顿时吓醒了,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伤人害命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其中有人认出他是本方里正,便小声说了出来:“这人是下河村的里正。”

    那些雇工,顿时都有些萎了。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里正不是什么正经官员,但他通着朝廷,哪村子的里正和城里那些衙门没些往来?平常,如果不是欺负的狠了,谁也不肯和里正撕破脸皮。这也便是那些里正、村长、族长、乡贤横行乡里的一大原因。

    赵桐生见这些人怕了,又得意起来,说道:“这就是了,没你们啥事儿,别瞎往前凑。”

    秦春娇冷眼看了半日,说道:“桐生叔,什么事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和三姐辛辛苦苦煮的面,你这一脚全给糟蹋了。咱们乡下人,地里刨食的辛苦,这样践踏粮食,不怕遭雷劈么?”

    赵桐生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和你这个丫头片子说话,男人的事,哪有你们女人插嘴的份儿!”

    易峋这方开口:“她是我媳妇,我们家的事,她当然能说话。”说着,他放下了碗起身,走到赵桐生跟前,又问道:“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桐生叔,劳您大驾的来兴师问罪?”

    赵桐生被易峋那高大的身影罩住,整个人缩了一圈。他看着易峋那波澜不起的脸,却想起那天在山上,刘二牛挨痛揍的情形,自己这副身子板,只怕挨不了他三圈。

    俗话说,酒壮熊人胆。赵桐生是个熊人,酒醒了,这胆儿也没了。

    他干咽了一下唾沫,不敢再看易峋,目光嗖的一下钉在赵三旺身上,便指着他说道:“我是来找那小子的!他竟敢给老子耍赖,昨儿说好了今儿去给我干活的,竟然没来!春耕不等人,让他这样耽搁着,我家这一年的收成岂不完了!”

    那些雇工们听着,落在赵三旺身上的眼神,都有些鄙夷的意思。

    虽说没有白纸黑字的字据,但就因如此,乡间格外看重口头的承诺,一个唾沫一个钉儿。谁要是言而无信,那可要吃人看不起,被人戳脊梁骨。

    他们只当这赵三旺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既在易家打短工,又答应了别人家的活,想挣双份的钱。

    赵三旺缩了缩脖子,不敢应声。

    易峋说道:“桐生叔,你说话也要有个实。我是一早就雇了三旺,他既然答应了来我家干活,又怎会要去你家种地?你什么时候叫他去的?他答应了你什么?”

    赵桐生支支吾吾,他怎么好说是昨天他软硬兼施,硬逼着赵三旺答应的?然而他是里正,这个脸可不能丢,情急之下指着赵三旺喝道:“你去问那小子!这小子是村里有名的滑头捣鬼,偷奸耍滑的,两头答应也是有的事儿!”

    赵桐生是吃定了赵三旺怕他,必定要把这盆脏水接过去倒在自己头上。

    谁知,赵三旺忽然扬起了头,走上前来,说道:“叔,昨儿中午,我去解手,你突然来喊我,叫我给你种地。我说了已经答应了大哥没有空闲,你也不管,硬把活塞给我就走了。其实,我没有答应你。”说着,他停了停,索性竹筒倒豆子:“叔,这几年你用着我,春天给你种地,秋天替你收割,除了一天俩窝头,再没给我个几个工钱。我早早没了爹娘,这些年多承您的照顾,没有饿死。但从今往后,我不能再给你干活了。大哥说得对,我大了得存钱置办家业了,往后我还想娶媳妇养家呢。”

    赵桐生愣在了当场,他压根没想到这个在自己面前从来只会唯唯诺诺、俯首听命的三老鼠,竟然敢当面顶撞他。

    众人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人仗着自己是里正,就欺压孤儿,让人白给他干活,还连干了几年!

    赵桐生这干法,算是犯了众怒。

    当下,就有人说起了风凉话:“合着,老哥是想借驴拉磨白使唤啊!人家早早没了爹娘,就这样欺负人。”

    “里正的官威就这么大,城里县衙的大老爷,用人还没有说不给工钱白用的。”

    “都是一个村子的,何必做事这么绝!”

    赵桐生被人挤兑着,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他气急败坏之下,抬手就想打赵三旺,嘴里还骂道:“你这个兔崽子,也敢来和老子作对!”

    赵三旺缩了脖子,却不敢躲闪。

    赵桐生的手抬起了就再没放下去,他的胳臂被易峋牢牢握住了。

    他挣了几挣,都没能从易峋手里把胳臂拽出来,脸顿时涨的通红。他想起来刘二牛的惨状,连说话的声音都打起了哆嗦:“峋子,你、你想干啥?!我是里正,我可是你叔,你可不能乱来!”

    易峋将手一放,淡淡说道:“这话,该是我对桐生叔说才对。一个村子的,三旺还是你的侄儿,替你干了这些年的活,没功劳总有苦劳,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

    赵桐生跌了个踉跄,好容易站稳了脚跟,听了这话,又羞又气,喝道:“他是我侄儿,我当叔的用他干活咋啦?!我教训自己侄儿又咋啦?!”

    易峋一字一句道:“如果他真的犯了错,你当叔的教训他当然是情理之中。但他现下是我兄弟,如果有谁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欺负他,那得先来问问我。”

    赵桐生气不可遏,但看看在场的众人,一帮青年汉子,各个一脸不善的样子,也不敢再找赵三旺的晦气。他一跺脚,回身走了。

    赵三旺看着赵桐生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之前他对赵桐生是又怕又敬,心底里其实也明白他是在欺负自己,但就是自己骗着自己,说赵桐生是自己的远房叔叔,总不会害自己。他为赵桐生说话,巴结赵家的每个人,替他们干了那么多的活,到头来落了点啥?

    他擦了擦眼睛,全不后悔跟赵桐生翻脸。

    易峋说自己是他的兄弟,他有兄弟了,往后他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嫂子。他不再是没人管的孤儿,也没人再敢随便欺负他了。

    撵走了赵桐生,易峋拍了拍赵三旺的肩膀:“歇会儿,待会儿还要下地。”

    赵三旺抹了把脸,破涕为笑:“好!”

    赵桐生一路回到家中,进里屋时,一脚把门踹开了。

    赵太太正盘膝坐在炕上做针线,吓了一跳,张口斥道:“干啥,想把人唬死!”赵秀茹也在一边,娇嗔道:“爹这样进来,我还当家里来贼了呢。”

    赵桐生正憋了一肚子火,看也不看赵秀茹,张口骂道:“滚!”

    赵秀茹还从没被她爹这样骂过,跺着脚跑了出去,院子里传来她的哭声。

    赵太太丢了针线,瞪着他:“赵桐生,你发啥疯?!谁又惹着你了?!谁惹着你,你找谁去,回来拿自家闺女撒火,真是个窝囊点心!”

    赵桐生敢骂女儿,却不敢惹赵太太,只得耐着性子,一五一十的把赵三旺的事说了,又咬牙切齿道:“易峋这王八羔子,总跟老子过不去!赵三旺这阴沟里的臭老鼠,也敢和老子作对!”

    赵太太却皱了眉头,说道:“我之前就说,你对那孩子好些,该给的工钱就给。你可倒好,非要勒掯人家,一连白用几年,搁谁谁不生气?!如今可好,人家不给你干了,你还恼?得亏有余大了,不然人还不得骂你生儿子没屁//眼!”

    赵秀茹也趴在窗户上,喊了一声:“爹,你亏良心!”

    赵桐生气急败坏,骂了一句:“滚远点儿,吃里扒外的东西!”赵秀茹便跑远了。

    赵太太瞅了他一眼,斥道:“你有邪火别处撒去,别在家里撒野!老娘可不耐烦听你放屁!”

    赵有余这时候已经去京里读书了,家中只有赵太太母女两个。赵桐生见没人说话,便又出了家门,直奔林家而去。

    林婶儿正在家里收拾灶台,不防赵桐生忽然闯了进来。她吓了一跳,本想说些什么,但见赵桐生铁青着脸,只好都憋了回去,陪着小心上前给他倒了碗茶。

    赵桐生正在火头上,端起茶碗就喝,就被烫了嘴,随手一扬,泼了林婶儿满头满脸,大骂道:“你想烫死老子?!”

    林婶儿如今在赵桐生面前,其实就跟外宅差不多。赵桐生心情好时,跟她说笑哄着她,他心情不好,林婶儿便只有唯唯诺诺伺候的份了。

    当下,林婶儿也只敢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咋的了?”

    赵桐生也不理林婶儿,原地转着圈子,好半晌才将那件事讲了,又骂道:“易家的狗崽子,竟敢害老子丢了个劳力!”

    林婶儿心里虽有些不齿赵桐生的作为,嘴上还是宽慰了他一番,又说道:“你也消消气,我瞧着易家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赵桐生乜斜着眼睛,问道:“你咋知道?”

    林婶儿笑道:“你忘了刘二牛的事了?我瞧着,他差不多也能下地了。”

    赵桐生顿时恍然大悟,说道:“你果然说了?”

    林婶儿骚媚一笑,说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赵桐生倒还真有些不放心,追问道:“可别叫那刘二牛把我供出来!”林婶儿捶了他一下:“把你的心踏实放肚里,我压根就没直说!咋整,都是他刘二牛自己的主意。”

    赵桐生这才心怀畅快起来,搂着林婶儿亲了个嘴:“你可真是我的贴心人儿!”

    当天晚上,秦春娇便把想了一整天的心事,告诉了易峋。

    易峋看着她,双目炯炯,张口说道:“我不同意。”

    这一言,落地有声。